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若闻言，下意识想翻开。
但她想了想，从旁边抽了一张纸，然后将书放在桌上，闭着眼睛把纸张盖在书页的下方，才眯着眼睛看。
看了一会，她恍然。
“于夙宝！”她皱眉道，“他怎么成这样了？还拍这种东西？”
画面上的男孩有着精致的眉眼，双手举着一朵可爱的粉色花朵，对着镜头歪头轻笑。只是看这部分，大概会觉得这孩子很治愈。
但被苏子若遮住的部分，却是男孩颇具某种暗示意味的装扮和露出。
杨潮雨开始深思。
李就水说，这个地方格外受小年轻喜欢；之前周期在贷款室看见类似裸贷的条款，还更细更“人性化”；符时念签了所有的整容项目，却在死后化为了这里并不存在的圣母像；于夙宝的资料被贷款室的人消除，但手术医师的工作间里却有他的写真集。
苏子若看着她，问：“你想到了什么？”
杨潮雨不答反问：“贷款室里的贷款条例有很多，你记不住所有的，但应该会有印象很深的几条吧？”
苏子若点头：“印象最深的一条是：如果借款人没有还款能力，贷款人会提供几种工作，那些工作看描述挺好的，时薪很高。”
她快毕业了，所以对找工作这事有点上心。
刚看到这些条款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事真妙啊，后来才觉出哪里不对。当时周期说，速美中心提供的工作，恐怕不是什么好工作。苏子若也就以为是卖酒、陪酒一类的。
可看写真集上于夙宝的装扮……
不太像是简单的陪酒啊。
说起工作，她就想到了之前那个血腥女孩。
苏子若看了一眼杨潮雨，问：“之前出现的那个很厉害的小姑娘，是你的鬼将么？”
她捏了捏手机。
直播间的观众说，御鬼一族很难得，但基本上有他们在，不管是什么任务都会轻松很多。既然杨潮雨一开始就有这么厉害的能力，为什么还藏藏掖掖的。
如果、如果杨潮雨一开始代替阿雨他们，周期就不会……
杨潮雨将写真集放回原处，淡淡问：“你毕业之后，如果薪资固定，是想要一个极端压榨你的老板，还是一个不用你干什么活的老板。”
苏子若：“怎么突然这么问？”
杨潮雨说：“我不想太辛苦，所以也不要太高的工资。老板当然也是越亲和越好。”
苏子若下意识点头：“如果薪资固定的话，谁会想多干活呢？”
杨潮雨站起身，看着她道：“逝者曾经也是人，我和他们签订的契约，不是什么主人奴仆的压榨条例，而更像是合作伙伴间的合同。我没有给他们薪资，所以，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他们帮我装逼，还去救一些陌生人。更何况，这些陌生人，之前可是眼睁睁看着我掉进逝者的包围圈。”
苏子若胸口一窒。
“你不把逝者当作人。”杨潮雨绕过桌子，走到门边，“那逝者也不会因为你是人就高看你几分。”
苏子若不死心，道：“他们都死了！”
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
“为了不让一个死去的人辛劳，就让我的周期去死么？”苏子若像是找到了理由，大声道，“他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不值得救么？”
“你被阿雨他们榨干了能力，等周期快不行的时候，你连帮他续口气都做不到，你心里是什么感觉？明明自己有能力救他，却因为自己的傻傻的付出，被人算计了。痛苦么？绝望么？”
婆婆和李就水没什么战斗力。双胞胎还行，可年纪太小，持续力很差。
杨潮雨只有乔乔一个鬼将，当然只能用在刀刃上。
她也不想做什么大佬，因为她已经尝到了背负着别人的希望有多辛苦。苏子若想要依赖别人，就要承担依赖错人的后果。
杨潮雨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苏子若的眼眶泛红。
是啊。
她恨死阿雨了，可阿雨死了啊。
她再看周期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该恨谁。
“逝者跟我又不一样！”她生硬地反驳，“它们不死不灭，它们的能力也比我强多了。它们早就该死的，拿它们换活生生的人命不是应该的么？”
“你重视周期。”杨潮雨皱眉，“我也重视我的伙伴。”
苏子若大概跟她一样，是被人宠爱着长大的。但和杨潮雨不同是，苏子若的长辈过分溺爱，周期也事事顺着，让苏子若太自我。
“我不可能拿我的伙伴换一个不信任我的人。”
谁说鬼将很强就不会死了？
鬼将的能力没有极限，那乔乔的人类形态还为什么会崩坏？孝思花园的七个逝者为什么没法现身？李就水为什么每次只能提供部分信息，而不是全部？
没有谁的能力是理所当然、无边无际的。
她如果一开始跳出来当领头，阿雨就会放过她，听她指挥？
不会。
他们只会内耗更严重，内讧到第二层可能都过不去。
杨潮雨当时选择隐忍，选择随阿雨踩，是为了更快过关。如果不是阿雨在四楼想杀她，她会忍到结束！
这里没人比乔乔更重要。
她摇了摇头，知道苏子若的想法无法扭转，而她也不会再试图去解释。
涡会教她做人。
杨潮雨此时趴在门边，偷看电音和星哥。
光线太暗，电音和星哥的手机都放在一边固定着打光，她一时间居然没看清他们在干什么。
看清之后，她直呼牛逼。
两人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个大口袋，电音撑开待命。星哥扑到了圣母像身上，圣母像要弄他，只能带他往墙上撞。星哥就跟个猴子似的，趴它身上乱窜。圣母像找不准撞墙的位置，跟个不倒翁似的滑来溜去。
然后，它就被星哥以这种方式，引进了电音的大口袋里。
星哥和电音合作，将圣母像塞了进去，拉上拉链封锁住。圣母像还不知道危险将要来临，罩着口袋飘在半空。
电音将耳机给星哥，让他戴上，并指挥他去护士站躲避。
见星哥藏好，电音微微张开嘴，似乎在说什么。
杨潮雨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但只觉得自己身体难受了一阵，那袋子里的圣母像就“咔嚓”几声裂成碎片。星哥见完事，就从护士站出来，跟电音一起把那袋子碎渣往楼下拖。
杨潮雨：……
合着之前他们那么辛苦地引怪、阿雨他们甚至装重伤，在电音眼里就是在搞笑？人家电音几下就搞定了，还扔垃圾一样把圣母像给丢了。
“你在看什么？”
苏子若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杨潮雨像是没听见对方稍显冰冷的语气，道：“看电音和星哥怎么解决鬼将。”
苏子若“哦”了一声。
杨潮雨依旧看着门外，但其实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苏子若捏着刚刚翻到的剪刀，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杨潮雨，缓缓抬起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