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吗？”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黄小艺伸着脑袋问林绮眠。
林绮眠看了眼手机，呼吸灯闪烁，呼吸灯其实刚才就已经闪烁过了。
这说明许月亮不仅回了,还回了不止一次。
“嗯。”她的唇角勾起来。
“呦——”黄小艺喊起来。
这一晚她本来就兴奋,这会更兴奋了,直接在副驾驶上扭了起来。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许月亮肯定会回，肯定会回！”
林绮眠的心脏轻飘飘的,悬在半空。
这种轻浮让她觉得自己快要游离到理智之外，所以开口的时候,还是往回压了压。
“这种事情大家都会回。”她道。
黄小艺：“你说得倒也没错，你这套路虽老,实在好用。谁拿了别人的东西不得还回来。”
黄小艺：“啧啧啧,我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什么时候塞人包里的啊？也太刻意了吧！”
林绮眠：“进密室之前不是要把随身物品都存起来吗？”
黄小艺：“？？？？”
林绮眠：“我把包塞进自己的柜子里，然后说,啊，手机忘了放了。”
黄小艺：“……”
林绮眠笑了笑：“月亮就在旁边,自然就放她那里了。”
黄小艺：“可是你放的是手机啊。”
林绮眠：“手机和名牌都在兜里,名牌那么小，被带进去情有可原。”
黄小艺：“……”
黄小艺看着她：“我真的需要重新认识你。”
黄小艺：“你是不是很骄傲？”
“没。”林绮眠笑着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快递，月亮要是不想见我，同城速递，今晚我的名牌就回来了。”
黄小艺：“呵。”
车子停到了小区外,黄小艺抬抬下巴：“那快给我看看,许月亮有没有叫快递。”
林绮眠拿过手机,划亮了屏幕：“没有，她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她可以给我送过来。”
黄小艺靠倒进了椅背里，感叹道：“我真的觉得你可以做个大梦想家。许月亮好黏你，好崇拜你，跟在你身边，一晚上脸红了好多次……”
“她很容易脸红。”林绮眠看着聊天页面，“也很容易哭。”
“她是单纯又热烈的人，情绪丰富，脸皮薄，藏不住。”
“她对每个人都这样。”林绮眠笑了笑，“在医院没认出我的时候，也这样。对薇薇这样，对你这样，对谁都这样。”
“但当你想要越过朋友的界限，更进一步的时候……”林绮眠深有体会，“她就缩回去了，再不让你逮到了。”
黄小艺的脸皱巴了起来。
林绮眠帮她打开了车门：“所以，慢慢来。”
黄小艺丧丧地推门下车：“哦，拜拜。”
“再见。”林绮眠笑了笑，“今天谢谢你。”
黄小艺离开之后，林绮眠并没有急着开车。
许月亮在等她回复，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林绮眠周六周日都不上班，从早到晚都有空。
反倒是许月亮，真的没什么时间，今天已经耽搁了她一天的工作。
林绮眠回复道：
-【还是看你时间。】
-【东西落了是我麻烦你，我去找你。】
许月亮那边很快便显示正在输入，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一条。
-【我都有空啦，看你方便啦。】
推来让去，还挺不好办。
林绮眠的手指按在键盘上，输入框里打了几个字又删除。
周末找人哪有上午找的，这不得摆明了自己知道许月亮的工作。
但许月亮的直播从下午一直延续到晚上，想见缝插针约她再吃一顿饭都不可以。
犹豫间，许月亮那边又过来了消息。
-【要不明天下午？六七点的时候？】
六七点的时候，是许月亮直播会休息一会儿的时候。
短则四五分钟，长则十来分钟，林绮眠是很清楚的。
【可以。】
她回复许月亮，不管是四五分钟还是十来分钟，只要能见到，就已经足够好了。
许月亮的语气轻快了许多：
-【那我们明天见~~】
-【地址我发你。】
-【你出发的时候就告诉我啊，我好下楼接你~~】
是个甜品店的地址，林绮眠回复：【好的。】
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以后，今天的交集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林绮眠打转方向盘回家，车里明明没有放音乐，心情却像是跳跃在音符上。
忽上忽下，时而激昂，时而又婉转向下。
回到家洗漱过后，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拿起手机的时候，却还是有着一份雀跃的期待。
来自皎皎的页面空空荡荡，来自小月亮的页面更加不会点亮。
但林绮眠还有特殊的存货。
b门后的视频就在她的手机里，坐在床角上点开来，突然整个世界都陷落了下去。
许月亮冲进她怀里的样子，就像受惊的兔子。
许月亮在她怀里的感觉，就像柔软的云朵。
但林绮眠觉得，她很快就要忘了这感觉了。
它太短暂，太突然，消失得又太快，林绮眠哪怕努力回忆，也只记得一星半点。
手指蜷了蜷，林绮眠将这视频重复播放了无数遍。
直到画面扎进脑袋里，闭着眼睛都能看见，她扔了手机，来到了窗前。
一轮月被云掩着，光芒黯淡。
明天去买个天文望远镜，林绮眠想，这样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些了。
这一晚，许月亮没有直播，但林绮眠也丝毫没有早睡。
梦里她抱住了一团云朵，用力握紧再握紧，直到她热烘烘的，发了一层薄汗。
第二天，她跑了大半个城市，集齐了一车的食物。
全都是许月亮朋友圈发过，喜欢吃的，能带走的。
下午，她早早地到了约定的咖啡店外，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停车位，关上了车窗。
林绮眠没有下车，她将座椅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打开备用手机，戴上了耳机。
z92565611，披着七彩的炫光进入到了小月亮的直播间。
小月亮正在跳舞，是某位粉丝砸了大额礼物以后的点播。
她今天穿着白衬衫黑皮裙，马尾低束，挂着金边的细框眼镜，眼镜链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禁欲又性感。
林绮眠看着她的装扮，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陌生的是这真不是许月亮的风格，不管是她的性格，还是她平日里的穿衣打扮，一点都不沾边。
熟悉的是这好像是林绮眠的风格，只要去了那些过于时尚的装饰，便是林绮眠平日里最常见的样子。
她喜欢穿衬衫，方便，实用，什么场合都能用。
所以衬衫买了一柜子，配套的西装裙子裤子，也买了一柜子。
头发这么扎也是图方便，不烫不染是觉得没必要。
林绮眠看着手机里的许月亮，眼光下落，看看自己。
突然就忍不住笑起来。
她抬手，把扎着的头发散了开来，算是打破了一点这刻板印象。
许月亮跳完舞，回到了电脑前。
她念了一串礼物的感谢名单，然后道：“欢迎11~~~”
林绮眠打招呼一般，扔了个小额的礼物。
许月亮感谢了礼物，继续自己的直播流程，没有多和她说话。
而这个月的月榜第一早都已经易了主，再不是那串z92565611。
这是林绮眠必须做的事。
在许月亮已经对11产生戒备的时候，尽量让11离许月亮远一点。
11不再是那个豪掷千金的人，不再是那个要和主播产生特殊联系的人，变回了一个普通的观众。
会砸礼物，也会不砸礼物。会来看许月亮，也会看看其他主播。
这样，起码再遇到11的时候，会让许月亮觉得轻松。
林绮眠得承认，许月亮将自己的工作经营得很好，即使没有她的出现，也不会缺少什么。
直播进行到了下午六点，许月亮跳完整点舞，回到电脑前时低了低头。
时间差不多了，许月亮快要休息了。
林绮眠坐直身子，拿起另一部手机给她发消息：【我出发了。】
消息过去的那一瞬，她清晰地看到，直播间里的许月亮眼睛一亮。
许月亮拿起了手机，手机挂件在镜头的角落里晃过。
许月亮当着直播间所有观众的面，埋头给林绮眠回了信息：【好哒~林医生路上顺利~~】
林绮眠笑了笑，她又躺了下去，准备继续看着许月亮的直播，度过这段“路上的时间”。
但直播间里的许月亮回完消息，便站起身冲屏幕鞠了一躬，然后道：“对不起啊大家，我有点事，要下播了~~”
林绮眠一时呆住。
屏幕上一下子挤满了弹幕，全都是在询问她怎么了。
【主播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被人推荐过来说是劳模主播，陪你从天亮嗨到天黑，这就天黑了？】
【月亮明显是有急事，她平时只会休息几分钟，不下播】
【昨天就没开播，今天又只开了这么几个小时，舞都没跳几个】
【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还开不开了？】
许月亮回道：“是有点着急的事，但不是坏事，大家不要担心~~”
“如果早点结束了会回来继续开播，但我也不太确定呢~”
“非常抱歉，大家不要等了，明天我肯定在的~”
弹幕：
【我严重怀疑主播谈恋爱了，刚才就在看手机，肯定是给男朋友回消息】
【滚啊，女主播没有男朋友，男朋友就是我】
【就是我10086】
【老粉都知道月亮开播不玩手机，最近请假多肯定是有事情要处理，谁还没点事了，这就给人造谣上了】
【主播主播你回我，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说是我就原谅你突然消失】
许月亮没回答，只是又给大家鞠了个躬，摆手道：“再见~”
然后直播画面便变黑了。
林绮眠盯着变黑的画面几秒钟，将备用手机扔进兜里，调整好座椅，坐直了身。
她看了眼车后座上放着的东西，挑了个最适合这个点小吃一点的，拿到了前排来。
然后，便是安静的等待，焦灼的等待。
既然让她出发的时候就发消息，怎么会这会就下了播。
取个名牌几分钟的事，怎么就不确定会不会再继续开播。
她直播的时候不玩手机，她是几乎半年都请不了一次假的著名劳模。
她在意自己的工作，她将这份工作做到了行业的顶端。
她向来公私分明。
哪怕是给她砸了无数礼物的金主，只要提出了一点私下的要求，她都会早早地拒绝。
怎么现在就，为了感谢一个收费给她拔牙的医生，请了一次又一次的假。
怎么就从对她紧张又害怕，变得如此，欣然前往，迫不及待。
林绮眠攥着手机，呆呆地等着。
许月亮并没有立刻出现在她面前，足有二十分钟后，手机亮起，她问她：【林医生你到哪儿啦？】
林绮眠抬头，一种神奇的预感，让她的目光落到了约定的咖啡店门前。
一秒，两秒，三秒，漂亮的裙摆一晃，人影出现在了她框定的视线里。
那是许月亮。
换了一身衣服，换了发型，换了妆的许月亮。
她穿着柔软的棉布裙子，是谁见了都会喜欢的邻家少女的模样。
她四下里张望寻找，脸上的期待和欢喜，与车里的林绮眠，别无二致。
林绮眠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她和许月亮的家，该贴着什么样花纹的壁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