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安静的诊室里,许月亮轻轻应了一声。
她从册子里抬起目光，软乎乎地道：“没有什么打算诶~”
“嗯。”林绮眠同她对上视线，只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忙工作。
许月亮看了一会儿她,不敢打扰,又低头看册子。
之前只是为了消遣时间,看一看里面的漂亮画面。现在有了林绮眠那一句询问,再看起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我喜欢的路线吗？这是我会考虑的团吗？这么丰富的旅程,四天三夜真的够用吗？
最后视线停驻在一张页面上,看了很久。
无人区的星空,好美啊。
林绮眠结束了治疗，脱掉手套，去洗手。
蓁蓁去给患者讲解注意事项，林绮眠擦干手，直到患者出了诊室，这才慢悠悠地来到了许月亮身边。
许月亮还在看册子,林绮眠站在她身后，看了一眼，道：“想要去青海？”
“啊……”许月亮慌张抬头看她，耳尖有些红,“太远了……”
林绮眠：“你们放全假吗？”
许月亮垂了眼眸，指尖在册子上胡乱翻了几页：“应该,应该不放的,我们……还挺容易加班……”
“嗯。”林绮眠道,“我们也是。”
她弯腰,一只手支在了桌面上，一只手去翻书页：“要值班，七天能放三四天就不错了，像这些，这个，太远的都不行。”
许月亮几乎在她的囊括里，林绮眠一说话，声音打在耳边，近得让人发痒。
她缩了缩身子，目光无法停留在书页的内容上，总是被林绮眠修长漂亮的手指吸引。
“但我们可以调整休哪几天，和同事换一换就行，也算方便。”林绮眠的指尖停下，侧头看过来，“所以如果国庆想出去玩的话，我们可以一起。”
“啊……”许月亮慌慌张张对上她的目光，嘴巴一动，就是：“好啊。”
林绮眠顿了顿：“嗯？”
“可以的。”许月亮自己点点头，手掌拍在书页上，“好不容易放假嘛，一起出去玩当然好啦。”
林绮眠看着她：“那你想去哪里呢？”
许月亮盯着书页，眨啊眨眼：“是啊，去哪里呢……”
林绮眠直起身子，笑起来。
她换了个方向，拉开椅子，坐到了许月亮身边。手指一翻，便从抽屉里拿了张地图出来：“其实想看星空的话，也可以不跑那么远。我们自己开车，从这里出发……”
她指给许月亮看，指尖一路向上：“路过h省，到息白山，这里海拔高，光污染小，星空也很漂亮。
“不是特别有名的景区，所以国庆期间人不会太多。山脚有几家民宿，可以提前预定。
“如果你不怕累的话，我们可以背上帐篷去爬山，在山顶看日落看星星看日出。
“一路过去食物也不错，自驾比较自由，想停哪里停哪里……”
林绮眠像一个贴心的推销员，描绘了一趟完美的旅程。
说完，把选择权扔回到许月亮手里，但其实很难让人拒绝。
“还是看你时间。”她道，“三天就可以玩得很开心，四天还可以安排多一点的项目。”
许月亮抿了抿唇，手指在册页上扣扣索索，刚才答应得迅速，这会又犹豫了起来。
“怎么了？”林绮眠问她，“哪里不方便吗？”
许月亮一脸自责地看向她，小声道：“林医生……我不会开车……”
林绮眠愣了愣，怎么都没想到她竟然是在担心这个。
“没关系啊。”她道，“我会开车，我也有车。那天找你去拿名牌，就开的是自己的车。”
许月亮：“可是一个人开，很辛苦啊……”
林绮眠：“路不长，又随时可以休息，不辛苦的。”
许月亮却不这么认为：“林医生平时工作就已经很辛苦了，假期还要值班，值完班去旅游还得自己一直开车，太不好了。”
她说得委委屈屈的，好像辛苦的这个人是自己一样。
林绮眠看着她皱巴起来的眉头，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实在没忍住，抬手在许月亮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心疼我啊？”
许月亮一下子脸炸得通红，眼里也氤氲上了水汽，拧了拧身子，却没有拉开和林绮眠的距离。
她没回答林绮眠的问题，把话题拐了出去：“林医生出去玩，是为了放松的，自驾游肯定是要找会开车的伙伴……”
“成。”林绮眠并不强迫她，她坐直了身子，拿过手机给黄小艺发信息，“那我们就再找个会开车的伙伴好不好？”
许月亮眨巴着眼，看她手机。
只有几秒钟的时间，几乎在林绮眠发过去消息的一瞬间，黄小艺的回复便跳了出来。
而且跳得非常激烈，一个字，配了无数个感叹号。
【去！！！！！！！！！！！！！】
林绮眠放下了手机，道：“好了，小艺和我们一起，她会开车，车技还不错。”
许月亮眼睛亮了亮。
林绮眠：“我和小艺轮流开车，你负责做美食攻略好不好？”
许月亮被安排了任务，十分开心，头点得像小狗：“好！！！”
林绮眠：“行程和住宿还是我来安排，当然，你有什么新的想法，随时和我说。”
许月亮：“好！”
许月亮提醒道：“费用均摊！包括油费过路费！”
林绮眠笑起来：“好。”
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过程称得上异常的顺利。
诊室里又来了位患者，蓁蓁出门去泡茶也回来了，林绮眠继续工作，许月亮抱着手机，打字哒哒哒的，一副也忙碌了起来的样子。
但嘴角是上扬的，看着心情十分地愉悦。
这让林绮眠觉得平平无奇的工作，都变得格外有趣起来。
尤薇薇那边补好了牙，过来林绮眠这边和许月亮坐在了一起。
她看到桌上的旅游册，抬手翻了翻，发出声长长的感叹：“哎，别人的假期我们的旺季啊……”
许月亮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假模假样地道：“我们……也有啊，我们就是放的少一点。”
尤薇薇看了眼林绮眠：“对，我们也有，我们国家法定节假日都有……”
林绮眠背过身，笑了笑。
两人一直等着林绮眠下了班，然后三人一块去吃午饭。
到底是最近天天都聊天，又刚刚敲定了共同的旅程，许月亮肉眼可见地比之前活泼热络许多，给林绮眠夹菜倒饮料，说起s市的美食来，滔滔不绝。
吃完饭，又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
结果等林绮眠回到医院，还没坐下身，许月亮的消息又发了过来，问她周末有没有空，说上次说好的要请她吃的那顿饭还没吃呢。
完全没把今天中午这顿往数里算。
林绮眠自然不会减少两人见面的可能性，只是上次就耽搁得许月亮直播没能顺利进行，引发了粉丝的不满。往后，国庆假期还要再耽搁一回，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影响许月亮的工作了。
-【这周末有个会要参加，不在s市。】
-【你的饭我可没忘记，周内我们也可以随时约。】
消息发过去，许月亮那边很快便回了个兴高采烈的：“好！”
尤薇薇看着许月亮，等她哒哒哒地敲完手机了，嘴角的笑都快扬到耳朵根去了，才问她：“今天到底有什么事啊，你这么开心。”
许月亮将手机捂在胸口，嘴巴上倒是没瞒她：“我约林医生吃饭，林医生说她周末有事，让我周内也随时可以约她。”
尤薇薇：“那很好啊，不影响你周末的直播。”
许月亮：“嗯！”
尤薇薇：“你们最近聊得挺好？刚才吃饭，说的我都插不上嘴。”
许月亮拧了拧身子，把自己塞到座椅里去：“嘿嘿嘿，挺好的。”
尤薇薇突然道：“你好喜欢林绮眠哦。”
许月亮一下子瞪大了眼。
尤薇薇抬手撑大自己的眼睛：“好崇拜人家哦，看人家的时候眼睛不灵不灵的，跟镭射光一样……”
“哪有……”许月亮嗫嚅出两个字，脸蛋不出意外地全红了。
尤薇薇放下手，冷酷了表情：“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许月亮：“喏？”
尤薇薇：“友情有时候和爱情一样，需要坦诚，平等。咱千万不能放低自己的身段，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然到时候还是会受伤。”
许月亮：“林医生的屁股……哎呀！林医生不冷……她对我挺好的。”
尤薇薇：“现在看是这样，但你也说了，那是因为她人好……”
许月亮坐直了身子，靠近尤薇薇，还是没忍住，嘚瑟道：“她约我国庆去自驾游了。”
尤薇薇：“？？？？！！！！”
许月亮：“国庆你肯定要参加星光活动嘛，所以我就没叫你啦~”
尤薇薇很是激动：“我谢谢你没叫我啊！我是要参加星光活动啊！你还知道星光活动重要啊！所以你为了和她去玩，不参加了吗？？？？！！！”
许月亮低头抠手指：“星光我们舞蹈区曝光量不大啦，不参加不可惜的……”
尤薇薇握住了她肩膀，开始疯狂摇晃：“许月亮你清醒点啊，清醒点啊，谁跟你说舞蹈区曝光量不大了！你是舞蹈区榜一啊，榜一啊！！！到时候开场全站的观众，过来都看你的表演啊！！！”
许月亮被摇得花枝乱颤，蜜茶棕的长发晃荡得像一湖的春水。
尤薇薇盯住了她头发：“你为什么把头发染成这色了？
“我本来没注意，但我现在觉得不对劲。
“不会又跟林绮眠有关吧？你那个女团浅金色是你的标志啊同志！！！你火出圈就那发色啊，你这换了个颜色，好多人会不认得啊！！！”
“没有……”许月亮缩了缩身子，小小声道，“时间长了就想换了……漂头发很痛的……会，会致癌的！”
最后一句真是理直气壮。
尤薇薇：“……”
尤薇薇：“好了我知道了，绝逼跟林绮眠有关。”
尤薇薇：“我单知道女主播谈恋爱没有好下场，没想到重逢个老同学也能红颜祸水，林绮眠，牛啊，你牛啊……”
尤薇薇一通输出，许月亮嘴巴开阖，好几次想解释，都没能开口。
直到尤薇薇发泄完了，车子开到了小区楼下，许月亮付了车费，紧赶慢赶地追上去，拽住了尤薇薇的袖口。
“薇薇，你听我说。”她急匆匆地说完这句，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仰头向上望，两栋高耸的建筑，有着色彩鲜艳的外墙，直戳到天空里去。
许月亮弯了弯唇角，笑得有些难看：“薇薇，我在橙子进入到排行榜以后，才搬进了咱们小区里。
“房租挺贵的，环境挺好的。但是我不敢跟认识的人说，我住在哪里。
“别人不知道我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只会说这两栋楼是网红公馆，用那种语气……
“我在圈子里做得越好，赚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被圈子外的世界抛弃了。
“但我没有办法逃开，因为不可能再有个地方，让一点工作经验都没有的我，再赚到这么多钱了……”
“我有时候会想，我大概一辈子都会陷在里面了。哪怕我会老，这张脸会垮掉，再没有办法直播……”
许月亮眨眨眼，突然笑起来，这次笑意深及眼底，是那个人人都爱的，闪亮亮的模样。
“直到我遇到林医生。”
“直到我为她请了假，为她翘掉直播。
“为她放弃星光大赏，想要和她一起去旅行。
“我突然觉得生活里还有新的东西，或许那东西从来不会属于我，可是我靠近过，也放肆过了。”
“六年了，我开直播六年了。”许月亮长长呼出一口气，笑着道，“终于有了自己的假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