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胜男？她说什么了？”
“说，繁玥说过，他不再爱她了。”候太太叹息道，“我家胜男从来都不明白爱。她五岁那年，我看到朋友跟孩子聊天，就模仿人家对胜男说，‘妈妈爱胜男’，我多么希望她也可以像别人的孩子那样说‘胜男也爱妈妈’，可她只会一遍一遍地重复‘妈妈爱胜男’……繁玥怎么可能受得了一辈子忍受这样的孤独？”
我说：“胜男不也为他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孤独吗？如果不是因为他运气好，她原本是要忍受一辈子的。”
候太太没有说话。
闲聊几句，那几个孩子突然从儿童城堡玩具里跑出来了。
看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紧张，气氛明显不对。
侯太太立刻站起身叫他们，那几个孩子却只顾跑，候太太只好派佣人去抓。
我也忙站起来，跑出去的孩子其实少了三个，也就是说，穆腾和穆雨还跟另外三个在一起呢。
虽然这两个家伙平时飞扬跋扈，但也是不知底细的孩子，我自然很紧张，也很懊恼，连忙朝着儿童城堡走去。
不过，不等我过去，穆雨就从城堡里钻出来了。
她看上去倒是一点也不狼狈，钻出来后，还拖着个东西，她拖了半天我才看出那是另一个孩子。
我大惊，候太太当然也看到了，她连忙让佣人扶住我，疾走几步去找穆雨。
我在这边听不太清他们说话，只能看到穆雨正气哼哼地，这表情一看就是再告状。
很快，候太太阴沉着脸了派人把孩子们都叫了下来，其中有两个男孩子是被抱下来的，满脸青紫。
穆腾倒是也好好的，他身后跟着一个怯怯的小女孩，头发乱七八糟，还湿哒哒的，小脸也脏兮兮的。
这会儿穆雨已经跑到我身边来告状了：“妈妈，那两个坏男孩在欺负这个小妹妹扯她的辫子，叫她学狗叫，还往她头上撒尿！”
不等我说什么，又道：“所以我和葛葛就把他们揍了！”
说话间，两个男孩也被扶着走过来了，穆雨朝他们一瞪，俩人顿时打了个激灵，垂着头不敢说话。
孩子们的父母很快就来了。
原来欺负人的是管家的两个儿子，管家态度倒是不错，一来便开始道歉。
候太太随便教训了他几句，见管家连连道歉，便说：“去忙吧把你儿子们看好去忙吧，把你的儿子们看好。”
“好的太太。”管家乖顺地说，“那……小美我也带走，让我家那个给她洗洗。”
侯太太点了点头：“去吧。”
管家便朝着被欺负的女孩招了招手笑着说：“小美来，别再打扰繁太太和两位少爷小姐了！”
小美也就是被欺负的小女孩立刻缩进了穆腾身后，一脸惊恐。
穆雨问：“小美为什么要跟他走？”
穆腾也说：“要她的爸爸妈妈来接她。”
“呃……”管家尴尬地看向了侯太太。
侯太太解释道：“小美没有妈妈，这孩子的父母去年过世了。她的其他亲人都在乡下，没有一个肯来接她，咱们侯家也不缺一双筷子，就让孩子留在这里了。”
“那候太太就是小美的养母了！”穆雨说，“应该保护小美才对。”
候太太，笑着说：“不是的，我不是小美的养母。”
“那就让小美这样受欺负吗？”穆雨问，“没有人可以保护她？”
候太太说：“乔管家会照顾她的。”
两只看向乔管家。
乔管家赶紧讨好地笑了笑。
“所谓的照顾，”穆腾说，“就是让自己的儿子欺负她吗？”
乔管家立刻说：“这只是孩子偶尔的打闹，是我教子无方，让繁小少爷见笑了！”
“不是偶尔的，”穆雨说，“他们两个一说‘小丑，学狗叫’，小美就立刻跪下老学了。很明显是经常这样的。”
“这……”乔管家脸色难看起来。
候太太显然也挂不住面子了，脸色一寒，怒道：“乔管家！你怎么能纵容孩子做这种事！”
乔管家垂下头，看似紧张，但眼神非常平静地说：“太太我每天事忙，的确对孩子们疏于管教，但我肯定不是纵容啊。”
候太太说：“难道你一次都没发现这样的情况吗？他们都敢给客人看了，你这个当父亲的怎么会不知道！”
乔管家笑着说：“也许只是孩子间的游戏，毕竟繁小小姐也说了，小妹很顺从，很配合嘛。也许她很喜欢也说不定……”
“拜托！”穆雨急了，“谁会喜欢那种游戏啊！你喜欢当小狗吗？你喜欢被别人在头上尿尿吗？”
穆雨这一喊，小美抖得更厉害了。
这孩子长得非常漂亮，楚楚可怜的，看上去好小至多三岁。
三岁的穆腾还在闹着吃neinei,三岁的穆雨还在为了一点巧克力跟我斗智斗勇。
但三岁的小美，已经会在别人提要求时候顺从地跪在地上学狗叫，任由别人在自己头上撒尿了。
穆腾说：“她肯定被打了很多次才会这样。”
乔管家满脸尴尬，但也只是笑。
候太太眼里已经冒火，但很显然，她无可奈何。
我知道该我解围了，便对候太太说：“看来我们家腾腾和小雨点很喜欢小美啊。”
穆雨说：“是呀！是呀！小美长得多好看，像我的妹妹！”
穆腾说：“我想把她带回家。”
“是么？”这俩家伙果然是我的宝宝，我顺势对候太太说，“既然这孩子无父无母，不如就交给我家吧？”
候太太一愣，说：“这……”
“要是孩子的亲人找来，就让他去我们家找，”我说，“我们家都是小男孩，只有一个女儿，小雨点一直很孤单的。”
这孩子明显已经没人要了，有时人命就是如此轻贱。
侯太太实在没理由不给我，于是她对管家说：“去收拾小美的东西吧。”
穆雨立刻说：“你自己去就行，不用带小美了！”
接下来，侯太太让人带着小美去洗一洗，起初小美不愿意，后来穆雨跟着他才同意。
侯太太显然很没面子，对我解释：“我近日来为了胜男的事烦心，对家里一直疏于管教，让你见笑了。”
我说：“是我家这俩太冲动了。”
这件事办完我们也回去了。
那边他们也差不多谈完了，氛围是比吃饭时更好了。
侯家老太太看繁玥的眼神就像看亲孙子一样，言语之间，尽是亲近。
侯少鸿也是热络得很。
走时，候董甚至直接抱了抱繁玥，显然，所有人都是很满意的。
直到上飞机时，我才意识到，除了候太太，至少我在时，没有人提到过侯胜男。
离开侯家时，我们车里多了小美。
孩子这会儿洗得干干净净，侯太太亲自安排了一身衣服。
不过纵然如此，也遮不住她胳膊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小美不肯自己坐保镖车，一定要黏着穆腾和穆雨，所以我只把事情简单说了说，那些过分的细节就没有提了。
都来侯家了，当然不能不来苏家，事实上，苏怜茵早就打来电话要我们一结束就立刻过来。
苏怜茵这边只有她和她女儿在，小家伙已经满地走了，非常可爱。
穆腾和穆雨带着小美一起和他们玩儿，得知这孩子来历后，苏怜茵说：“我有点印象，之前侯家的祠堂出过一次火灾，这孩子的父母为了保护祠堂里的先祖没能第一时间跑出来。”
我说：“那他们还这样对小美？”
苏怜茵笑了笑，说：“可能是无心吧。”
她这么说，谁知道是假的。
只能说，人死如灯灭，不论是先祖还是佣人夫妇。
闲聊几句，繁玥说：“侯家已经同意了，说订婚典礼希望是最近，结婚由我们安排。”
“嗯。”苏怜茵说，“爸爸妈妈那里有日子，你妈妈一直希望你能好，她肯定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你结婚，早点给胜男安排吧。”
繁玥点了点头，说：“我会跟爷爷奶奶商量的。”
苏怜茵微微颔首，又问：“孩子做检查了么？”
“做过了，医生说现在其实看不出什么。”繁玥说，“但爷爷奶奶觉得这孩子像我，应该是好的。”
“那就好。”苏怜茵说，“胜男这样，你又用了这么多年药，孩子一定要小心些。”
繁玥点点头。
和林修的活泼开朗、讨人喜欢不同，繁玥尽管表现得十分“老实”，但可能是因为长相气质的关系，即便是坐在这里乖乖点头，他依然有股子很桀骜的劲儿。
苏怜茵又问：“胜男如何了？”
说着，又思若无意地看了繁华一眼。
“还是那样。”繁玥说，“我已经跟叔叔商量过了，需要她出面的事都会安排人代替她，保证她不会再接触到任何人。”
苏怜茵点了点头，没说话。
坐了这么一会儿，我这缺氧劲儿又开始犯了，便起来借口去看孩子们，出门走走。
孩子们一切都好，这会儿穆雨和小妹妹玩儿着，穆腾在亭子里下棋，小美坐在他身旁，独自摆弄着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