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的局势越发的严重起来,巴鲁图亲临兴庆,率军猛攻由益州大将孙智圆统领的益州镇军,此时,蒙军在兴庆县已经集中了巴鲁图与和硕特两大部族超过三万军队,而孙智圆手里只有一万余人,只能依仗城寨拼死抵抗,即便孙智圆步步为营,仍然被打得连连倒退,兴庆县外围防御几乎丢失殆尽,手中一万余益州最为精锐的军队只剩下六千余人,加上在当地临时征召的青壮,孙智圆手里拢共只剩下万余人,但这万余人的战斗力与孙智圆刚刚兵临兴庆时可是大大不同了。
而与兴庆的连战激战不同,在另一大战场兴合却是显得平静得多,这里,是益州大将简述与叛将王好古对垒,两人一齐同事近二十年,年少时更是一个兵营里走出来,从士兵,低级军官一步步地走到如今的高位之上,彼此之间,可谓是熟悉到了极点,对于双方用兵的特点都是了解之极,谁都不敢行险。
王好古有兵力上的优势,但简述却占着地理,人和。一万余军队都是简述从西部带出来的子弟兵,只可惜被生了疑心的潘浩然以防守益州城为由,抽走了一半人,否则兴合的战局将会向着有利于简述的方向发展。
简述能理解潘浩然的用心,心中却是不无谓叹,如果兴庆,兴合不守,蒙军跨过这两地,便冲出了富庶的益州盆地,在那片平原之上,益州军拿什么来抵抗凶猛的蒙军骑兵呢!
王好古不紧不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时还派出使者来见简述,不厌其烦地劝说简述投降,与他一齐共谋大业。
简述如何不明白王好古的用心,对于前来劝降的使者,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简述不想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让潘浩然再添疑心。兵力不足,便只能稳固防线,但简述骨子里的冒险精神却仍促使他不时地派出军队突袭王好古,但正如先前所讲的那样,王好古对简述太了解了,每一次偷袭都是无功而返。
七月,潘浩然终于完成了预备役的征召,五万预备役抵达兴庆,孙智圆兵力得到大力补充之后,趁势反攻,竟然将巴鲁图与和硕特生生迫退数十里,将战线重新推至天门县,趁此机会,简述亦发动反攻,迫使王好古向着巴鲁图与和硕特的主力靠近,以免被简述弥得机会,切入他与蒙军之间的结合部,将他们从中一分为二。
前线形势得到缓解,潘浩然于七月十五日亲临兴庆,此时,他又带来了两万益州主力,使得益州军在前线的兵力达到十万之众。
“诸位!”潘浩然满脸杀气地立于大帐之中,目光扫视着帐中诸将,“王好古投贼,使我益州蒙受重大损失,数月以来,我们连丢剑门关,天门两县,折损兵将数万,百姓死伤无数,便有赖诸位奋勇杀敌,我们终于挺过了最难的时刻,眼下,我们已经调集十万重兵,粮草军械无数,此时,已到了我们反击的时刻,我已决定与敌展开决战,将蒙军逐出益州,消灭叛军,今天请诸位来,便是要集思广益,这一仗我们要如何打才能稳操胜卷?”
简述心中一凛,潘知州居然要与敌人展开大规模的会战?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潘浩然,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事先与他通气,显然潘浩然对他已经心生疑忌了,看了一眼对面的孙智圆,孙智圆却是木然呆坐,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大人!”简述站了起来,“与敌展开大规模的会战,我有不同意见。”
孙智圆耷拉着的眼皮霍地抬了起来,看着站起来的简述,微微摇头。
潘浩然看着简述,眼中凌厉的神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微笑,“今日本就是集思广益,简将军是我益州中流邸柱,有不同意见尽管明言。不知为何简将军认为现在不是与敌进行会战的时候?”
简述转头看了一眼帐中诸将,这其中大多是自己不熟悉的面孔,心中不由谓叹,昔日云集益州的大将们,此时已经各奔东西了,王好古叛乱,带走了麾下悍将姚长坤,霍震庭,自己部属大将周广益被调往益州,此时已被剥夺兵权,赋闲益州城,另外追随潘越的陈汗青,君立堂为了救出潘越,在天门县外兵败身死,剩下的有如孙智圆等人虽然与自己交情不错,但他们却是潘浩然的嫡系心腹,断然不会附合自己。
但他仍得说,在他看来,眼下会战,高兴的正是敌人。
“潘大人,眼下我们说起来虽说有十万之众,但我想这十万人的战斗力我们心知肚明,我麾下一万余人,孙智圆将军手中的精锐恐怕最多还有五千人,潘大人您这次带来了两万人,这四万五千余人便是我们的主力了,剩下的预备役,请恕我直言,战力如何只怕难说,如果会战胜利的话,顺风仗一切都好说,但如果战事陷入僵局,或者进入残酷的拉锯战,他们是否顶得住?”
潘浩然阴着脸,“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有放松过预备役的训练,我对他们有信心。”转脸看着帐下的将领,大声喝问道:“你们有为益州死战的决心么?”
哗啦啦站起十几名将领,一齐躬身道:“愿为大人效死。”
潘浩然看着简述,虽然没有说话,但其中的意思已经不方自喻。
简述苦笑一声,表决心当然很容易,真拉上了战场,光你将领有决心有什么用,敢战的士兵是打出来的,决不是喊出来的,简述丝毫不相信这些在一个月以前还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的预备役能够顶得住对面蒙军的进攻。
“大人,我认为目前我们最佳的策略是稳守,稳住战线,拖住敌人,静待时局变化,再觅战机。”简述大声道。
“静待时局变化?你让我十万大军坐在这里空等什么时局变化?”潘浩然冷笑。
“大人,蒙军为了拿下我们益州,在益州集中了塔塔儿,和硕特两大部族,投入了数万骑兵,将我们这里当作了突破口,而在泰州方向稳持着一个防守的态势,大人,骑兵作战所需要消耗的钱粮远超于我们,长期作战会使蒙元无法支撑,只要我们这里拖下去,李逍与冯从义在泰州便能展开大规模的反攻,这便是我们的转机,以现在蒙元朝廷的经济实力,他们无法在两线支撑如此长期大规模的战役,但如果我们发起会战,会正中敌人下怀,如果胜了,自然是大好事,而一旦败了呢?”简述的目光扫过众将的目光,“如果我们失败,敌人就会长驱直入,直入益州盆地,掌控益州之后,便会利用益州盆地上丰富的资源转而支撑泰州作战,同时,塔塔儿,和硕特的主力亦会投入泰州战场,各位,现在已是七月,益州已要秋收了!”
看到简述有些激烈的态度,众将都有些沉默了,在这个帐中,除了孙智圆,其它人的资格还远不及简述。
孙智圆站了起来,伸手拉住有些激动的简述,“简将军,为什么我们一定会败呢,为什么不是我们会赢了,我们赢了,就可以兵出益州,直捣潭州,亦可以有力地声援泰州战场嘛!”
简述苦笑,“孙将军,你与蒙军在兴庆打了近一个月,对于他们有比我更直观的了解,你认为,我们会轻易获得胜利吗?”
本想打个圆场的孙智圆看到无法劝动简述,只能摇摇头,回到坐位前坐下。
“蒙军加上叛军,亦不会超过五万,我兵力是敌两倍,以我益州士兵战力,焉有不胜之理?”潘浩然怒道:“简述,你一再长敌志气,灭我威风,是何道理,莫非你与王好古勾勾搭搭之事当我不知么?你在打什么主意,想做王好古第二么?”
简述瞪大眼睛看着潘浩然半晌,卟嗵一声跪下,“潘大人,我自年少之时便跟随大人征战四方,数十年来,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大人,大战之前,未虑胜,先虑败啊!大人,此战若有失,益州的种子就没有了,益州就守不住了!”
“住嘴,此战将由我亲自指挥,我益州大军必然踏灭来犯之敌,简述,你既然畏敌怯战,那便不用战了,看在你我数十年交情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带着你的儿子回益州城去,给我闭门思过!来人,请简将军回益州城静养!”潘浩然猛拍桌子。外面数名卫士一涌而进。立在了简述背后。
孙智圆一惊,霍地站了起来,跪倒在潘浩然面前:“大人,简将军只是心虑益州前景,纵有不妥之言,也是出于对大人的一片忠心啊,大人,大战在即,简将军勇猛善战,不可或缺啊,而且此时调走简将军,于军心亦不稳啊!请大人三思!”
潘浩然看着简述,见他跪伏在地,不发一言,心中怒气愈盛,“也罢,简述,你既然不敢战,那便率你部去为我军转运粮草吧,付晓将军!”
“末将在!”一员年轻的将领站了起来。
“率你部两万人与简述换防,替下简述所部,并担任兴合县的主攻任务,你敢战么?”潘浩然森然道。
“末将敢战!”
简述走出潘浩然大帐之时,已是月过中宵,看着天空之中圆如银盘的满月,简述痛苦之极,狠狠一拳砸在身边拴马的马桩之上,发出澎的一声闷响。
“简将军,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坏!”孙智圆出现在简述的身后,“我们也不是没有胜机的。胜负最多五五开!”
简述长长地吐了口气:“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老孙,你自己保重吧!”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身后孙智圆身不由一僵,他没有想到,简述是这样的不看好这一次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