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什么话?
为了这个男孩,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
奇异的是,震动暂缓了下来。
男孩依旧站立在黑暗中,他的声音平静冷凝。
“你可真是莫名奇妙。”
见他没有真的来取自己的性命,杨潮雨对于能说服对方又有了几分信心。
她绕了这么久,又是试探,又是触摸对方的底线,只是为了一件事——
让水叔和自己显得无害。
这也是在为自己的下一步打基础。
“就像我刚才说的,你想要复仇那你就去做,我们没有拦你的意思。但你要想好,你复仇的对象是谁,你的每一次复仇,都该让你得到某种满足感,而不是越来越无法弥补的空虚。”
“你说的倒是轻巧。”
见对方还能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谈话,杨潮雨在心里暗叹一声:稳了。
她笑了笑,说:“你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当然无法复仇,你只能期盼着剩下那几个坏蛋会像水叔这样莽撞地闯进来,然后在你的手里殒命。但这种概率太小了。可能等到那几个人寿终正寝,你也找不到机会报仇。”
杨潮雨的话,戳到了男孩的痛处。
是的。
在这里,他能拥有无穷的力量,几乎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可是局限性也很大。
更别说找人报仇了,他连跨出间别墅都做不到。
他只能将怨气发泄在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人身上,早已罪孽深重。
如果天堂和地狱真的存在,那么他必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但他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将自己变成这样的那群混蛋还依旧逍遥自在地活着。
他的生命终止在几十年前,而对方却一直逍遥快乐着。
这怎么行?
他们怎么敢还活着!
他的复仇早就晚了,他的怨念也因此更深,他没办法从这些执念里挣脱出来。
像一个恶循环。
他在无尽的深渊里越跌越深。
“所以我这里有一个提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男孩身形一动,扭头看向杨潮雨。
杨潮雨展开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我之前说的话也依旧有效。如果你觉得受到了威胁,可以取走我的性命,毕竟对你而言,我们不过都是蝼蚁而已。”
男孩冷哼,没有拒绝。
之后,美美全程站在一边。
她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涉,敲定了整个协议的所有细节。
她感觉有些蒙圈。
直到那种阴寒的、身处在涡中的感觉彻底消失,她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一直以来,她都是作为大佬一样的存在,即便在一些涡里有些咸鱼,没有拿到全优的评价,但也非常出彩。
可是这一次任务,她基本相当于在躺赢!
身为大佬,却被另一个大佬带着,一路碾压到结局……
这……
美美震惊大了。
她不可置信地下了楼,又推开别墅的大门,看见安静的夜景,呼吸着带着微微腥气的城市空气,恍然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扭头看向杨潮雨。
杨潮雨笑眯眯地拍了拍口袋,朝她竖起食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美美迟疑点头。
杨潮雨刚刚在交涉的时候,本该让她离开,但杨潮雨没有这么做。
这算是信任她了。
美美很自觉地认为,与此相对的,自己就该保守对方的秘密。
一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麻烦。
两人分开之前,美美询问:“现实中人们做错了事情,有地方惩戒悔过,那么涡里呢?难道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任由涡里的逝者充当审判者么?”
杨潮雨摇了摇头:“我曾听过一个说法。一开始人类社会没有任何的规章制度,人人都是自由的,你可以杀我,我也可以杀你,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我们彼此的安全,该怎么保证呢?因此,诞生了法律。”
美美点头:“你的意思是,慢慢地,涡里会有自己的规章制度?”
“不。”杨潮雨摇了摇头,“规则早就产生了。”
“可是……”
美美稍稍一皱眉,紧接着又想起了什么。
“你是说MN?”
杨潮雨笑而不语。
但她深藏在笑意下面的,却是肃然。
法律的诞生,是为了保障人民的人身利益安全。
而涡的规则制度,保护的到底是谁的呢?
美美没有再言。
街角停了一辆熟悉的沃尔沃,美美走过去时,阿南从车上下来,帮她打开了车门。他似乎察觉到杨潮雨的视线,淡淡点了点头。
杨潮雨回以一礼,目送两人离开。
她摸了摸口袋,将出租车的卡片捏在手里。
乔乔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问她:“水叔走了?”
“嗯。”
谈好协议之后,男孩就将水叔单独留下了。
之后,他们就从涡里出来。
水叔不在,他的卡片也不在了。
“他……算是安息了么?”杨潮雨问。
乔乔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
明明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乔乔却骤然觉得陌生起来。
“也许吧。”
乔乔这么说,因为她希望杨潮雨安心些。
杨潮雨将卡片收起。
“我们中,有会开车的么?”她抬步往小区外走。
乔乔紧跟其后。
“似乎没有。”
“那糟了。没有水叔,以后我做任务,得自己花钱打的了。”
乔乔似乎还嫌不够,再泼冷水:“有些地方打不到的。”
“啊,我好惨。”
“是啊。”
“好想水叔。”
“我也是。”
两人一路插诨打科,嘻嘻哈哈。
但杨潮雨的眼角还是缓缓湿了。
她确信自己和美美昏迷的时间不短,那么在这段时间里,水叔肯定跟男孩说了什么认错的话。那么最终男孩会选择怎样的惩罚手段,水叔都肯定会坦然面对。
虽然杨潮雨依旧不认同水叔的做法,但作为朋友,她尊重水叔的选择。
她只能放手。
这一刻,她又想起了三刀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想念那个让她有点讨厌的男人。
大概是因为不服气吧。
她第一次吃瘪第一次被教做人,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大概是将自己的无能狂怒都加诸他的身上,才让她觉得他格外让人生厌。
但最近的任务几乎每个都在昭示他的正确。
这便显得她十分小肚鸡肠。
“下次遇见,先道个歉吧。”她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