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哭了吧?坦白说我并没有印象。
脑子昏昏沉沉的,好像又睡着了。
今天是我从ICU病房出来的第一天,就被他从医院里扯出来这样对待。
我没有病?我是装的?
我多希望这是真的……
我是被热醒的,睁眼时,看到了厉晴美。
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温度计,满脸担忧,见我醒了,便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说:“感觉怎么样?你在发烧。”
我张了张口,发觉嘴唇干涸。
这时,厉晴美又端来了水,拿遥控器调高床头帮我坐了起来。
我接过水,说:“谢……”
忽然住了口。
水……
好重。
我有点端不动。
这时,厉晴美体贴地拿走水杯,说:“别担心,停药以后会出现短暂的不良反应,但是不要怕,度过去就没事的。”
我看向她。
她微微一笑,把水杯递到了我的嘴边。
我喝了一口,干疼的嗓子稍微得到了些润泽,便说:“谢谢。”
又问:“你也觉得我是装病?”
厉晴美弯起了眼睛,柔声说:“他说,你已经承认了,你是想吓他。”
我说:“那只是一时的气话……我真的快死了,我也没装病。”
厉晴美温柔地笑了起来,握住我的手,说:“昨晚他跟我讲了很多你们之间的事,虽然……”
她微微停顿,抿了抿嘴,说,“但我也能够理解。他一直冷淡你,伤害你,再加上家里出事,你的心理发生了变化,失去了自信和安全感,急于证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这是正常的,不要觉得羞耻。”
我说:“你们有证据吗?医生说我有癌症,至少拿出了片子。”
厉晴美笑道:“当然有,你吃的哪种维生素的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它并不是维生素,而是一种不明药物,实验测试表明,它产生的不良反应就是强烈的头晕和恶心,过量服用甚至会导致死亡。”
我问:“是谁检验的?他们家赞助的机构?”
厉晴美显然看出我神色不善,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神情:“是S集团的医疗实验室。”
我闭上了眼。
自己家的实验室还不是想出什么结果就出什么结果?
这不就是又当球员又当裁判吗?
耳边又传来厉晴美的声音:“你可以到网上查,S集团对很多世界知名的药物公司都有控股,他们实验室的检测能力……”
我打断她说:“他们为什么会有我的药?”
厉晴美没说话。
我睁开眼,盯着她的演技,问:“是不是你?”
厉晴美咬了咬唇,满脸愧疚地低下了头。
果然是她偷了我的药。
“对不起,我知道这不对。”许久,她才重新抬起头,脸颊通红,“但是,你们就那样走了,他们全家都吓坏了。他祖父已经九十多岁了,那几天坚持要见他,说是因为梦到他没了。可你们没消息,老人家急得进了医院,到今天还没有出来。”
她眼眶泛红,“夫人打开了他的电子邮箱,发现他设了定时邮件,内容是说,你得了绝症,他无法独活,他希望最后的日子无人打扰,请家里原谅他……”
她开始啜泣。
我说:“所以你就拿了我的药,交给他妈妈,合伙演这一出戏?”
厉晴美摇了摇头,含着泪说:“夫人让我拿药,说觉得你年纪轻轻就患病有些蹊跷……”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握住了我的手:“你没有病真的太好了,真的……我爸爸和我妈妈很早就离婚了,他们总是对我说对方的坏话,我夹在中间总是很尴尬……”
她哭得全无形象,看得出是动了真情:“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也会有这样的爱情,他可以这样不顾一切地爱你。真的……你没有病真的太好了……我好希望你们能幸福地在一起。”
她泣不成声。
我靠在床头望着厉晴美,看来她心思真的很单纯,因为我已经听明白了,这事显然就是繁华他妈妈一手安排的。
我的病肯定是真的,因为第一个检查出我有病的医生不是梁听南,而是中心医院的单医生。
我的第一瓶药也是他开的。
可说我没有病有什么用呢?
不……也是有用的。
繁华说他的双向情感障碍从来不曾痊愈过,这个手段至少先把他从抑郁状态拉出来了,至于他躁狂攻击我、攻击梁听南……这显然不是他家人在意的。
可是……
这个谎言要如何能延续下去呢?
我拿起床头的手帕,给厉晴美擦了擦眼泪,待她的情绪平静下来后,问:“他妈妈只让我停药吗?”
看来是因为哭过之后,精神有点恍惚。
厉晴美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夫人说,公司有一种新药,可以暂时帮你克服停药后的不良反应……明天就会送来。”
我点点头。
“还说,你最近不舒服,要我来照顾你。”厉晴美说,“你放心,我虽然没有学过女佣,但是我有学过护理,一定能好好照顾你的。”
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妈妈想给厉晴美争取这段时间。
不知道这新药是能让我再多活些日子,还是只是相同效果,不过是换了个名头?
我沉默不语,厉晴美又说:“对了,夫人还要我转告你,她听说有人去医院谋害你爸爸,所以,她已经为你爸爸转了院,你可以放心了。”
……
繁华回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
我炒了一大桌菜,烤了鱼,不过大部分工作其实都是厉晴美完成的,她为此还割破了手。
我仔细地摆好红酒杯,直起身时,便听到了开门声。
不过我没有扭头,而是拿起了红酒瓶,倒了两杯酒。
倒到一半时,余光看到繁华走了过来。
他在我身旁站了片刻,抬起手,手指抚上了我的脸颊。
我抬起头看向他,见他正专注地看着我,微微地偏着头。
我朝他笑了一下,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不知道你在等我。”他看着我,神色有些难辨,“今天很漂亮。”
我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