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雨深深看了他们一眼。
这是她结合星哥以及动物园的事情，得到的一个猜测。这个猜测，也是她这次想要验证的。
星哥说，涡和主播很早就存在了，但编号也只到400左右，维持到今年之前。而今年的主播，像是大爆发了一样，增加到800多，翻了一倍多。
那这就冒出了一个问题：在主播极速增加的情况下，涡的数量是静止不变的吗？
不增也不减？
杨潮雨觉得不是。
首先，长安的存在，就否定了涡的持续性。
杨潮雨可以借助自己的力量，让涡消失。她并不觉得是因为她特殊。至少，长安是御鬼一族，他应该也有类似的力量。但不能确定的是，到底是控制涡的逝者消失，涡才会跟着没有，还是说其他的什么因素。
杨潮雨个人是偏向是：涡的根源在于逝者。
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
无论如何，涡是能够被消灭的。
在主播人数急速增加时，涡也在消失。那她之前的判断就是有误的。
她之前想的是，因为MN管理的涡太多，无法顾及那些消失的涡，所以杨潮雨一直没事。但如果涡的数量是稳定不变的，那么对于MN来说，涡很好管理。可如果涡在不断消失的同时，也在不断的诞生呢？
那MN无暇顾及她就情有可原了。
她最开始接触的涡，有未知案件，但都是几年前，甚至不久前刚刚发生。而最近接的任务，时间跨度却在不断增加，甚至出现了怡然病院这样关闭了十年之久的任务地点。
卡特也曾说，她的上一个任务，是有关战争的。
根据她的描述，可以知道，那任务的年代非常非常久远。虽然在首秀的时候，三刀说他当时的任务场地里的场景类似于民国，但实际上触发当时那个场景的根源是不久前自杀的未成年少女。所以，他的任务时间跨度也不大。
综合来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这些逝者，把他们从已经沉睡的深渊里拉出来，让他们凝聚出一些涡，让他们这些主播去接任务、做直播。
这是她最近才感觉到的。
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唯一觉醒的人。至少，那些不断将自己的子嗣送进来的大家族，像是美美、星哥他们已经感觉到了。但是，他们都藏着不说。杨潮雨决定在这个涡里确认事实之后，就去问柯家那两只。
毕竟，他们可是答应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没提前知会杜继征。
现在她爆出来，稍微有点尴尬。
不过，效果是非常明显的。
她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面前立刻出现了一道人影。他极为高大，是他们都很熟悉的1号逝者。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杨潮雨：本来不知道，但是现在确认了！
果然，涡跟逝者是无法分离的，而涡也在不断诞生。
照乔乔的说法，主播都是逝者选出来的，那逝者的增多，势必会让主播增加。
如果在现实中，这样的双向选择会趋于一种平衡，但在这里……
杨潮雨将跑远的思路拉回来。
她得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不过，诈人这招，简直不要太好用。
屡试屡成功，简直是。
她喜上心头，但强忍着克制住了。
“我和我的朋友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她尽量使自己显得真诚，“不仅你们因为这些变化而无法适应，现实世界的我们也在遭受冲击。我们这些被骗进来的主播也就算了，但承受的更多的，还是那些并不知道这一切的普通人。”
比如原野的女友。
甚至那些被周洳生杀死的人，也有一些是充当伪装者周洳生的食物。那些人也有亲朋好友，是被人惦念眷恋的人。
1号逝者久久地看着杨潮雨，半晌才说：“你说的对。”
杨潮雨定定看着他，问：“那你决定帮我们了么？”
1号逝者沉默了一会，侧身让开。
他的身后，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但他应该不是院长，因为这人是之前他们查到的一个精神病人，那位副教授。
“教授。”她道。
她本以为会是院长主事。
哦，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院长可能没有去世。
现在生活好了，百岁老人很多。
不过，问题不大，没有太超出她的预估。
但紧接着，副教授就丢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你打算怎么帮我们。”
杜继征和其匪筮也目光灼灼地看着杨潮雨。他们以为，杨潮雨是真的掌握了关键信息。
亚历山大的杨潮雨：……
她纠结了一会，打算实话实说。
“关于怎么解决这些‘涡’，我和我的伙伴也还在摸索的阶段，不然也不会要求你们帮忙了。”她看了杜继征一眼，捕捉到他眼底的失望，“我可以跟你们说一下最新进展。半个月前，有一只主播队伍在接到任务并达到任务场地后，却没有开启任务。”
老人没有说话。
大高个也跟雕像一样。
杜继征补充道：“那代表着，那个涡可能消失了，而其中的逝者也应该消失了。”
他说完，看了杨潮雨一眼。
那一眼的意思好像是：你一会给我好好地详尽又仔细地解释清楚！
杨潮雨咽了咽口水。
大高个逝者皱眉：“二次死亡？”
杨潮雨惊讶于大高个的敏锐，但她不想这么快破马甲，于是摇头，说：“只是有这样的一个消息，具体情形如何，我们不知道。但这传递了一个非常清晰的信号：涡是能解除掉的。”
不管这些逝者是因为他们主播打扰了到了他们，还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更多的人涉险。究其根本，都是不让人来。
那么从这一点出发，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大高个似乎很不满杨潮雨的解释，还要再问，副教授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的询问。
他道：“你们现在缺少什么信息？”
大高个诧异：“教授，你这就相信他们了？”
副教授深深看了杜继征一眼。
“我虽然不相信这个会花言巧语的小姑娘，但我相信我们龙国的治安系统。”
花言巧语的杨潮雨看了一眼杜继征。
虽然但是……她的确是有点嘴炮。
不过，他是怎么看出杜继征的身份的？杨潮雨有点好奇。
杜继征不知道杨潮雨掌握了什么信息，又想知道什么，所以没有贸然开问，而是看向杨潮雨。
这下，话语权又落到了杨潮雨身上。
杨潮雨便问：“从您们如何苏醒的开始说起吧。”
大高个看向副教授。
副教授默然。
“没有什么可说的。就像是睡了一个很长的觉，然后自然醒来，却发现物是人非，然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人们都看不见我们。”他缓缓道，“这里没有电，什么都荒废了，我们也没法估算时间。我只知道，那时候树叶很绿，但白天的时间没有超过全天的2/3，在60%左右。以我们市的经纬度估计，应该在秋初……九月中旬前后。”
杨潮雨地理不太行，但她相信老爷子。
虽然副教授曾是精神病人。
说起来……
“副教授，您的病？”
高个子立刻说：“我们老爷子好着呢。”
副教授拍了拍他的手臂，淡淡说：“‘一觉醒来’之后，感觉舒服了很多，脑子不像之前那么迷糊了。”
他的未尽之言是，一些以前看不清的事，现在都清晰了很多。
而那些人世间的重压也如过眼云烟。
浑身轻。
杨潮雨颔首。
那按照副教授的说法，他并没有醒来太长时间。
“那除了我们之外，您见过其他主播么？”
这次，高个子和副教授都没有立刻回答。
高个反而问：“你们也是主播，为什么不拿出拍摄设备呢？”
杨潮雨和杜继征对视一眼。
“是说，除了我们以外，您们还没有遇见过不拿设备拍摄的主播么？”
副教授了然。
“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接着，副教授就说了近况。从他们醒来后，有几波慕名而来的网红直播团队，但大多数的他们都是自己提前设置机关，像什么没人的屋子里窗户门自己开关啊、墙上出现一些红色的手印、丢弃在一些地方的诡异物件等等。
很拙劣的手段，但似乎也有人会上当。
一开始他们也都不是很在意，但……
“上一波，有人摸到了地下室。”
其匪筮指了指他们的脚底，问：“就是这里么？”
副教授点头。
杨潮雨三人立刻竖起了耳朵。
“你们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副教授反问。
杨潮雨：这是要交换信息？
说起来，虽然她诈出了一些信息，但副教授也在诈他们。
互相诈。
杨潮雨恍然间，似乎看见了副教授的狐狸耳朵和尾巴。
但因为杜继征之前的话，她对老前辈还是很敬重的，打算乖一点：“比起我们，您们应该连‘涡’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大高个正要说知道，就见副教授从善如流地点头，他也就闭了嘴。
杨潮雨便开始简单解释。
大高个还一脸懵的时候，副教授已经精准抓住了核心问题：“这些功德值……似乎有点问题。”
杨潮雨眼睛一亮：“副教授你怎么看？”
老早以前，她就觉得功德值似乎有点过于便宜了。后来从舟舟和卡特那知道功德值的别样用法，她就更加确信这一点。再来就是文筱筱的那番话，虽然有点偏离，但也点出了很重要的一点。
但他们都是站在一般人的角度来看的。
副教授是逝者，又曾是高知，应该有不同的看法。
“按照你的说法，你们主播做任务，首先要保证自己的性命，而能得到的唯一益处就是功德值。而功德值除了转化成钱之外，还能增幅你们的幸运值，让一些奇迹诞生，是么？”
杨潮雨点头。
杜继征和其匪筮倒都是第一次听说。
两人眼神复杂地看着杨潮雨：这家伙还藏了多少秘密。
她怎么就跟个宝藏似的，每次任务都能从她这挖到不少新线索。
源源不绝的样子。
等出去之后，他们有点想把杨潮雨倒挂起来，然后疯狂抖抖抖，看能不能再抖出些什么秘密。
其匪筮已经在考虑给她套麻袋了。
就是不知道杨潮雨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他视线落在她的背包上。
绿色么？
杨潮雨不知他们打算“背叛组织”，目光殷切地看着老人家。
副教授说：“我们先做一个简化的模型。”
杨潮雨有点听不懂，但还是点头。
“这个模型里，有三个对象。其一是主播，其二是伪装者，其三是看客。假设看客兜里有十块钱，分别给了主播和伪装者，那么主播和伪装者分别有五块钱。然后主播将伪装者杀死，主播拥有了全部的十块钱。”
杨潮雨点头。
没错。
虽然依旧不懂模型的意义，但副教授的假设是对的。
其匪筮小声问杜继征，什么是模型。
杜继征摇头，说那不重要。
副教授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可以理解成一种虚假的情境。”
“在这个模拟的情境中，看客——也就是我们这些逝者的功德，借助伪装者的手，最终流向了主播。那如果这个主播死了呢？他的功德值去了哪里？”
这点，杨潮雨知道。
她举手道：“我之前接触过一个主播，他将帐号密码都给我了，然后我看过了，他账户的功德值一直都在。”
她说的是原野。
副教授微微眯起眼睛。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主播死了之后，会变成什么？”
杨潮雨哑然。
其匪筮大惊：“难道那些看客，就是曾经的主播么？”
副教授很淡定。
“要想验证这个问题，很简单。”
杨潮雨醍醐灌顶：“过一段时间后查看他的功德值有没有减少！”
“聪明。”副教授说，“如果拥有功德值的主播成为了逝者，那么这个模型就形成了一个闭环。”
其匪筮：我又听不懂了，谁来解释下。
他看向杜继征。
杜继征：别看我，我也不懂。
杨潮雨猜测道：“是说，功德值在看客、伪装者和主播三者之间流通，但并没有增加或者减少，所以是一个闭环么？”
副教授赞许地看着她：“对。”
其匪筮举手：“我不懂，主播和伪装者不是死了么？”
杜继征敲了他的脑壳一下：“对象不一定单指一个人，而可能指代一个类别的所有人。”
副教授：“模型的意义，就是简化现实中复杂的情况，也可以看作一个极端。比如这个模型中，我们极端地假设所有伪装者都被主播杀掉了，那么这些伪装者就可以被视作一个整体，称为一个对象。”
其匪筮被绕的有点晕。
杨潮雨看着他，感觉他眼睛里已经在转圈圈了。
“教授，别理他了。您继续。”
副教授摇头，说：“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杨潮雨：？
见她没懂，副教授只好最后提一嘴：“但现实中，MN的那套东西，似乎没有形成闭环。”
杨潮雨反应了一会，突然明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