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象中的刁难却好似并没有怎么到来。
却说一踏入庭院后,远远的只见邱书媛女士跟以往付一馨每一回回家一样,安静又温柔的站在门口巴巴盼着呢,远远的只见这日邱书媛女士身上穿着一身玉色旗袍,手戴碧玉,头发高高绾起,两侧耳垂上还戴了同色翡翠耳钉,远远的看上去温婉又贤淑,竟是特意装扮了一番的。
要知道,邱书媛女士往日里虽也精致庄重,却也没有到达过这个地步,她一般是要出席什么重要的宴会或者御阖庭的太太们相邀一同组局时,旗袍才会隆重登场的。
没想到今晚竟然……难得重视。
“妈……”
付一馨远远看了邱书媛女士一眼,神色略有些不大自在。
她挽着付砚走着,举止略有些忸怩,一路磨磨蹭蹭的。
只觉得邱女士脸上的目光……像是罩在头顶的烈日似的,温柔又精锐,令人一时无处遁形。
那神色,又略带着些许复杂,远远的看着付一馨的目光十分绵长,似有些欣慰,一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又似乎有些嗔怒,一种女儿大了,翅膀开始硬了,开始胡乱胡闹做父母的却不能像小时候全盘掌控的失落感,一个短短几秒的眼神落入了付一馨的眼中,却觉得像是胶片里的镜头似的,有种万分复杂,一眼万年的感觉。
只觉得心头一瞬间涌入了万般情绪,也不知怎么的,看得付一馨有些眼热,就在付一馨鼻尖微微酸涩,正要跟往日一样撒娇的扑过去一把将邱女士的抱起时,这时,邱女士目光忽而轻轻一抬从付一馨身上越过,直接落到了她的身后,落到了她身后缓缓跟上来的那道优雅身姿上,一瞬间,所有的万分复杂,一眼万年的情绪在付一馨眼里瞬间化为虚无——
“阿宴,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邱书媛女士脸上瞬间笑宴如花,堆砌了一道和煦温柔又热络高兴的目光,仿佛终于盼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游子归家了似的,那种满满的喜悦和高兴之色直接毫不掩饰的从眼里溢了出来。
话一落,邱书媛女士竟直接越过了付一馨,朝着她的身后迎了去。
付一馨就跟电视里的那些孤魂野鬼似的,瞬间成了个透明的呢,邱书媛女士好似看不到她,也触碰不到她,只差直接从她透明的身体里直接横穿而过了。
付一馨一时有些懵。
她撒娇到一半的谄媚的脸,瞬间僵在了脸上。
上一回同周世燕二人一起顺路回来,好歹将付一馨搂在怀里揉了又揉,揉了好一阵,这才将她给一把推开,而这一回——
简直是过分了。
付一馨还一度祈盼着邱书媛女士能够支楞起来,好好的摆出一副娘家人该有的气质气派来,该摆出的谱自然是要摆的,到底是一声不吭地将自家女儿给骗走了呢!
在付一馨眼里,她是被周世燕半哄骗半强迫从而稀里糊涂,两眼一抹黑的促成这桩“婚事”的,可是落在付家眼里,怎么着应该也是一声不响、一声不吭、一言不发的背地里就将他们家的宝贝女儿给骗走了啊,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是既没有放出半分风声,也没有透露出半分讯息来,两人看着完完全全就是毫不搭边,没有任何关系的,如今冷不丁的从没有任何关系一下子就一言不发在网上公布了恋情,还一度公布了婚事,他们难道不应该感到诧异,感到气愤,甚至愤怒么?
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
胡闹!
将婚姻当成玩笑了,婚姻大事岂是闹着玩的!
在付一馨演的那些戏中,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佬们,清一色的都是诸如此类的反应。
怎么,怎么,到了自己家,就那么的……不一样呢?
就像是小门小户费心费力的终于钓到了个金龟婿似的,恨不得将姑爷时时刻刻拽在了裤腰带上,生怕眨眼间就给跑了的那种紧张和亢奋感?
怎么,她们家是这样作风呢?
明明邱女士可是出自正经的书香世家,而她们付家虽是小商小贩出生,可这几十年来在金钱和书香的气息熏陶下,身上的铜臭味也日渐去不少了,虽比不上楚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却在整个海市也算是有些头脸的呢,怎么……怎么……如此小家子气!
付一馨瞬间心口一窒。
只在原地跺了下脚,咬牙转过了身去。
便见周世燕那斯文败类正一脸“假模假样”,端得一脸斯文有礼的冲着邱女士道:“阿姨,这是给大伯捎的两瓶酒,从我爸私藏的酒柜里头顺的,今天来得匆忙,没有给奶奶和您备上,改天一定正式补上!”
今天周付两家电话来得匆忙。
虽说一些礼品之类的可以让经纪人助理去准备,不过,一来,周世燕不想匆匆忙忙,这二来嘛,有的事情他并不想假手于人,他喜欢亲手处理。
然而,此举落入付一馨眼中,却瞬间令她瘪了瘪嘴。
哟,还准备了酒,还知道准备酒!
这人打小就是这样,做事永远滴水不漏,丝丝入扣,也永远会懂得讨长辈们的欢心!
明明从昨天开始,两人就一直形影不离,付一馨都没见他打过电话,吩咐人备过酒,鬼知道什么时候备好的,鬼又知道,他到底是打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给她下套的!
横竖此举,周世燕瞬间从付一馨眼前“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小人,摇身一变,成了邱女士眼中“礼数周全,文质彬彬”的优异人士。
“瞧你,来就来了,还带什么酒,就跟来自己家一样,往后可不许破费了。”
“不过也好,馨馨她大伯也在,一会儿你陪她大伯喝上两盅!”
“来来来,别门口杵着呢,快进屋吧,他大哥也快到了,先进屋,咱们进屋聊,老太太都念叨一晚上了!”
邱女士忙高兴热情的招呼周世燕往里走,又是一个从付一馨身边擦身而过,都不待搭理她跟付砚的,转眼,二人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了。
“哼,你也太没用了,除了说大话还会干什么,今晚指望你是指望不住了。”
付一馨瞬间一脸嫌弃的甩开了付砚的胳膊。
什么烧开水,什么拔狐狸毛,付砚这厮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话说得天花乱坠的,正经事就没干过一桩!
付一馨甩开付砚台,一脸嫌弃的跟着入内了。
“嘿,付小妹,你这小脸变的,京剧变脸都没你变得快!”
付砚盯着付一馨的背影是一时哭笑不得,半晌,耸了耸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宴这厮打小就讨中国大妈们的欢心,咱们两个加起来在那些长辈们的眼里都比不过他一个手指头,二婶婶这算什么,老太太那头还没开始了!”
付砚一边嘀咕着,一边跟着付一馨步入了室内。
果然,付一馨进去时,周世燕那厮便坐在了沙发上被付家老太太拉着手,两人早已经聊得热乎了,连付一馨进门都没留意到。
这时,正好付立德拿着本厚厚的英语杂志从玄关对面的楼梯间走下来了,看到门口的付一馨,付立德将鼻梁上厚厚的眼镜一摘,难得一脸严肃的冲着付一馨道:“馨儿,过来!”
付立德生了一张国字脸,气质威严,付家两个小儿打小在他的棍棒底下长大,这么严肃的人,却从小对付一馨温声细语,生怕声音大上一点儿,就吓到她似的。
尤其是爸爸过世后,大伯付立德更是什么都听着她的由着她的,溺爱到不行,但凡付砚敢在她跟前起个高腔,付立德便是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朝着他扫了去。
所以,从小到大,付砚最怕的人不是大哥,也不是父亲,而是她付一馨。
这还是付立言过世后,付立德第一次朝付一馨如此严肃。
付一馨因有些心虚,是满脸敢怒不敢言。
“大伯——”
付一馨一时只有些悻悻地的挪了过去。
果然,今晚怕是逃不过一顿“教育”了。
谁叫,自己一不小心玩脱了,一不吭声被人在网上发了“艳照”,还不跟家里人商量,就直接跟人在网上公布了婚讯,这样的事情在严肃古板的大伯眼里根本就是离经叛道,颇不着调。
若是换作付砚,大伯早就一棍子挥动过去了。
大伯莫不是也要……教训她罢?
这样想着,付一馨立马将手挡在了自己脸前,一边挪着小碎步子一边飞快将脸朝着客厅区域那头探了过去,朝着沙发上言笑宴宴的狗男人慌忙使着眼色。
不是说一切交给他的么?
不是说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的么?
不是说保管不用她操心难堪的么?
该到你兑现诺言了。
周世燕——
付一馨疯狂的朝着客厅区域的某个方向传递着脑电波,然而,周世燕侧身坐着,正在陪老太太说着话,压根没有留意到玄关处的付立德和付一馨的脑电波传书。
眼看着几步挪到了付立德跟前。
付一馨只得咬咬牙,脸上很快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冲着付立德讨好撒娇道:“大伯——”
不想,刚一开口——
“付伯伯!”
与此同时,身后刹时传响了一道醇厚有礼的声音。
这声音,犹如天籁之音似的,瞬间从空中降临。
付一馨闻言,立马偏头看去,只见客厅区域,周世燕那厮缓缓起了身,他一边将身上西服的纽扣扣上,一边迈步朝着这边大步走了来。
周世燕人高马大,近一米八七的身形,几步便已跨步而来。
他直径来到了付一馨身旁,与她并肩而立着,下一刻,他长臂一抬,忽而拽起了她的胳膊,紧握起了她的手,然后,与她十指相扣着。
“付伯伯,好久不见!”
“付伯伯,我跟馨儿……在一起了,望您成全!”
周世燕牵着付一馨的手,一脸正式又郑重地朝着付家长辈们开求着。
馨儿?
付一馨听到这个称呼时,指尖微微一抖。
啧。
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地。
然而,下一瞬,一股酥麻之意瞬间从指尖开始蔓延席卷全身。
却是莫名觉得正经起来的周世燕确实……人模狗样的!
这架势,比跟她求婚时要正式和重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