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茵没说话,只是盯着我。
我望着她手里那个黑漆漆的东西,说不怕是假的,我怕得要命。
毕竟,它不像刀子,扒出来后还得扑过来才能要我的命,面对它,我就是个活靶子。
僵持中,忽然,门上传来“吧嗒”一声响。
苏怜茵似乎方才回神,将那东西推回了包里,拢了拢头发。
与此同时,门外的人也进来了,是繁华和穆云。
穆云一见苏怜茵,立刻笑了起来,说:“姑姑。”
苏怜茵也微微笑了一下,没理他,而是看向繁华。
繁华神情还算自若,只是抱起穆云,一边朝办公桌的方向走来,一边问:“有什么事么?三姐。”
“是听说你把股份重新分配了。”苏怜茵脸上的神情已经柔和多了,丝毫看不出半分戾气,“姐姐虽然没有职位,但这么多年也一直帮助你经营,你怎么能绕过我呢?”
“不是绕过你,而是昨晚准备请你时,爸爸告诉我你不舒服,需要休息。”繁华笑着对他说完,将穆雨放到我身边,说,“带孩子们到后面去休息,我跟三姐聊几句。”
爸爸?繁爸爸也知道这件事?那他怎么会同意?
我觉得,就算是相信三只是他们家孙子,也不会轻易同意这种事吧?毕竟古代的皇帝都不肯轻易把权给儿子的。
“不必这么紧张。”苏怜茵露出了微笑,说,“这是你自己的财产,姐姐不过是问问,既然爸爸都同意了,那我更不可能说什么。我今天来,主要还是听说三个小家伙来了,想他们了,特地来看看。”
苏怜茵被繁华禁止进入了,所以她这个借口合情合理。
当然,这主要表明了她低头的态度,是在向繁华示好。
繁华显然会意,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就请三姐留下吃饭吧,孩子们也很想你,这几天一直在问姑姑呢。”
这倒是真的,三只并不知道苏怜茵对他们的嫌弃,尤其是穆雨,最喜欢她。
“这当然好,不过,”苏怜茵眯起眼,笑得很是温柔,“你得先过来,让姐姐抱一下,不然姐姐会误会你还在生我的气。”
繁华笑了起来,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自是没什么异议的,他姐总不至于拔枪杀他。
繁华抬手在我脸颊上抚了抚,随即身子一动,就要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裤腿。
是穆腾。
“爸爸,别抱她。”穆腾看着他,说,“姑姑在撒谎,她的包包里有枪,她刚刚还想拿出来打我妈妈。”
安静……
接下来的两三秒钟,房间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仿佛连呼吸都不存在了。
是繁华最先抬起头,看向苏怜茵。
苏怜茵的心理素质当然好,她微微一笑,也没解释。
双手放在小腹处,虽然她其实已经有些年纪了,但岁月好像忘记了她的存在,她看上去端庄美丽,宛如女神。
繁华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很快,便伸手摸了摸抽屉上的指纹传感器。
绿灯一闪,锁解了,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来,绒布上躺着一个黑漆漆的物什。
繁华将它拿起来,装上消声器跟子弹,“喀嚓”一声上了膛。
我从小的环境太和平了,这东西我只在电影和书上看过。
因此直到这一声响传来时,我才猛地回过神,按住已经钻出来的穆腾以及还没钻进去的穆云,正按着,忽然听到“嘭”一声巨响。
我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循声扭头,谢天谢地,苏怜茵还好好地站在原地,但她身旁的花瓶已经碎了。
周围充斥着刺鼻的硝烟味儿,我有点反胃,忍不住捂住了嘴。
“三姐。”繁华将枪放回盒子里,说,“这次我只当你一时糊涂,再有下次,碎的就不是这个花瓶了。”
说完,他低下头,伸手将那盒子推到了我的面前,说:“下一次,如果有人再敢用这东西威胁你,不管对方是谁,干掉他,我负责善后。”
我知道他是在为我出气,不过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激怒苏怜茵,我如果在他身边,自然可以交给他,但等我离开呢?苏怜茵肯定会报复我吧。
所以我当然得给苏怜茵一个台阶,便说:“我想是孩子看错了,你别这样惊吓姐姐,她还怀着孕。”
繁华还没说话,穆雨便抢话道:“腾腾葛葛不会看错的,他最喜欢玩枪了!”
我说:“穆雨,你别说话了。”
穆腾却不服气道:“我没有看错!”
“而且她还凶巴巴,眼神好可怕。”穆雨煽风点火道。
“够了!”我说,“她至少是你们的姑姑!亲人之间吵个架而已,你们两个不准讲话了!”
穆雨和穆腾嘟起了嘴,但总算安静了。
这时,苏怜茵开了口:“我可不是他们的姑姑。”
繁华顿时脸色一变:“三姐你……”
“现在我总算明白二姐的感受了。”苏怜茵敛起笑容,说,“你为了这个女人,真是一点底线和原则都没有了。”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眼神里满是失望:“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弟弟,但愿你过得好。”
说完,她转身疾步离开。
我看向繁华,他神色平静,但我能从他颤抖的手上看出,他心里很不好受。
之前我欺负繁华,他二姐还奖励我,可见他二姐已经因为我不知道原因跟他决裂了。
现在他三姐也跟他决裂了。
而且,虽然他三姐今天想要掏枪,但人家毕竟没掏出来,繁华是真的掏出来还打碎了一个花瓶,这事儿如果告诉他爸爸,只怕他爸爸也不想认他了……
我胡思乱想的同时,三只也从桌肚里面钻出来,穆雨抱着繁华的腿说:“把把,你不要伤心了……”
繁华没说话,低头看向穆雨。
“对呀,”穆云也说,“小雨点常常说不要腾腾,但这其实是假的。”
穆腾立刻道:“我也很伤心的好不好?”
穆云说:“那你就不要抢她的巧克力呀。”
穆腾:“那是因为……”
“好啦,你们不要吵了!”穆雨烦躁地说,“我们要安慰把把呀!”
我对穆雨的情商是很佩服的,因为繁华现在的表情很淡然,完全没有一点需要被安慰的意思。
小家伙们把他纠缠住了,他还笑了笑,摸摸穆雨的小脑袋,拉开她的小手蹲下来,说:“你们三个以后记住,这种事要悄悄告诉爸爸和妈妈,不能再像今天这样直接叫出来。”
穆雨说:“腾腾哥哥是害怕你过去被坏姑姑打。”
我说:“姑姑不是坏姑姑,也是爷爷心爱的女儿,你们别这样说她。”
孩子们不会遮掩,不应该让他们嘴上挂起这种话,这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我知道你们是好意。”繁华看向穆腾,说,“但是今天这是姑姑,如果是坏人,你们贸然说出来,会带来危险。”
穆雨说:“可是不讲出来,坏人就跑掉了呀,没有人知道我们受欺负,把把也不会发现危险。”
繁华说:“爸爸已经注意到了,而且,必要的话,妈妈会想办法告诉我的。你们还太小,很多事都还不懂,所以不要贸然做决定,保护好自己是最重要的。”
“麻麻笨笨的。”穆雨说,“她都不知道。”
繁华笑着看了我一眼,还没说话,穆云便说:“妈妈才不笨,你才四岁半,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比三十岁的人聪明?”
我忙说:“妈妈才没有三十岁呢!”
“对呀,”穆腾说,“只能说是‘快’三十岁。”
我:“……”
繁华笑了起来,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头,张口看样子是想再嘱咐一遍,穆云便抢话道:“我们知道啦,以后在这种情况,要听妈妈的话,妈妈要我们讲,我们就讲,妈妈不要我们讲,我们就不讲。”
繁华挑了挑眉,伸手在他的小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说:“你可真是妈妈的乖乖崽。”
“我当然是了。”穆云看了他一眼,扭头凑进我怀里了。
午餐过后,我们带着三只回家,他们仨已经累坏了,在车上就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我这才有机会问繁华:“你心情还好吗?”
他可是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
不过话说回来,以前我觉得他的性格就是那么扭曲变态,但看过最近他平和温柔的样子,我已经确定,他以前确实是病重状态的。
“当然不好了。”繁华把头靠到了我的肩膀上,说,“以前有事还可以让我三姐帮忙管公司,现在想度假也没办法了。”
我说:“以前常常让你三姐帮忙吗?”
“是啊。”他说,“有一阵子我状态很不好,休息了两年,都是她在做。”
“那怎么没给她股份呢?”我问。
“她经营期间赚得都是归她的,”繁华说,“给她股份,哪怕一点,都会影响你的决策,你不知道她的能力有多恐怖。”
我说:“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
繁华抬起了眼,小狗狗似的望着我:“谢得这么冷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