“怀秀......”
待她回过神来,桌上己经摆好了吃食,紫衣也推门而入,端来一个火盆,屋子里顿时温暖起来。
宋元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凑合着吃吧,做捕快早出晚归,常不能按时吃饭,其实从内心而言,我还是不希望你做这行,不过,这既然是你的心愿......明日,我让紫衣找一个奴仆过来,好歹,你下值回来,可以有一口热饭吃。”
嗯?还有这待遇?
“你不愿意搬宅子,也别拒绝我的一番好意。”
怀秀暗吸一口气,缓缓的坐下,喝了一口汤,瞬间从胃里暖到心里。
她的心思倒没放在这上面,“宋大哥,你是永昌的老板,刚才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终于怀秀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而此刻,她己经平静下来。
屋子里也静悄悄的,只有陶锅里羊肉汤“咕咕”的沸声。
宋元喝了一口茶,“是,我不是刻意瞒你,一直没有机会说,不过,永昌的事,我的确不大管,都是冯征在办,隔三岔五的向我汇报一下而己,今日你去过永昌,那边有消息传来,所以我知道了,想着应该好好与你说说此事。”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怀秀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近日铁钉案你也知道吧?”
“是。”宋元认真的看着怀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现在告诉你,铁钉案与永昌无关,我不瞒你,我是商人,不否认有商人唯利是图的一面,用了一些手段打击同行,收买朝官只为方便行事,但铁钉一事,那是战船,关系国运,关系上百上千的士兵性命,永昌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怀秀心里松了口气,“那么海盗呢?永昌可与海盗有关?”
宋元没有犹豫,“没有。”
怀秀直视着他的目光,仿佛能看到他的心里。
他如此干脆,怀秀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
只要他说没有,她就相信。
这份信任来自于对他的情意,更来自于七年前,他不顾性命危险帮助王忠大人对付水寇及相助衙门破案的勇气。适才的紧张,此刻的释然,也落入宋元的眼中,他见她露出了笑容,不似刚才的假笑,是一种完全信任的,毫无保留的真诚的笑,随后她夹了一大块羊肉,满满的塞进了嘴里,“我真的饿了。”
她一口一口的吃着,不再相问。
“好吃。”她咧嘴道,很快将一盘羊肉吃完,宋元见此,轻笑出声,心中却有一丝苦涩,为她的那份信任,同时有着深深的愧疚感。
“想不到七年未见,宋大哥竟成了一方富豪。”
怀秀明显有调侃之意,也是想打破这有些怪异的气氛。
宋元为之苦笑,为她夹肉道,“前些年做绸缎生意,积累了一些钱财,不过有一次,从杭州进的货在水上被抢,不仅仅是我,还有许多商客,对水寇之患苦不堪言,后来有机会买下‘长和’船行,结识了江湖上的一些朋友,走船时帮着押船,这般永昌名声慢慢打响,水寇见了也畏惧三分,之后商客都愿意用永昌的船,而冯征是一个好掌柜,最善于与官场打交道,这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
宋大哥本就是行走的江湖人,有江湖人助他,怀秀一点都不怀疑,他因对付水寇而买下一所船行,别人不了解,她是了解的,宋大哥的父母就是被水寇害死的......
怀秀不再有丝毫怀疑,为宋元也夹了菜,笑道,“你也吃。”
“船行的人说,你是在查仇签受刺一案?”
怀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不过是借这个案子,调查铁钉案,当然,仇签的案子也会查。”然后,又将‘得胜’作坊的情况一一说了。
“张孝仁......”宋元想起了当初那个小胖子,“原来他是容娘的弟弟,钱得胜是他们的阿舅。”
怀秀点头道,“虽然我与钱得胜接触不深,但感觉他不是那种偷换工部铁矿的人,他也是生意人,难道不知道这是杀头的罪?他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京城,再说了就那点铁矿,偷了出来又能做什么呢?倒是韩飙,不仅是他失踪了,就连他家人也失踪了,大理寺至今找不到人,很明显这是早有做准备的。”
宋元点点头,“此事也关系永昌,韩彪是永昌的人,我知道有不少人怀疑永昌,永昌之所以能置身事外,不过是因为费了钱财打点。”宋元自嘲一笑,“我也希望能查明原因,还永昌一个清白。”
怀秀笑道,“宋大哥在我面前这般毫不顾及说出贿赂朝官一事,就不怕......”
宋元并没有开玩笑,“东厂,锦衣卫及诸多官署的许多人哪配为官,便是皇上也是怠慢朝政,宠信奸臣。”言毕,将一杯茶如饮酒一般一口喝了。
怀秀一怔,“宋大哥......”
宋元淡淡一笑,“所以你还确定,这样的朝廷值得你去效力吗?”
怀秀听言沉默下来,从他的言语听出他对朝廷深深的不满与讽刺,但是,但是,总有些不对,他的想法,她知道朝廷积弊己久,无作为者反升职,有作为者反被打压,比如六扇门的情况,然而,“我做捕快,不是为谁效力,是为百姓请命,也许说出来宋大哥会笑话我,我不过一介平民,但我就是这么想的,尽自己的一份力,那怕是抓一个小偷,寻回一个铜板,我想那丢失铜板的失主那一刻一定心存感激,那是一种希望,这世间,并非所有的都是黑色,有希望就好。”
宋元听言心中微微一震。
寻回的不只是一个铜板,而是让人看到生活的希望。
短暂的沉默,“怀秀......我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让宋大哥见笑了。”
“不,我很......意外,也很感动。”
见宋元一本正经,怀秀又噗嗤笑出声来,她红了红脸,“吃了,吃了,可别被我的话忽悠了。”然后将所有的肉都倒进了沸腾的陶锅里。
“怀秀,怀秀.....救命......”
外面响起长安的呼唤声,怀秀一惊,放下筷子冲出屋子,见怀秀站在院子里与紫衣对峙。
她哭丧着一张脸,“救命......他不让我进来,我闻到羊肉味了,怀秀,我饿。”
又见宋元走了出来,长安热情的朝他打招乎,笑道,“我知道是你,宋老板。”
宋元轻咳一声,让紫衣放开了长安,长安狗腿似的跑到宋元跟前,“宋老板带的羊肉多吗?”
怀秀头痛。
宋元未理会长安,对怀秀道,“我先走了,案子的事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另外,我己经交待了下去,你再去船行,查什么都行,没人会拦着你。”
怀秀一听,双眼发亮。
长安惊讶。
随后宋元带着紫衣离开,怀秀赶紧追出去,将那盏灯拿给了他,宋元深深看她一眼,什么也未说。
待怀秀返回屋子,见长安端着碗一阵狼吞虎咽。
“喂,给我留点。”
......
没一会儿,二人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倒在床上。
长安打了一个嗝,“舒服,明天,宋元还送吗?”
怀秀‘戚’了一声,也打了一个嗝。
长安似想到什么,一跃而起,笑道,“那个宋元......”
怀秀知她八封,“他是永昌的老板。”
长安听言眨眨眼,“他告诉你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怀秀侧身看她。
“惊讶,那能不惊讶。”长安提高声音,笑道,“但我更惊讶的是,宋老板很关心你。”
怀秀嗖的起身,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立即沉下脸下,“你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长安一脸不解,“还以为有钱人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宋元还记得当年你们在石安县的情义,他虽是一个奸商,也是有情有义的人,等等,你别是误会了我说的‘关心’是对一个故人的关心,而非那种‘关心’。”
见长安似笑非笑的脸,怀秀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随之她叹了声气,“以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了,对了,你们去韩彪家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