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述笑着道:“讲信义那还是反贼吗?”
史熊被逗的哈哈大笑。
看得出公孙述似乎有求于史熊,又或者是想从史熊身上得到点什么,所以一直在舔史熊。
史熊一边笑,一边道:“那对反贼父子倒是够毒的。他们的话要是传出去,你族弟的仕途可就完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明白其中的道道。
汉新两朝是举孝廉出仕,孝道有亏,几乎不可能出仕,即便是费尽心机出仕了,以后在仕途上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因为不会有人提携一个不孝的人上去。
虽然在鱼禾口中程隆的儿子是被陷害的,可谣言这种东西,传出去了以后就容易变味。
假的也有可能变成真的。
程氏的敌人,绝对会想方设法让人将它当成真的。
程氏手里有铁,私底下又贩铁,不可能没有敌人。
最重要的是,一些记恨着鱼禾父子的人,在诋毁鱼禾父子的时候,很容易将此事拿出来说事。
鱼禾父子混的越好,记恨他们的人越多,说此事的人就越多。
比如坐在船室内的冯茂。
鱼禾敢肯定,冯茂回头回去以后,一定会将此事告诉自己的手下,让他手底下的人添油加醋的宣扬鱼禾父子如何不仁不义。
此事很快就会传遍巴郡,然后往外扩张。
如果没人求证还好,有人跑去平夷求证的话,那程隆儿子不孝的名声恐怕就坐实了。
到时候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鱼禾也算是小小的坑了程隆儿子一把。
鱼禾对史熊苦笑道:“所以我必须救出我婶娘。”
史熊脸上笑意不变,“本侯刚才可是说了,入滇的路不好走,你去了恐怕就回不来了。”
鱼禾正色道:“回不来了我也要去。君侯若是能大开方便之门,我程氏必有厚报。”
史熊似笑非笑的道:“你们程氏能给本侯什么?你带的东西都被劫了,本侯若是放你入滇,你如果死在滇地。本侯找你们程氏要债,你们程氏如果不认呢?”
鱼禾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史熊哈哈一笑,“不吓唬你了。程隆活着的时候也算是本侯的人,你去救他的家眷,本侯理应出力。本侯也不问你要什么,也不问你程氏要什么,你们程氏只需要记得欠本侯一个人情即可。”
一个州牧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一个州牧的人情也不是那么好还的。
但鱼禾会在乎?
反正他冒用的是程氏的名义,回头史熊要讨债,也是找程氏又不是找他。
所以鱼禾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了。
冯茂和公孙述见鱼禾痛快的答应了史熊的条件,暗中摇头,他们觉得鱼禾还是太年轻。
史熊得到了鱼禾承诺,话就多了起来,“程小子,你真要去滇地救人的话,也不一定非要从西顺郡过去。”
鱼禾不解的看着史熊。
史熊目光落在冯茂身上,笑道:“据本侯所知,冯将军有意讨伐鱼氏父子,已经点齐了五千兵马,不久以后就会兵进平夷。
一旦冯将军拿下了平夷,你就能从平夷入滇。
听说平夷入滇的道路上如今跑的都是商人,你若是扮作商人的话,会更容易。”
史熊提到此事,冯茂脸色有点难看,“君侯又不是不知道,我此前发兵,被山里的蛮人所阻。再次发兵,还需要征灭山里的蛮人再说。”
史熊不以为意的笑道:“程小子又不是外人,你何必藏着掖着呢。你已经暗中派人去跟山里的蛮人交涉,蛮人头领大部分已经被你说服。
等到剩下几个蛮人头领点头,你就能挥军进入平夷。
五千精兵,对付鱼氏父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史熊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冯茂的心思,冯茂脸上更难看,但并没有说什么。
冯茂只是个将军,不是大将军。
没资格在史熊这个州牧和君侯面前吆五喝六。
公孙述忍不住道:“派遣五千精兵去讨伐一对反贼父子,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在公孙述眼里,鱼氏父子反叛出去满打满算也才一年,一年时间,发展不到什么地步。
派遣五千精兵去,有点兴师动众。
要知道,冯茂手底下的五千精兵,可是有资格跟句町王和滇王打一场小型战役的。
史熊笑着道:“冯贤弟被人驳了面皮,所以要派遣重兵过去雷霆扫穴。”
冯茂低声骂道:“一对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有心让他们父子改邪归正,所以特地派人去信,给了他们父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他们父子却冥顽不灵。
那我就只能出手给他们一个教训。”
公孙述闻言,恍然大悟。
史熊嘿嘿笑道:“公孙兄弟别听他的,他就是馋人家鱼氏父子在平夷捣鼓出的生意,想从中插一手,赚点钱财。
鱼氏父子没答应,他就恼羞成怒了。”
冯茂瞪起眼,有些埋怨的道:“史兄!”
史熊打着哈哈道:“本侯不是要故意拆你的台。本侯只是让公孙兄弟和程家小子知道其中的实情。”
冯茂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史熊招呼着鱼禾道:“快快谢过冯将军,等冯将军回头派人去打平夷的时候,可以带上你。”
鱼禾向冯茂施礼,“多谢冯将军。”
冯茂摆了摆手,却没有拒绝史熊的提议。
史熊之所以热情的帮鱼禾牵线,并不是他真的热情,也不是他真的在乎跟程隆的上下属情谊。
他纯粹是惦记程氏的钱。
程氏是冀州有名的豪强,家资巨万。
史熊先借着鱼禾跟程氏搭上关系,以后图谋程氏的家财也容易。
史熊所在的史氏可不止史熊一个人在做官。
史熊的一位侄子就在冀州做校尉。
史熊以后可以通过侄子去程氏图谋钱财。
冯茂无心破坏史熊的图谋,所以在鱼禾向他道谢的时候,他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可惜,史熊的图谋终将成空。因为鱼禾不是程氏的人。
“好了,既然冯将军已经答应了。贤侄就先下去休息,等今夜回到江州城以后,本侯再见贤侄。”
史熊笑呵呵的请鱼禾出去。
鱼禾拱了拱手,退出船室。
鱼禾一走,史熊脸上笑容不减,他问道:“两位,他的话有几成可信?”
公孙述笑道:“君侯不是已经信了吗?不然也不会让冯将军帮他。”
史熊坦言道:“冀州程氏的情形本侯倒是知晓。程隆的兄长因为参与到了陛下登基的事情上,被陛下所斩。程隆被他牵连,被发配到了益州郡为官。
他上任之前,到江州城拜见本侯,还特地提起此事。
声称冀州程氏在官面上的人就剩下了他一个。
以后还要本侯提携。
可惜他命薄,碰见了滇王造反,死在了滇王手里。
冀州程氏在官面上的人也就死绝了。
程氏的其他人似乎不是材料,唯有程隆之子有些才学。
程隆之子曾经赶赴文翁石室求学的时候,还特地代他父亲拜会过本侯。
本侯考校过程隆之子,腹中确实有点学问。
程氏不想没落的话,官面上的人不能少。
他们确实会派人救程隆之子。
所以那小子说的应该不假。
此事牵扯到许多程隆家中的辛秘,不是程氏的人,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些。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小子万一有问题,那本侯的脸可就丢大了。
所以冯贤弟回头嘱咐一下手底下的人,多盯着点那小子。
万一那小子出了巴郡,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冯贤弟就别客气。”
冯茂郑重的点头答应了一声。
冯茂答应了帮史熊防着鱼禾以后,迟疑再三,道:“君侯,我想过一些日子将从巴蜀等地敛的钱财送回家里去。”
史熊一愣,皱眉道:“还没到分账的日子……”
冯茂沉声道:“家父来信说,要为我幼弟谋一个官,需要一些钱财大点。”
史熊瞪起眼,一脸不悦的道:“什么官?十一公还是四大将军,又或者是十三部牧?需要几十万金?”
史熊和冯茂合谋,在益州疯狂敛财,一年半时间,敛了上百万金。
数额十分庞大。
如今巴郡已经彻底被他们敛空了。
其他各郡四成的钱财也被他们收入囊中。
此事听着是冯茂在做,可实际上史熊才是主谋。
只不过冯茂手里有大军,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是冯茂在做,所以恶名都让冯茂背了。
冯茂见史熊露出了不悦,又托词道:“家父还想帮我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帮我进爵。”
史熊眼睛下意识就眯了起来,“再进就是侯了,有资格跟本侯平起平坐了……”
冯茂干巴巴的道:“不敢不敢……”
冯茂家里其实并没有跑官,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托词而已。
他只是觉得,那么多钱放在史熊手里,史熊迟迟不肯分账,心里有些不踏实。
史熊沉吟了片刻后,脸上重新浮现起笑意,“冯将军有门路能求一个侯,自然是大好事。为兄替你高兴。钱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为兄回去以后就找账房清点所有钱财,到时候让人将你的那份给你送过去。”
冯茂抱拳,“多谢。”
史熊哈哈笑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说完这话,史熊拍案叫道:“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