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新洲给的地址不是上次虞理去的她的家, 是一个位置挺偏的游戏体验馆。
虞理打车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店外黑灯瞎火, 店内灯火通明。
虞理顶着一张清纯懵懂大学生的脸走进去,大厅里坐着的一群男男女女都朝她投过来了目光。
虞理觉得自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虞理了,于是躲也没躲,甚至偏头冲那边笑了笑。
她这一笑,灿烂得跟阳光似的,有不少人跟着笑起来。
两个男孩子蠢蠢欲动,眼看着一个站了起来要往虞理这边走,虞理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电话给彭新洲拨了过去。
男孩走到虞理跟前的时候,虞理的电话正好接通。
“姐姐,我到店里了……嗯,贵宾区吗?好, 我让服务生带我进去。”
男孩的脚步停下, 虞理挂了电话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叫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带着她一路进去, 身后再没人跟着,虞理挑挑眉, 觉得自己棒极了。
今天从张曦忱跟她告白开始, 她就觉得自己棒极了。
她已经可以从容淡定地处理这些感情纠葛了, 并且巧妙地换来了彭新洲的加课。
虽然彭新洲电话里的语气听着挺生气的,但与人交往嘛, 不能光听她说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生气还叫她过来, 那就说明没真生气。
虞理挺了挺脊背, 脚步稳固, 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一样。
服务生带她到了地方,推开了门,鞠躬离开。
虞理进去,看到了一个挺大的保龄球馆。
馆内装修得很漂亮,被后现代风的铁网围着,里面人不多,玩得很随意。
彭新洲坐在网外的休息区,一个人一条沙发,低头玩手机。
她今天穿着运动风的白色POLO衫和短裙,长发却散着,柔柔软软地落在肩头,长腿交叠,极有风情。
虞理朝她走过去,人站到彭新洲跟前了,彭新洲也没抬头。
“姐姐。”虞理乖乖巧巧地叫了声。
“嗯。”彭新洲哼了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忙活,在玩游戏。
反正已经这个点了,虞理也不着急,放下包坐在了彭新洲身边,看她玩游戏。
彭新洲也真是有趣,放着现实里的保龄球不玩,这会正在手机上玩。
虞理的角度看不太清具体的操作和分值,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呐喊音效,只是刚开始听着还挺顺利,后面就渐渐地变成了倒彩。
彭新洲扔了手机,皱着眉头看她:“知不知道别人玩手机的时候你偷看是不礼貌的行为?”
“知道。”虞理认错极快,“姐姐我错了。”
彭新洲看着她,不说话。
虞理转了个身,并捂住了眼睛:“姐姐你继续玩吧,这下我不看了。”
彭新洲还没应声,虞理捂眼睛的手改成了捂耳朵:“我也不听了。”
“行了行了,”彭新洲把她的手扒拉了下来,语气毛毛躁躁的,“别装了。”
虞理转回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彭新洲靠进靠背里,冷冷淡淡地瞅她:“来,说说。”
虞理眨眨眼:“说哪个?”
“你不是都快嘚瑟上天了吗?”彭新洲道,“还用我再问一遍?”
“成吧。”虞理抚了下腿,老气横秋的模样,“姐姐要有空,那我就一一道来。”
彭新洲没空。
彭新洲即使下了班出来玩,也是为了谈生意在拉关系。
自从接手家里的产业败得一塌糊涂后,她就在琢磨自己的生意了。
说不上白手起家,毕竟有那样的家庭背景在那放着,就已经站到了人群的高处。
是优点,也是劣势。
她要想再干出一个能让家里人看得上眼的名堂,就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成功之上的成功,不是那么好获得的。
但她还真就能百忙之中抽出空陪孩子玩过家家,怎么着,她就乐意,她哪怕被气的想掐死这熊孩子,她也乐意。
这不也是一种自由吗?
彭新洲抬抬下巴:“说,一字不落地给我说。”
虞理刚准备起头的嘴顿了顿,犹豫问道:“真不落呀?”
“你要落你就回去。”彭新洲铁面无情。
“成成成。”虞理赶紧应道,稍微回忆了下,摒弃了简略的交代模式,开始尽自己所能的从她出图书馆看到张曦忱说起。
由于刚开始就是电话告白,所以主题进入的很快,张曦忱那一大段话才说到一半,彭新洲突然抬手拍了她脑袋一下:“快进。”
“然后我们就去吃饭了。”虞理道。
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彭新洲:“是这么个快进法吗?”
虞理:“啊?”
彭新洲:“说她巴拉完以后你的反应。”
虞理:“我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顿了顿,又觉得该在此处渲染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我礼貌地表达了自己对她没有特别想法的想法,既没有惊慌失措,又没有感动流涕,所以她也很平静,平静地对我进行了邀约,我对她放出的诱惑很感兴趣,就答应了。”
彭新洲的眉头皱着,一脸的难以言喻:“诱惑?你还知道别人放出的诱惑了?”
虞理:“跟姐姐在一起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呢?”
彭新洲:“谁跟你在一起了。”
虞理笑了笑:“普通的在一起,不是那个在一起,姐姐你放松点,不要这么紧绷。”
彭新洲:“……”
彭新洲笑起来,气笑的那种笑。
她站起身,顺便也把虞理一把捞了起来:“走,姐姐带你去放松放松。”
虞理被她拽着走:“我很放松啦。”
彭新洲活动了下手腕:“你还不够放松。”
虞理忽略了她的话,按照自己的逻辑走:“不过陪姐姐我也是很乐意的啦。”
彭新洲把人拽进了网内,虞理换了鞋,踩上地板,轻轻跳了两下。
彭新洲看着她,虞理表情愉悦,身体状态也很松弛,是真的很放松。
彭新洲感觉到不爽。
她问虞理:“会玩吗?”
虞理:“不会。”
彭新洲:“不会难道不紧张一下吗?”
虞理:“随便玩玩嘛,又不参加比赛。”
彭新洲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她左右看了看,其实这个点,这地的人已经很少了。
大半夜的运动,对身体不太好。
角落里穿嫩黄色连衣裙的小姑娘本来都在收拾东西了,对上了彭新洲的视线,笑了笑。
“彭总,”她远远地喊,“要玩吗?”
“嗯。”彭新洲点点头。
小姑娘唰唰唰地跑到了她跟前:“要我陪你打吗?”
彭新洲笑起来:“我可玩不过你。”
小姑娘对她眨眨眼:“我可会放水了。”
彭新洲一伸手,把虞理捞了过来:“你教教她。”
“啊,好。”小姑娘朝虞理伸出手,“你好啊,我叫黄鹂。”
“你好,虞理。”虞理握了握。
“咱俩都是li诶!”黄鹂扬高了音调道。
她声音真挺好听的,很配她的名字,人也长得漂亮,那股活泼劲看着很青春。
虞理偏头看了看彭新洲,彭新洲的视线落在黄鹂身上。
虞理勾了勾唇角,道:“嗯,很巧,我们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水里游。”
“哈哈哈哈是,”黄鹂进入了流程,“以前没有玩过吗?”
“嗯。”虞理跟在她身后,去到了球道前。
彭新洲并没有离两人很远,她坐够了,这会双臂环胸站着。
虞理喜欢穿白色,白色也最衬她,一件简简单单的短袖,在她身上便莹莹地会发光。
彭新洲视线落上去,便很难再移开。
黄鹂教得认真,虞理也学得认真,第一次出手的时候虞理只击中了两支球瓶,第二次的时候她出手前让黄鹂认真指导了她动作要领,便击中了九支。
第二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身体协调能力实在是好,还是运气爆棚,精准地击倒了剩下的一支球瓶。
黄鹂转头看了彭新洲一眼,开局就拿下好成绩的虞理却没有动。
她在琢磨抓球和发球的姿势,在球瓶重新摆好后,果断出击。
很端,很正,只是速度有点慢。
黄鹂在旁看她连玩了好几次,然后便没再管她,来到了彭新洲跟前。
“彭总,虞理以前玩过吧。”她道。
“没有。”彭新洲很肯定,因为这点小事,虞理不会跟她撒谎。
“很聪明。”黄鹂道,“我就跟她说了下规则。”
“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上手这么快的也不是很多。”
“瞎打罢了。”
“真挺厉害的了。”黄鹂笑起来,“是您亲妹妹吗?”
彭新洲顿了顿:“不是。”
黄鹂:“别这么打击人家。”
“我对她很好啊。”彭新洲道,“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宠她了吗?”
“是挺宠的,但不知道你两在闹什么别扭。”
“嗯?是吗?”
“是,我看得出来。”黄鹂瞄瞄虞理,再瞄瞄彭新洲,“我也有个妹妹,跟我怄气的时候就那表情。”
彭新洲瞅来瞅去没瞅出来虞理有什么表情,虞理只是很认真地在练习罢了。
“说说。”彭新洲突然挺有兴趣。
“在外面的时候你生气,进来了她生气……”黄鹂笑着说起来,她在馆里做兼职,平日里形形色色的客人见了许多,最会看人脸色。
彭新洲常来,有次她拖地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洒客人鞋上去了,彭新洲还替她解了围。
所以黄鹂也愿意跟彭新洲多聊聊天,漂亮又善良的人,谁不喜欢。
这边两人聊得挺开心,那边虞理挥汗如雨。
她体育天赋还可以,学各种球类运动都挺快,只是体育这事靠聪明能解决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剩下的都是练习,练习,不断练习,让肌肉记住最精准的角度。
本来不应该再有精力分心,但视线就是会分岔,艰难地分岔,用眼角余光瞥到彭新洲那里去。
彭新洲和黄鹂聊得挺开心,那些虞理进来以后,彭新洲脸上就挂着的烦躁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轻轻松松的欢愉。
虞理想让彭新洲轻松点,自己没做到,黄鹂做到了。
单调的出球声回荡在场馆里,视线角落里彭新洲和黄鹂的距离在缩短。
虞理终于没忍住,转过头去。
彭新洲一只胳膊搭在了黄鹂肩上,侧着脑袋和她说话,头发散落下来以后,有几簇已经挂在了黄鹂身上。
虞理手里的球扔出去,唯一一次彻底偏了道,顺着球槽呼噜噜地滚了出去。
没人在意她的异样,彭新洲还在和黄鹂聊天。
黄鹂身材娇小,脸也巴掌小点,长相清秀,人又阳光,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
肯定也招彭新洲喜欢。
因为彭新洲就喜欢这类型。
因为虞理虽然个子高,但也算是这类型。
彭新洲在意她,宠着她,对她区别对待,不就是因为喜欢她这类型。
但她这类型的女孩子,多的是。
计分器上显示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如果虞理这会玩的是线上游戏的话,肯定会和刚才彭新洲一样,获得热烈的喝倒彩声。
虞理眯了眯眼,没再练习。
她朝两人走过去,在两人视线终于落到她身上后,道:“姐姐,我一个人玩无聊。”
彭新洲偏了偏脑袋,胳膊还搭在黄鹂身上:“要我陪你吗?”
虞理摇了摇头:“不,我想和黄鹂打场比赛。”
彭新洲顿了顿,笑起来。
“你真想和黄鹂比?”彭新洲搭着的手改成了捏,“这位可是目前你能看到的所有人里,绝对的第一名。”
虞理一点儿都没犹豫:“我也经常是第一。”
彭新洲站直了身体:“你也不能什么都是第一。”
虞理:“我今天必须是第一。”
彭新洲:“你今天怎么着就必须是第一了?被人告白了自信心爆炸吗?”
黄鹂假咳了两声。
虞理不跟彭新洲说了,虞理看向黄鹂:“黄老师,比不比?”
“啊,你不要这么叫我。”黄鹂弱兮兮地往后缩了缩,“听起来怪怪的。”
彭新洲突然一抬手,掌心扶到了黄鹂背上:“跟她比。”
虞理的眼睑又往下沉了沉,漂亮的大眼睛小了一圈。
彭新洲笑着道:“不过既然是比赛,总得有点赌注吧。”
虞理:“拒绝赌博,从我做起。”
彭新洲:“……”
黄鹂:“……”
虞理:“可以有奖品。”
彭新洲:“你想要什么?”
虞理:“还没想好。”
彭新洲看向黄鹂,声音温柔道:“你想要什么?”
黄鹂挺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只要彭总经常来我们这儿玩就行了。”
“我想好了!”虞理猛然喊了一声。
这音量在三人的对话中实在是显得突然,吓了黄鹂一跳。
虞理又近了一步,几乎贴住了彭新洲站着,她现在这个表情,这个姿势,让人觉得即将要挑战的人不是黄鹂,是彭新洲。
还是决一死战那种。
彭新洲看着她,没了高跟鞋,两人的身高其实差不了多少,虞理离得太近,她的视线里便只能放下她。
彭新洲等着虞理的决战宣言,决定要是这小兔崽子说得过分,今晚就把她连皮带骨地扒了。
虞理的唇瓣动了动,话还没出来,先上手了。
她牵着了彭新洲的掌心,晃了晃:“我要姐姐多给我上几节课。”
语气转变太快,彭新洲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上课嘛。”虞理彻底软了下来,眼角下垂,可怜兮兮的兔子一样,“我们上次上的那种。”
彭新洲看着这小鬼,一时分不清她这表情和这话,有几分假,几分真。
但有个感觉却止不住地往外冒,压都压不住。
虞理哪里是想上课,虞理是想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