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雾峰周围雾气仍是一往如昔的厚实,将山腰以上一圈圈的围绕,从山脚往上望,整座峰仿佛极仙之地,与世隔绝。
几年前奚云在峰上成立了辟谣专属站,热心地替一些不实的传闻辟谣,譬如右执法奚雨与医君的约战,还有不知怎地传开的,流苏一事。
每回只要有人提及流苏为尊上给医君的信物,奚云便跳出来拍胸脯保证。
此非信物,而是债据!
至于债的什么,那不好说。
到了最后,全峰的子弟都深信不疑,年轻的医君疑似弄丢尊上东西,因而被惦记,甚至被标记了尊上的私人物件,作为警告。
上回老医修见着了雪闲,还忍不住拍拍他背,一面叹气摇摇头,口中喃喃叨念着:“命不久已、命不久已。”
雪闲对这些传闻一律不予回应,且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说到底,这流苏还真不太像债据,对他来说,倒像个喜欢吃醋,黏他黏得紧的狗崽崽。
而这几年间,雪闲也没有一刻闲下,不断尝试制作新药炷。
他精细计算过,每半年能炼制好一柱。可因他未曾看过那东西,甚至不知形状、色泽和香味,只能翻着浸雾峰流传下来的医修古籍,一面从峰上收集各类灵草,盲目地炼出一根又一根的药炷。
他居住的小屋,摆了上百只药瓶和数百把灵草,以至于桌面与墙柜看上去都有些杂乱。可唯独其中的一面墙,那儿放了只深色大木柜,上头没有任何随意摆放的灵草丹药,属这屋内收拾最整洁的地方,木柜中放的药炷,排得整整齐齐,色泽由浅至深,有着各类药香。看上去特别庄严。
雪闲也牢牢记着千蛇鬼母最后一次出现时所说的话,厉倾羽身上的毒性依旧未解。
故他也尝试制做蛇毒的丹药。可碍于他手边没有石洞巨蟒的毒液,也不知那蛇毒实际参了多少不同的蛇种,导致做出的东西无法精准,看着用途不大。
只是每回一想到石洞最后那半天…雪闲的眼神便不自觉乱飘。脑中闪过墙上的巨蟒交缠图,以及厉倾羽让凉水淋湿的墨蓝衣袍,对方总是坐得挺直,宽大结实的肩将衣袍衬的英挺,面上半点看不出异状,只有两人传度热气时,他才能感受厉倾羽的皮肤温度有多烫人。
雪闲想到这儿,忍不住甩了甩头,心底痛骂,千蛇鬼母这三观沦丧的老妖!
…
三日半后,浸雾峰其中一面山坡处。
弟子们正围在那,观望两名医君对着一只半人高的大药炉,共同施以灵火,炼化一头灵鹿的兽丹。
此头雄鹿身前拥有威武犄角,是浸雾峰守护灵兽之一。
几头灵鹿分别守卫于东面、西面与南面,厉倾羽所住的北面独峰,则不需任何守护兽。
前几日东面的灵鹿因不明原因倒下,鹿角被切断,犄角对灵鹿来说便是生命之源,故整头灵鹿已是奄奄一息。雪闲到场时,不断抚摸这那深棕色的毛皮,试图混解铃鹿身上疼痛,浸雾峰的灵鹿与他感情都好,因他时常在闲暇时,摘些极富营养的灵草过去喂食,所以鹿群们都认得他,很是亲近。
可此刻他已努力抢救,但身旁灵鹿那富有亮泽的毛皮早已转而淡之,最后阖上偌大鹿眼,鹿身再也有没有起伏。
雪闲心疼地摸了摸灵鹿的头顶,半刻后才站起身来,与老医修谈话。
深议一番后,两人决定合力将灵鹿兽丹取出,炼成丹药。如此一来,即便灵兽躯体消亡,可其兽丹依然能在峰上子弟受伤时,发生救治用处,还能时时刻刻守护浸雾峰。
此刻,大药炉周围,一道身影站在众弟子最前,腰间挂着一面小木牌,工整的字迹写着“左执”。
奚云望着那只半人高的炉,说道:“敢问老医君,传闻兽妖塔深处,近来不时传出诡异声声,灵鹿是否可能是被兽妖所伤?”
因他们到达时,鹿角已被割断,损害灵鹿之人早已消迹,故众人都怀疑起最近异动不断的兽妖塔。
烛鹊仙君也于近日携着部份弟子前往,发现塔外有许多黏稠毒液,还冒着青绿色的泡沫。
奚云又道:“不知此种稠液是否为蛇蟒毒液,也许是自他们獠牙滴落?”
他身旁的奚雨顿时举一反三:“莫非是千蛇鬼母!?道上人人都知道,她饲养了两只巨蟒,毒性坚强,直接沾染于人体,便能蚀骨腐肉。”
奚雨此话一停,原本药炉两端稳定输入的灵火,其中一处突地不稳。
烈焰颜色由金转为淡黄,好半晌才又慢慢转回金焰。
身穿浅蓝衣袍的青年一面控制火侯,俊俏的面上镇定,向大家点了下头示意,道:“不好意思。”
开口间,他腰间的雪色流苏也随着灵火强震的气流,微微舞动。
奚云也接续方才的话:“倘若为毒蟒,留守于兽妖塔周围的弟子要是沾染,也许等不到回峰便葬身于外。故烛鹊仙君请我和奚雨麻烦两位医君,能否赶制些关于蛇毒的解药,让大家携在身旁,讨个安心,即便称不过那巨蟒之毒,至少能撑得回浸雾峰,再想法子救治。”
老医修连连颔首,道:“待我们炼完这枚鹿丹,便开始制作。”
奚云抱拳道:“多谢老医君。”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雪闲,一面控制着灵火,眼眸朝着大药炉,说道:“不必麻烦老医君了。解蛇毒的药,我那儿有许多,等等便拿给奚云。”
奚云顿时显出惊讶之情:“医君怎么会有这东西?”
雪闲简单说道:“平时炼药闲暇,多方尝试罢了。”
奚云面色欣喜,“太好了,我等会儿便传声和烛鹊仙君禀报。”
周围草皮上,众弟子也传来声声谈话,“喂,你们说,这兽妖塔平时向来宁静,这时候出现异常,倒底为何,实为古怪。”
“兴许是趁尊上闭关,兽妖群便想趁机乱出。”
“说的对!兽妖造次便是缺人镇压,倘若尊上此时未入闭关期,他们可是连根毛发都不敢动。传闻兽妖塔目前属金蟾子坐镇,也许是他和蛇蟒打起来了也说不定。”
奚云听着大家一言一语,朗声道:“尊上居住的北面独峰,闭关结界的颜色正逐渐淡化,兴许尊上真的离出关真的不久了。”
话落后,前头由两名医君稳定输出的灵火,方才曾不稳的那一方,这回全灭了。
奚云赶紧朝雪闲道:“医君你还好吗!?”
雪闲点了点头,抿了下唇,心绪开始漫天飞舞。
结界转淡……
难怪!近来几日,流苏愈发闹腾了!动不动便往床榻周围封上结界,让他无法下床。
兴许是主人准备出关的缘故。可明明离《道侣他飞升成神》里的十五年,明明还有六年时间!
分心之际,另一名老医修正好收拢金焰,药炉里的兽丹已是炼化成功的模样。
老医修将鹿丹收进一只巨大瓷瓶中,交给奚雨,“将这鹿丹交给仙君,或许弟子间哪一天派得上用场。”
奚雨平时虽对不成熟的弟子没有好脸色,可待外人其实礼貌还是做足的,自当恭谨接下,收进储物袋中。接着肩膀便被奚云搭上,两人腰带上的木牌顿时一起晃了下,一左一右的字眼,十分显眼。
奚云展笑:“我们去雪闲医君的小屋那坐一会儿,如何?”
奚雨表情不悦的偏过头,方才对老医君的礼貌早已飞散,表情明显充满不甘不愿。奚云看的是哈哈大笑。
随着人群逐渐散开,三人也绕到小山坡另一面,进到小屋。
奚云道:“医君,最近峰上谣言四起,说兽妖塔有奇兽死亡,其兽丹造成各类灵兽争抢,若能顺利吞下,与原本兽丹合并,便成能为新一代的兽妖塔霸主。”
雪闲仍是分神于方才听到的事,可还是答道:“兽妖固然可怕,但也别自己吓自己。峰上修为突破三阶的弟子不少,只要配合仙君指示,定能顺利解除危机。”
奚云闻言,顿时有股豁然开朗的感觉,朝奚雨展笑:“看吧,我就说来找医君谈谈话,十之**能消除紧张。”
奚雨立即露出生气表情:“没事干嘛来这谈话,你以为我时间很多?”
雪闲顺着他话说道:“那右执法为何过来?”
“我……我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炼药!你身为峰上唯二的医君,自然身负重任,不可懈怠。”奚雨一生气,脸面便容易发红。
雪闲装作慎重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右执法提醒,我这就开始炼药,途中需五神专注,还请右执法别开口干扰。”
对方立即露出更加火冒三丈的神情,雪闲仿佛能看见他头顶不存在的烟雾。
奚云大笑几声,道:“你俩吵了九年,居然还能吵!”
雪闲面色镇定:“你误会了。”
奚雨气的撇头:“谁跟他吵了九年!”
没错,还是那颗坏掉的玻璃法球。
就这,吵了九年。
奚云大笑了好几声,往奚雨背后的黑发撸了一把,打算以更大的音量盖过这熟悉骂道。
“仙君说尊上此次出关,他便要以最快的速度举行大典,还说这几年的代理已让他心神俱疲。”
果然,另外两人的注意力便被移转。
雪闲先是失笑:“这几年峰上一切安好,烛鹊应是过得挺逍遥,我见他天天拿着玉扇,去外门弟子的修炼场地观赏,何来疲累一说?”
奚雨:“一般弟子间的吵闹,或与各仙门联络要事,都是我和奚云处理的,仙君大概是扇子拿累了。”
雪闲点头。确实,那扇子看起来挺重。
就是不知有没有某人的灵剑那么重,九年前他曾听过那把剑阖上剑鞘的声音。
沉甸甸的,窃贼要偷也偷不去,得三个人扛。
奚云道:“这问题我也问过仙君,可他上回说,有许多大小事仍需他亲自到场,譬如亲口尝尝其他仙门送来的灵食糕点,或亲自鉴赏那堆礼物。仙君还说了,若是尊上,肯定不会像他这般亲力亲为、亲尝亲看。”
雪闲嘴角一抽。
那倒是。
他起身将柜上的两支白晃晃的瓷瓶取来,道:“对了,刚刚答应给你的,这里头全是解毒蛇獠牙的药,只要是中阶以下的灵蛇,一颗便能解除毒性,高阶以上则无法,得取其毒液,方解蛇毒,故你们还是得小心行动。”
奚云敬佩的端详瓷罐,道:“医君,幸亏你路过浸雾峰时肯留下来,要不我们这回哪有这及时雨,距离兽妖塔一行也不远了,还得抓紧时间,让弟子们准备准备。”
奚雨立即瞪他一眼。
什么及时雨。我只惦记玻璃球。
雪闲心底又是一叹,对着奚云轻轻摇头,他才不是自愿留在峰上,更并非路过。
就是被某个闭关人士给挟持了!哀哀。
……
傍晚。
随着金色余晖映照天边,初秋气温微凉,雪闲入寝前总会将窗子开启一小角,乘着凉风入眠。
然而此刻小屋内,到处皆寻不到浅蓝衣袍的身影。
仔细一听,里头的床榻倒是传来阵阵闹声。
床上,雪闲以被子蒙住某个闹腾中的缀饰,道:“不许胡闹!我不过是去柜边换本书罢了!”
被中缀饰却晃的厉害,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被邪祟附身。
雪闲往床沿摸去,一道无形的结界仍是横在那,将他困在床榻这一小块空间中。雪闲刚梳洗完,一头栗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将他身上里衣弄得全是潮意,刚浸完热水的肌肤也冒着淡淡热气。
他气呼呼地将流苏从被里拉出来,道:“你是他派来的间谍吗?”
流苏缎绳忽地扬起一小点,往他颊面撩了下。
雪闲蹭了下发痒的肌肤,道:“别闹了。我拿本书就上来,哪儿也没要去。”
明明室内这时无风,流苏却不断扬起细绳,往他脸上轻搔。可因细绳尾端也还有些残余的水气,无法像平时那般扬高。
雪闲看了觉得好笑,便道:“谁让你也闹着下水,我方才便说了,你这缎绳沾了水便难烘干,你还硬闹着下去。”
甚至刚刚在木澡盆里,还不断甩动细绳,溅的地板全是水花。
现在他俩身上都是水气,将枕榻和被褥弄得半湿。
…
远处独峰上。
殿门闭合的浸羽殿中。
一双勾长的深邃眼眸正望着身旁墙面,结实宽敞的肩背挺直,将身上衣袍撑得极为出色,英挺面容神情平稳。
白墙中央,由法术勾勒出圆型画面,如铜镜般的大小,可倒映出的却并非浸羽殿内摆设。
而是一张俊秀脸面,眉眼生动,正和腾空的雪色缀饰讲道理,一会儿笑闹、一会儿严肃,闹腾间,颊面有些发红。
随着流苏不断往青年颊上搔痒,对方也气鼓鼓地想将其压回被褥中。
墙前的身影随即长指一挑。
画面中的雪色缀饰瞬间静了下来。
厉倾羽仍是望着墙,似乎早已知晓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果不其然,画面中的青年有些迟疑伸手,往流苏戳了下。
厉倾羽挑起眉,长指又是一挥。
流苏再度动起,对方猝不及防,被搔了下脸,整个人往后倒进被褥中,画面上只见一头湿漉发丝埋在床榻上,仍是不时传出笑骂声。
随着外头天幕渐渐由白转黑。
眨眼之间,浸羽殿中那双上挑的长眼再度睁开时,眼神已蒙上微微阴鸷,带了股漫不经心的随意,背后的墨发因修炼未停下,仍是不断飘舞。
可神态与方才已是截然不同,带了些懒散与阴鸷。
一双狭长长眼,仍是直勾勾地望着墙面镜画。
坡面小屋中,雪闲见流苏一下动一下静,突然间又终止了所有闹腾,床沿结界也蓦地打开,他便赶紧下榻,连鞋都没时间穿,修长脚指直接踏于地面,冲到书柜前挑了本关于炼制各类兽丹的书籍。
然后轻奔回床上。
流苏正静静地躺在枕边,已无方才乱象。
雪闲呼了口气,把书册打开,翻至大型灵兽那页。早晨与老医修炼的那枚鹿丹有些异状,其兽丹外头包裹了层淡紫色的不明浅光,十分不易催化。可见这头鹿在濒死前,曾受过外力保护,可最终仍是撑不住生命而死亡。
雪闲正仔细研究医书上的记载,怎知流苏忽地飘动细绳,凭空浮起,往他书册上一盖。能看见的字没剩几个。
雪闲:“……”
这又是怎么了?
他只好将流苏一把抓过来,指头伸进湿漉的滑顺缎绳中,一下一下梳理着,莞尔道:“你这几年脾气是越来越怪了,难不成是随主人?”
话虽如此,可他知晓这也只是胡闹之言。毕竟厉倾羽正在闭关,哪有空理会他这头。
如今他一共做了近二十根不同的药炷,只希望里头有对方要的一炷。千蛇鬼母的话也犹如在耳,不论厉倾羽闭关后修为突破与否,潜藏于体内的蛇毒,都只是暂且尘封,无法自行消散。
对于这点,雪闲想破了脑,也一点办法都无。《道侣他飞升成神》里,千蛇鬼母的片段,就是为了衬托原主有多惨烈的小副本,事后压根没再出现过半次。
他甚至不知道千蛇鬼母的石洞在哪,即便知道了,想进石洞取出巨蟒毒液,也是难上加难。
思及于此,雪闲忍不住哀叹了口气,将墙边的被子拉过,合着乱震的流苏,一起蒙住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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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过后。
雪闲将最新炼制的药炷摆上大木柜一角,顺带整理了下所有做好的药炷,接着抹了把出汗的额头,继续整理一盘被弄乱的糖。
许久以前,他看诊时常用来奖励小孩儿的模式,发觉在这里也挺适用。因峰内总有些怕丹药苦涩的弟子,雪闲便让他们选两颗甜糖,混着药服下。
当他正垂眼摆放至一半,蓦地听见外头纷乱的奔踏声。
医修居住的山坡,向来和外门弟子相隔极远,可那嘈杂的高谈阔论声,此刻竟连小屋这头都异常清楚,当下雪闲便以为浸雾峰被袭击了。匆忙的往门边走去,打算一探究竟,便听见几阵大吼从远处传来。
--“刚刚我听人说尊上闭关的独峰上,发出强阵白光!兴许是结界有异动!”
--“我那边也接到消息,烛鹊仙君让所有人赶紧去主峰长仙殿集合!”
--“你们看到没,浸羽殿所在的独峰,结界好像开启了!!”
接着是一阵极响亮的倒抽声,明显是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止住交谈,并发出一模一样的抽气。
宁静中,一阵高昂的激喊打破沉默。
“尊、尊上!尊上他出关了!!”
雪闲手指一抖。
竟然、竟然真的提早了!
还一口气提前了六年!
他果真命不久已。
随着消息传出。不过一天时间,几乎全数仙门都赶在接任大典前,御法器飞行到达浸雾峰。
其中一面草地上,迎宾的外门弟子手忙脚乱。头一次看见皮鼓类的法器,可谓开了眼界,只想偷偷弹上两下,试验是否如传闻中的惊天雷响。
一名弟子满脸兴奋道:“接任大典等会儿就要开始,我瞧所有仙门教派都派了资深长老过来!”
“那可不是嘛,尊上闭关短短九年便突破第九阶,简直一骑绝尘!”
兴奋的人群里,只有一道缓速移动的身影。
面色不如众人欢欣。步伐缓慢,一步拖着一步,似乎随时想转身逃离。
身边如鱼龙流窜的弟子各个情绪高昂,讨论声一波接一波。
“幸亏大家早就有了准备,今日清晨出关,待会儿便能办礼。”
“我听老医君说,接任大典不久后,也许浸雾峰就要接着办首座的道侣大典!”
“道侣大典?”
“首座刚出关,哪里来的道侣?”
“谁知呢!说不定就有!”
几名弟子身旁那道缓慢前行的浅蓝身影,听见这番兴高采烈的对话,突地身躯一僵,趁无人看见时,又赶紧恢复步伐。
雪闲努力稳了稳心神,兴许是被《道侣他飞升成神》荼毒太久,一时间听见道侣两字即无法消化。
距离千蛇鬼母的石洞过去多年,原文中,原主和厉倾羽便是在里头被绑定为道侣,可他与厉倾羽在里头的那半个月,皆未触动其余机关,故并未发生道侣一事。
人群中,奚云看见熟悉的人影,便大力挥手,道:“医君你也来了!”
雪闲艰难地点头。
实不相瞒,他并不想来。
若不是他腰间的流苏又闹性子,趁着他到房外探状况,又将小屋设上结界,他也不会被关在屋外,最后只能混着人群,一同往这边过来。
奚云:“好几家仙门长老都到齐了,可烛鹊仙君曾说他一张邀请都未发,其他仙门全是主动发信表示想一同参与。”
雪闲勉强朝他露出一笑。
依厉倾羽的性格,能在这种场合露上一面实属难得,可若要这人开口讲场面话,约莫等到这些长老飞升了都等不到。
雪闲为了平复心神,便道:“我刚刚瞧见烛鹊迫不及待的赶到长仙殿,似乎想将代理首座的标志玉石给扔下山。”
奚云:“其实仙君的修为已达七阶,峰上最佳的代理人选也只有他。可仙君说闭关期间过长,暂且不想尝试下一阶。”
平时看见雪闲便气冲冲的奚雨,这回也难得放下情绪,道:“确实如此。这回尊上只用了九年,简直非人的程度,也难怪众仙门抢着目睹,许多弟子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法器在天上轮着飞,场面着实壮观。”
奚云颔首:“灵剑属所有法器中最难驾驭的,修为与剑灵合一不是件易事,仙门众人自然都以自己熟练的法器为主。”
如今浸雾峰也只有厉倾羽能御剑飞行,修为第二高的烛鹊,则是御扇。”
雪闲听着他俩谈论,不禁忆起多年前,厉倾羽拎着他上剑那幕。别人口中最难驾驭的灵剑,在厉倾羽手上便是乖巧如幼崽。
随着大殿进在眼前,敞开的殿门仍不断有弟子涌入。
时辰已近午时,其余仙门老早进殿等候,簇拥在长仙殿内。
大殿中央。
烛鹊正一脸正经,将那枚发着金光的代理玉石,在众人眼前缓缓地收回峰上储物袋,接着朝着弟子严正宣布事项。
“此刻我便正式将浸雾峰代理一职卸下,这枚玉石也封回储物袋。”
殿中已有等不及的仙门长老急问道:“尊上人呢?听闻他清晨便出关,怎么此时仍未见到人?”
烛鹊面有难色。想直接对着那名老者道:这么急,不如您自个儿去请。
这时又有其余仙门问道:“敢问仙君,不知浸雾峰首座是否真的闭关结束,我家掌座突破七阶便花了整整七十年,浸雾峰却传出九年破阶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烛鹊玉扇一收,十分干脆地说道:“待会就请这位道长自己发问吧,尊上的事,我不便代答。”
对方直接被堵了一嘴。
吵杂讨论声不断,雪闲这时也混在最后到达的一批弟子中,踏进长仙殿。可他不想随着众人往前头挤,就靠在大殿最后头的墙边角落。
心不在焉的梳着腰间流苏。
那雪色的缀饰似乎也回应着他,不时撩起一小截细绳,搔挠他指间。
前方吵闹的仙门忽地又发难。不断朝烛鹊释出问题。
“我们宗主当时进入突破期,可是全宗门一同送他入关。浸雾峰可有这传统?”
烛鹊蹙眉沉思。
还真没有。
那宗门长老抓住机会,又道:“还是浸雾峰有人曾亲眼看见你们未来首座入关,能不能请人出来做番声明。”
一席话说的是人群沸腾,实际是大家都有些嫉妒,不愿相信这快速升阶的过程。
长仙殿内一片吵声,众人发现无人站出反驳,便是越吵越凶,甚至已有几枚法器飞出乱撞。烛鹊抚着额头,已想丢下这堆开杠的仙门,转身出殿。
闹声中,突地一道简单的传声术,不知从哪个角落发出,直直穿越过众人,啪的一声在殿中散开。
清朗却明显压低过的的嗓音道:“别吵了。我曾见过。”
众人闻声震惊,不断回头想找发声的那人,可那声因刻意压过,且简短几个字,乍听之下,难以辨认。
门旁的角落,浅蓝身影仍是低着头,一手下意识地摸着流苏。
看上去并未参与这乱源。
可与他熟识的两名执法却是立即望向他!
奚云面色惊讶,却不忘压小音量,朝奚雨道:“医君从未说过,他往日曾看着尊上入关。这几年大伙儿对这一事皆是好奇,传闻尊上在入关前一天,人并不在浸雾峰上,连烛鹊仙君都是看见独峰结界突地开启,才知晓尊上已回峰并进入修炼期。”
奚雨也轻蹙着眉:“这事感觉有什么蹊跷。你不是说雪闲也是那天来到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