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峰见那女学生放下水盆后没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服侍山主洗漱之后,我们自会离开。”
石青峰先是头皮一麻,以为钱掌柜又在打他的主意。看清那两个女学生的装扮,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是书香气而不是脂粉气后,这才放下心来,道:“放屋里吧,辛苦你们了。”
那两个女学生愣了一下,接着相互对视一眼,忍住笑,端着水盆、毛巾走进屋里。
那两个女学生又是相互对视了一眼,忍住笑,异口同声说道。
将来自己飞升的时候,一定去月亮上看看。如果真有玉兔,就捉一只回来送给霜儿!
石青峰脑子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了一番,渐有困意。
他想起昨天晚上桃红、春杏的事,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犹豫的推开了门。
“学生见过山主,山主早安!”
茅屋陋室,返璞归真。石青峰睡得很香。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住在庙里的时候。
晨曦时分,薄雾蒙蒙。石青峰慵懒的伸了伸懒腰,刚要推门,忽然感觉门口似乎站了两人。
刚刚学会御剑那会儿,曾试着飞到极高之地,想去看看月亮上到底有什么。那些御鼎飞升的仙人,是不是搬到了月亮上面?还是搬到了哪颗星星上面?
门口站着两个学生模样的少女,面带青涩,粉面含羞,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托着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毛巾。
石青峰巴不得赶紧打发走她们,随后应道。
“学生知道了,去去就回。”
石青峰有些难为情的洗了洗手,慢腾腾的接过毛巾擦了擦。他从来没有被人盯着洗漱过,感觉浑身不自在。
“山主——不洗脸么?”
有个女学生微微皱眉,忍不住说道。
“山主先用早茶,还是先用早膳?”
女学生待石青峰洗漱完毕,收好毛巾水盆,问道。
“都行,都行。”
女学生微微欠身施礼,轻轻掩上房门,终于端着水盆、毛巾离开。
石青峰如释重负,总算松了口气。心想读书人的规矩可真多,以后要是天天这样麻烦,那可真叫人头疼。
远处,那两个女学生走了几步,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其中一人笑道:“这位青峰山主看起来比我们还紧张呢,你看他脸都红了,哈哈!”另外一人笑道:“你看他洗脸的样子,就像旱鸭子下水一样胡乱扑通,哈哈!”
两个人边走边笑,石青峰作为御府境练气士兼正四品武神,身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心想这书院山主一职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片刻后,老童生出人意料的端着早饭来到茅屋,道:“我正好有事,就顺手把早饭端过来了。山主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石青峰瞅了瞅门外,确认那两个女学生没有跟来,心里面松了口气,道:“挺好的。”心中一动,又道:“刚才那两个,果真是书院里的学生?”
老童生没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试探性的问道:“山主对她们两个——”
石青峰见老童生可能误会了自己,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平时一个人习惯了,有人端茶送水的不自在。”
老童生明白过来,将早饭一样一样的摆在桌上,笑道:“这是书院里那几个老先生的主意。以前顾山主在的时候,也没有这些规矩。青峰山主初来乍到,又是高高在上御鼎山仙师。那几个老先生就琢磨着尽量将山主的饮食起居安排妥当,以免这些凡间杂事耽误了仙师的修行大道。”
又道:“那两个女学生也是临时找的,都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几个老先生以为大户人家的规矩多,见过世面,却不知道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平时养尊处优惯了,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儿,哪里会照顾人呢!”
石青峰犹豫了一下,又道:“钱掌柜这几天来过蚩山书院么?”
老童生一愣,道:“钱掌柜?是樽圣钱庄的钱副城主么?”
石青峰点了点头。
老童生替石青峰盛了一碗粥,端到他面前放下,道:“看来顾城主没有和你说起过蚩山书院与樽圣钱庄之间的事。”
“顾城主与钱副城主之间有个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蚩山书院与樽圣钱庄之间互不干涉,互不来往。顾城主从未去过樽胜钱庄,钱副城主也从未来过蚩山书院。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不仅如此,书院与钱庄还各自立了规矩:书院里的人不准进入钱庄方圆十里。钱庄里的人也不准进入书院方圆十里。”
石青峰不知道其中缘由。老童生又道:“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我也不甚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年来,书院与钱庄之间确实井水不犯河水,谁都没有打过谁的主意。”
“会不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比如说,找几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混入对方里面去暗中行事。”
石青峰问道。
老童生拍着胸脯摇了摇头,道:“绝对不会!一来,书院与钱庄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二来,那位钱副城主在蚩山城中名声不错。早些年,虽然帮玄天教做过事情,但对于城里的百姓以及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比谁都格外爱惜,就像这城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至于钱庄和书院之间,民间坊传顾城主与钱副城主暗中达成了某项协议,大致内容是得仙人托梦,上天诰命,蚩山城要想繁荣昌盛,既要有书香气,又要有财气。他们二人一人负责一半,三百年内,既不能让书香气沾上铜臭,也不能用读书人那一套去约束钱庄挣钱。”
“当然,这只是坊间传言。他们二人之间到底达成了怎样的约定,只有去问顾城主,或者去问那位钱副城主才会知道。”
石青峰不好再问下去,端起碗喝了口粥,岔开话题道:“粥不错,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老童生咽了口吐沫,面上一热,推辞道:“不饿不饿,我早上吃过饭了。”
不是不想吃,是不能吃。这事儿要是让书院里的老先生们知道,指不定又给他扣一顶“尊卑不分不知礼义廉耻”的帽子。那他这个“童生”的头衔估计又得多挂几年。
吃罢早饭,老童生带着石青峰前往正坛。石青峰一路上琢磨着昨天晚上的那两个女子,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老童生看看四下无人,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递给石青峰道:“仙师,这是翟先生的一个私生子的生辰八字。翟先生托我转交给仙师,想请仙师看看,此子和仙门是否有缘,能否拜入御鼎山门下。”
言下之意,是想借石青峰之手推开御鼎山的山门,为他那个私生子行方便之道。
石青峰心里一愣,有些不知所措,道:“翟先生?”
老童生老脸一红,道:“就是书院里那位资历最老的老先生。他答应我说,只要我能办成此事,就帮我脱去‘童生’之名,许我一个秀才。”
顿了顿,又道:“作为读书人,行此买卖之事确实有失脸面。所以,我干脆把话都说了。我姓方名‘童生’,也许上天早就注定我与功名无缘。考了大半辈子,至今还是个‘童生’。本来,我早就放弃了希望,也早已不再执着于‘童生和‘秀才’之间的差别。但现在翟先生找到我,我不能不答应他。要是触怒了他,估计我就没法再待在书院里面了。”
石青峰有些不解,道:“你能不能待在书院里面,是他翟先生说了算的?”
言下之意,是说自己是蚩山书院的山主,难道还大不过一个翟先生?
老童生有些难为情,不再出声。
石青峰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但一个被人捧上“先生”之位的老先生,居然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威胁一个年迈的老童生,实在是有些无耻。
他想了一下,拆开锦囊看了一眼,又还给方童生,道:“你把这锦囊原样还给那位‘翟先生’。告诉他说,我未必有能力把他那个私生子弄进御鼎山,但绝对有能力让他那个私生子进不了御鼎山。”
老童生眉头一皱,心里一沉。
石青峰拍了拍老童生的肩膀,笑道:“你叫他不要打我的主意,也不要打你的主意。否则,我就打他那个私生子的主意。”
顿了顿,又道:“御鼎山每过几年都会召开‘天玑试’。和你们考取功名一样,无论出身贵贱,只要根骨好、秉性好,能够顺利通过考试,就会被御鼎山招进山门。当然,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也可以去试试。”
说罢,背起手,第一次摆出蚩山书院山主的架子,朝正坛去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笑道:“他擅长玩弄心计,我比较擅长打架。”
山风邀明月,敬赠窗前人。赶走那两个女子,石青峰心情恢复平静。站在窗前,望着头上一轮明月,感觉比御鼎山上的那个月亮要温柔许多。
“哦,忘了,忘了。”
石青峰紧张之余只想快点完事,却不曾想被那两个女学生误以为不洗脸。顿时面上一热,赶紧把脸浸到水盆里面,胡乱拍了几下。
“你们——要一直等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