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念至少说对了一句话,这一定是个圈套。
我要是聪明,就不应该看。
但那里面是什么呢?
我抬起手臂,正要拿,一只手已经伸过来,先我一步拿走了信封。
是穆安安。
她毫不犹豫地拆开,很快便瞪圆了眼睛。
她的表情让我更害怕了,我问:“是什么?”
穆安安没说话,一页一页翻着。
而我问了两遍后,再也按捺不住那强烈的心慌感,伸手作势就要抢。
然而还没捏到信纸,穆安安便一把将那叠纸撕成了两半。
“你别看了,她那么说,就是为了让你好奇的。”伴随着纸张清脆的碎裂声,她的声音镇定而清晰,“这女人真歹毒。”
我问:“上面写了什么?”
“我都不让你看了,怎么可能还告诉你?”穆安安说着,打开门,扭头命令我,“我去丢垃圾,你回去睡觉。”
我当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来到窗口。
果然,楼下的雪地里泊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而很快,穆安安便从楼里出来了。
她趴在车窗上,从这么高自然看不清细节,但也能感觉到她的激动,因为她是被两个黑衣男人拽离汽车的。
给我的信,却能让穆安安如此激动。
纸上到底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关于我爸爸的。
穆安安回来时,我已经回房了,在露台上开着窗,点了一支烟。
自从第一次试过之后,我就喜欢上了这东西。
它或许真的增加了我的焦虑水平,但不可否认,当我觉得很焦虑时,它着实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不过因为穆安安总是说我,我不敢当着她的面再吸,于是便背着她。
此时,我靠在躺椅上闭着眼,想起以前繁华就总是坐在这里吸烟,尼古丁带来的微醺感逐渐笼罩了我的意识,窗口吹进来的冷风加重了这种眩晕干感——他真是会享受。
一夜就这么过去,翌日,我没有去公司,因为发烧了。
不会为了不让穆安安担心,我一早便出门去了,回到了我和繁华当初住过的别墅。
这里维护得还算不错,直接就能入住。
我就在以前的卧室里睡到了傍晚,直到被电话铃声惊醒——早就通知过秘书不要给我打电话,反正我对公司也没什么作用。
脑袋仍旧有点迷糊,也没看来电显示便接起来,那边是侯少鸿的声音:“你到哪儿去了?”
我说:“在公司。”
“在公司睡觉?”他像个监工似的说。
恼火使我清醒了几分,问:“你到底想干嘛?”
“你姐姐说你去公司了,可是公司又说你在家休息。”侯少鸿说,“我得知道你在哪儿。”
“……我在别的住处。”
“我去看你。”他说。
“我这里有别人,”我看着墙壁上的结婚照,说,“不方便。”
说完这句,我直觉侯少鸿还会说话,便说:“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之前我确实不想跟他闹翻,但昨天毕竟都把那种话说出了口,翻不翻已经无所谓了。
侯少鸿略一沉吟,道:“菲菲……”
“你别这么……”
“菲菲,”他加重了语气,“我对你动心了。”
我愣了半天,才下意识地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他说,“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但最近你开始对我这么疏远,又这么冷淡,我突然意识到……”
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么说很幼稚,但……我是认真的。”
侯少鸿是在说他喜欢我?
坦白说,他这种又风流又狡猾且内心十分市侩冷漠的男人,说出这种初恋少男一样的台词,本身就听上去很假。
但这种话的好处就是,我是无法发飙的,只好嗫嚅了一会儿,说:“你不要讲这种话。”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困扰。”侯少鸿说,“这大概就是我对你动心的理由。”
“……”
他没完了。
“我能想到你此时脸红红尴尬的样子,”他说,“这就是你比其他人可爱的地方。”
我说:“你想太多了,我不太舒服,就这样吧。”
闻得他笑了一声,我又道:“我想,你想要的是那种初恋的感觉,但我不是小孩子了。希望你在觉得我单纯的像少女的同时,也想想我的年纪,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的事还有许多是你不了解的。”
至少,他不知道,我谋杀了我的前夫。
挂断了侯少鸿的电话,我又睡了没多久,就又被电话叫醒了,这次的号码是……我虽然没有存在电话簿里,却也知道,是权御。
不接当然是最好的,但想想他的心脏,我还是接了起来:“怎么了,权御?”
我对他的称呼变了,以权御的细心显然能够听出来。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沉默了一下,说:“我打扰到你了么?”
我说:“没有,有什么事么?”
“你病了?”他不答只问。
“只是一点小感冒。”我再一次问,“有事么?”
权御再度陷入沉默,这次更久,才说:“海伦已经告诉了我。”
“……”
“谢谢你。”他说,“花了多少钱?”
我说:“你是说她砸坏我前台的事么?没花什么钱,我理解她一直都很冲动。”
“我是说刀子的事。”权御说。
“那也没花钱。”我说,“我跟那边商量了一下,就搞定了。你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他说完这两个字,停顿了一小会儿才说,“这颗心总是很想你。”
“……”
今天难道是告白日吗?风流的候大少爷也就罢了,怎么连一向不善言辞的权御也开始了?
“抱歉。”他说,“钱我会还你,等我可以重新工作,就会还给你。”
我说:“别说这种话,给你花这些钱都是应该的。何况你妹妹的事我真的没花钱。”
权御又不说话了。
我等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紧张,便问:“你还好么?”
“我……”权御沉默许久,才出了声,“我没事。”
我听出来了:“你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哽咽的厉害。
他不说话,只有听筒里传出低低的抽泣声。
肯定是因为我的语气太冷酷了。
权御和侯少鸿不一样,他个性深沉内敛,也没有过感情经历;而且他真的爱我,又失去了一切;最重要的是,人在重病时真的很容易多愁善感,这感觉我很明白。
于是我不由得软了语气说:“是不是因为我太凶了?对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并不是在针对你……其实你给我打电话,我很开心,毕竟这证明你一切都好……”
“不是,”权御终于出了声,“我只是突然间觉得心痛。”
“……”
“真是奇怪,”他的语气有些困惑,“我并没有这么脆弱。”
我没说话,感觉很心疼。
他是没这么脆弱,还是不想这么脆弱?
“对不起。”他又说,“吓到你了。”
“……”
“我今天联络你,只是想感谢你这件事。”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会管好她,不让她再去打扰你。”
我说:“我过几天就去看你。”
“不必了,”他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很勉强。”
“不勉强,”我说,“我想你了,我会回去看你。”
我不应该对权御这么决绝,他太可怜了。如果他的心脏再因为伤心过度出问题,那我后半生必定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我说完后,权御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才说:“你未婚夫会介意的。”
肯定是说侯少鸿。
我要是承认,权御势必会非常难过;但我要是否认,又会给权御希望。
当然,这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其实是回头跟权御在一起,他肯定会接受,然而我的自私作祟,我并不想接受它。
何况,还有一个我不想去正视的念头:
繁华死前说过,权御是杀我爸爸的凶手。
我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我已经无力再去接受一次“我交往的男人杀死了我爸爸”这个恐怖的可能性……但要说一点怀疑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我的无言使得电话两端全都陷入了经久的沉默。
直到听筒里突然传来了焦急的声音:“阿御!阿御!”刺耳的仪器声响起,伴随着权海伦的尖叫,“医生!医生……”
后面的话我没听到了,因为我的手抖得太厉害,手机落到了地上。
我拿了车出门时,穆安安的车正好开进来。
她打开车窗问:“你去哪儿?”
我说:“我去E国。”
穆安安立刻问:“权御怎么了?”
“我跟他说了几句重话,他突然开始抢救。”我问,“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穆安安打开副驾驶车门,说,“脸这么红还在发烧吧?上车我送你去机场。”
上了穆安安的车,我才发现车上不止有她,后排还坐着侯少鸿。
见我看他,他朝我笑了笑,显然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挺唐突的,笑容显得有些羞涩。
我问穆安安:“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找你啊。”穆安安说,“要不是候少找你,我还以为你去公司了……倒是挺会找地方休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