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小公子失踪了。
师兄弟二人听得齐夫人请求,脸上带着惊讶,细细询问详情。
谢松:“令郎是怎么消失的?”
夫人语气中怨恨颇深,哽咽道:“是那白水河水鬼作祟,将他带走了。”
夫人将二人带到小公子厢房,只见床铺桌椅整整齐齐,没有半点凌乱迹象。唯有地上,一团团水渍连成一片,还有一把水草散落。
这些便是“水鬼”留下的痕迹了。
所谓水鬼,亦称抓脚鬼、缠脚鬼,据说是溺死水中之人所化,徘徊水中不去,寻找替死鬼。可实际上多是水中的低等小妖,或者就是水草缠脚和能把人拖到水里的动物,连妖都算不上。
若真是水鬼跑上岸袭击人,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妖。
谢松可不相信什么水鬼。
他走进房间,伸手抚摸地上的水渍。搓搓手指,闻上一闻。
水中没有妖气,是很普通的水,水草也是随处可见的一种。应该是有人伪造水鬼痕迹。
再看看流云,他也点点头,坐实谢松的判断。
齐夫人在一旁焦急看着,见谢松二人嘀嘀咕咕,不由心急问:“二位,可否看出点什么?”
谢松站起身来问她:“令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前日晚上入睡时还是好好的,早起时就发现不见了。只有地上这些东西留在房间里。”
已经消失一昼夜了,可为什么地上的水渍还未干?
谢松想来想去,还是先告诉齐夫人一个好消息:“夫人,如今唯有一事可以确定,水鬼是假,是有心人栽赃嫁祸。”
江府众人尽皆惊愕不已,谢松细细看着众人表情,心中有了数。
齐夫人捏着手巾骨节发白,瘫坐在椅子上,连连叫道:“不是水鬼就好,不是水鬼就好。”
“可是现在还是不知道小公子去哪了。”
齐夫人闻言收起心中侥幸,镇定许多:“还请二位帮我。”
“夫人莫急。要公子如何失踪,或许有一人可以知道。”
齐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叫道:“谁?”
谢松点点厢房门侧,众人顺着看过去,却发现是一个婢子。
“晚晴?”
少女模样的婢子脸色惨白,慌慌忙忙跪倒在地。
“晚晴,知道什么,全说出来。不然有你好看。”
听见主母发话,晚晴心里暗道一声:对不住了,少爷。
随即全盘托出:“少爷并非是被水鬼抓去了,而是自己出走了。”
谢松好奇道:“那这地上的水渍和水草都是你放的?”
晚晴脸色挣扎,可看见齐夫人脸上的怒气,不得不道:“是奴婢弄的。奴婢不是故意期满夫人,而是少爷要我如此。”
谢松摸摸下巴,怪不得方才说水鬼是人为伪造时,就她没有什么反应,从始至终都紧绷着身体。
“少爷将近生辰,仍不见老爷回来,便想着法子让老爷早些回家。少爷知道夫人害怕水鬼,便要我在他离开后不断洒水伪造水鬼痕迹,好让夫人担心,老爷听到消息也会赶回。”
齐夫人听着,怒气有所消退,转而道:“晚晴,你是从小陪着少爷长大的,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晚晴心中愧疚,忙磕头道:“奴婢知错,从后再也不敢了。”
谢松在一旁看着晚晴悔过,突然插嘴道:“既然是小公子与你合谋,那你用该知道小公子现如今在何处吧。”
晚晴:“知道。我劝少爷不要真的出走,就躲在后门小房处,由我每日给他送去吃食。”
不待她讲完,夫人直接越过她,带着众仆妇婢女朝后院走去。
谢松看看了仍跪在地上的晚晴,摇了摇头。
此事在齐夫人心中扎下了一根刺,日后还想在这待下去,怕是难了。
不过这与谢松何干?
不去管她如何爬起身跟了过去,谢松和流云也朝着后院走去。
走过两重小院,一处花园,谢松悠哉悠哉看着风景。心里却道,这么大个园子,就没有人巡夜?大晚上一个少爷在园中走来走去,竟也没一人发现。
不多时,众人终于来到后院门口处。
齐夫人找到晚晴所说的小房子,刚推开门,却被房中场景吓得惊叫出声。
谢松和流云凑上前看,房中只有一床一桌和几个凳子,被翻得凌乱不堪,不见任何活人,只有地上的一团水渍。
流云敏锐察觉房中的不对劲,叫着齐夫人退出去,和谢松钻了进去。
谢松照样摸了摸地上水渍,与晚晴伪造的那些不同,这些水触手极为阴寒,聚而不散,更有一股淡淡阴气散发出来。
流云则直奔床前,把床上被褥掀开,却见一具惨白尸体蜷缩在床上。众人皆被吓得尖叫,连连后退三尺。
唯有齐夫人冲进去四处翻找,没找见小儿尸体,这才在流云搀扶下走了出去。
谢松捏着鼻子检查了一下尸体,得出结论是:“阴气入体过多而死。”
“这么说来,应当是那个了。”
这时候,晚晴也冲了过来。看见床上尸体,吓得神色涣散,坐在地上直道:“怎么会这样?”
谢松:“你知道这是谁?”
晚晴目光呆滞:“这是守后门的大牛哥,我今天送早食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谢松多看了床上尸体几眼,转身出了房门,问起齐夫人:“方才晚晴道夫人您最怕水鬼,这是为何?难道白马镇中真有水鬼。”
他这话问出,一干仆妇纷纷道:“有的,有的,就在白水河中。”
齐夫人回归神,把叽叽喳喳的声音压下,回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忘了,只记得我多年前曾落过水,在水中见了些脏东西,才会如此。至于有没有水鬼,我也不知道,自打那以后,我再也没靠近过白水河。”
谢松还想再问,流云却道:“水鬼的事之后再说,小公子既然不在此处,要么是逃了出去,要么是被带走了。找到小公子才是当务之急。”
齐夫人也道:“对对对,还请二位仙师帮我找到小儿。”
夫人既如此要求,谢松不好再磨蹭,便让齐夫人准备了一个铜盆,装了半盆子水。再寻了几根小公子的毛发,以备后用。
再请夫人用针扎破手指,挤下一滴鲜血,滴入水中。
谢松右手掐出一个古怪印诀,口中念道:“天地无极,万里追踪。血脉指引,现汝真形。”
血液在水盆中缓缓散开,引起一阵阵波纹。
随后血液消失,波纹也平息下来。此时的水盆,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谢松掐诀的指尖,冒出一小团金光,被谢松甩入水盆当中。
金光入水,铺在水面上。各种景象在其中一闪而过,有老人的也有小孩的,有男的也有女的。
场景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齐夫人在水镜中再投下一根毛发。那是她儿子出生后剪下的胎毛。
毛发落入水中,各种景象纷纷消失。
只有一个小孩留了下来。
那小孩身穿锦缎衣裳,也不过八岁左右。
他靠着一面墙,抱膝坐在地上,小脸埋在腿间。
虽然看不到面目,但齐夫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没错。
看他那一颤一颤的身子,齐夫人心揪的厉害,他这是在哭啊。
忽然,一只戴着五彩丝绳的手腕在水镜中出现,宽大的手掌伸向小孩。
小孩抬起头看着他,听不到在他说着什么。
只见他把脸上泪痕抹干净,把小手放在那只宽大手掌里。然后站起身,被手掌的主人牵走了。
随后景象散去,水镜又重新恢复成一盆普普通通的清水。
齐夫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惊叫到:“怎么没有了,是不是血不够多。”
说着就要取下头上的簪子划破手掌。
谢松赶快阻止她:“不是血多少的问题,这法术限制颇多,只能显现这些。要想再来一次,需等上两个时辰。”
流云也应和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令郎。方才水镜中令郎坐靠的墙,应该是镇子的外墙,说明他还没出镇子。现在应该还能找到。”
齐夫人恢复几分理智,招来府中家丁,分散去镇子四边,沿着外墙往里找,就不信找不到。
谢松师兄弟则在一旁嘀咕:“白马镇中有妖物藏形,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水鬼。”
“而且我看水渍中阴气极盛,实力应该不弱。”
“连师兄你都这么说,那是否要请门中来人?”
“先看看情况再说。”
“还有,你什么时候学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法术?”
“呃,无聊时在藏经堂翻出来的。”
“以后少学些这种小术,别耽误了大道。”
“是,师兄。”
没过多久,有人传来消息。
“夫人,找到少爷了。少爷被一黑衣男子挟持在身边,我们让他放人,他反倒把众多家丁打伤。”
齐夫人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冲出去。
谢松二人也站起身:“夫人莫急,我二人去便好。”
他们安抚好齐夫人,便让家丁带路。那家丁找到了靠山,连忙带二人出门,想要找回面子。
谢松二人出门后,齐夫人仍旧心烦意乱想着水镜中的画面。她总觉得那只拉走山儿的手有些莫名熟悉。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嘴里喃喃念到:“不可能。他分明已经死了。”
随即又想起谢松带来的书信,迫不及待撕开信封,抽出信纸读了起来。
还未读完,齐夫人便已经站不住,一下坐在椅子上。脸上道道泪痕,似哭又似笑。
出了门的谢松和流云跟着家丁来到镇子西北角,这里人群挤挤,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谢松费力挤进去一看,发现地上躺满了姜府的家丁。场中只有两人站着,一个是小男孩,看起来正是江家的小公子。
再看另外一个人,谢松呵地笑出声。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又见面了,黄泉剑主顾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