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气就不拒绝了,让你尽情地去跟她吃饭、喝酒,晚上再去酒店折腾,然后等着人家捏着你的把柄继续上诉。”
这才刚刚一审。
侯少鸿一笑,道:“难道你觉得这种程度的小伎俩也能拿得下我?”
我说:“那候律师需要什么程度的伎俩呢?”
“怎么也得你这个程度的。”侯少鸿说着,在我的脸颊上吻了吻,“聪明又漂亮的大美女。”
我说:“美是不可能了,这一身疤是去不掉了。”
“有疤也是好的。”侯少鸿说,“至少你不再痛了。”
我没言声,他又道:“何况疤痕有疤痕的漂亮。”
疤痕有疤痕的漂亮。
下午,我站在内衣店的更衣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已经经过了处理,所以这一身的斑驳说重不重,但终归是看得到。
我欣赏不了疤痕之美,完美的才是好的,不是么?
“战袍”买好了,并装扮好自己,买了几个小菜,捏了几只寿司。
刚刚摆好碗碟,侯少鸿便来了,带着玫瑰,首饰,和hlc最新款的手袋。
我以不想擦花口红为由婉拒了他的索吻,最后把他按到椅子上,说:“我们先吃饭。”
侯少鸿看了看桌上的寿司,没说话。
我说:“你最爱吃的。”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撩起眼皮,看向了我。
我在他对面坐下,为他斟了一杯酒。
侯少鸿这才出声:“绮云,你……”
“今天可能会跟你多喝几杯。”我笑着说,“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给司机打电话的。”
侯少鸿又没说话。
我又给自己斟了酒,随后放下酒壶,看向侯少鸿:“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跟你一起吃日料呢。”
毕竟上次我可一口都没吃。
“如果不合你口,那一定是网络菜谱的配方不对。”我拿起酒杯,笑着说,“我可以保证,我是按步骤来的。”
侯少鸿总算是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执起酒杯,跟我碰了碰,笑着说:“无所谓,鸿门宴还追求什么口味?”
说着,他喝了酒,将酒盅丢回了桌上。
我说:“这怎么能算是鸿门宴呢?这是一餐友好的,不带任何目的的晚餐,和之前的每一餐都不一样。”
侯少鸿没说话,拎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我托着腮瞧着他的动作,问:“你不想问问我原因么?”
侯少鸿放下酒壶,看向我说:“我确实很喜欢她。”
“……”
“就像你对林修一样。”他一脸坦荡,“非常、非常喜欢。”
我说:“这不一样。”
“是。”侯少鸿点了点头,“我没有得到她,但我想,一旦得到她,我对她的感情也就结束了。”
我笑着说:“这是什么话?”
侯少鸿又端起酒杯,跟我碰了碰。
这次他过了好久才再度开口:“我很早就认识她了。”
“……”
我知道我可以打断,因为我根本不想听。
但不得不承认,我的内心还有个声音。
它在告诉我:“别出声,你早该听听了。”
然而他却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突然问:“她对你说什么了?”
我愣怔了一下,随即无师自通地反应过来:“你说司太太啊?”
侯少鸿笑了,说:“你总是这么聪明。”
我笑着说:“我只是比较懂你。”
侯少鸿没吭声。
我见他又端起酒杯,便拿了一只寿司放到他的碟子里:“她说给你捐肾是真的,一想到你年纪轻轻就要没了,她也觉得很难过。还说,其实她总是想起你,后悔你出生时,没有看过你,不然可以记住你的脸。”
侯少鸿没插话,拿起了寿司慢慢吃着。“她还说希望我出去以后不要报警,说司继是无意的,他会改好的。”
见侯少鸿全无表示,我又道:“她还说,把你给爸爸,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她没有办法照顾好你。”
侯少鸿微微颔首:“她说得对。”
“我也觉得,从司继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我笑着说,“你跟他是云泥之别。”
侯少鸿没接话,只是看着我。
我歪歪头,问:“怎么啦?”
“以前我真的不了解你。”他笑着说。
“……”
“从我有记忆起,我妈妈就已经在我身边了。”侯少鸿又执起酒杯,“起初她对我不冷不热,那时她受宠,怀了孕更会动手教训我。生下胜男以后稍微收敛了一些,查出胜男的病以后,她彻底只能依靠我。”
“……”
“她对我从冷淡到讨好。”侯少鸿说,“始终没有疼爱过我。”
“……”
“我还记得第一次陪你过生日时候,不小心把你灌醉了。”他说到这儿,笑了起来,“本来我连房间都开好了,结果你一直叫妈妈。”
我说:“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君子。”
“也可以论迹不论心的。”他说着,又跟我碰了碰杯。
我和他一起喝了酒。
“去年,”放下酒杯,他说,“她也喝醉了,我把她带了回去。”
“……”
这是要给我讲付费点播情节了吗?
“她躺在那里,好像一个天使。”他说,“我碰她一下,都好像是一种亵渎。”
“……你该不会什么也没做吧?”我笑着问。
侯少鸿点了点头,道:“我什么也没做。”
“……”
“我就那么看着她。”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敢碰她。”
“……”
“我没对你说过,你是我爸爸选中的。”他说,“他看中你父母的家世。你为人又比较聪明伶俐,把父母两边的关系都处理得很好……我出国前他就跟你爸爸说过这事,那边也同意了,但我拒绝了。”
“……”
我又给他倒了一杯。
“我爸爸不同意我学法律,他要我读商学院。”他边喝边说,“我没有听他的,他发了火……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了,第二天的吃饭都成问题。我奶奶当时在住院,其他人全都离我而去,我希望妈妈给我借一点钱,帮我暂时度过难关,但她只给了我一顿训斥。”
我说:“但你还是坚持下来了,很厉害。”
“没有。我没坚持下来。”他轻声说,“我觉得太苦了,我受不了这苦,回家来,跪在他面前道歉。我能学下来完全是因为,那段日子他因为公司法务能力太差而吃了个大亏。就算是这样,也是我先道歉,他才勉强原谅了我。”
“……”
“我就是在那段时间认识了她。”他说,“其实她家里的条件也不错,而且我真的很喜欢她。”
“……但是你爸爸不同意?”
“我没有问他。”侯少鸿说,“我不敢。”
我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懦弱。”
侯少鸿不吭声了。
很久、很久,他才说:“我很讨厌你。”
“……我知道。”
“我知道我爸爸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长了一副跟他们一样的面孔。”侯少鸿说到这儿,看着我笑了,“天生就像是侯家的人。”
我看着他说:“她不是么?”
“她不是。”侯少鸿露出了一种近乎是温柔的神情,“她就像个小孩子,很单纯。”
我说:“也很善良对么?”
善良的黑寡妇。
“她不善良,但她的心机都写在脸上。”侯少鸿说,“她不像你,嘴甜心狠,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她总是闹脾气,让人下不来台,表面上好像很厉害,实际上糊涂得不得了。”
我可以不嫉妒么?
我真的做不到。
明明在描述她的缺点,却偏偏成功地让我吃味得要命。
我说:“你真的很喜欢她。”
“我很讨厌你……讨厌你所代表的人生。”他这一杯接一杯,转眼已经喝了大半瓶,舌头都大了,“那时感觉跟你在一起,就像跟我爸爸在一起,终生受他控制。我不想了解你,我只想应付你,像应付我爸爸那样,像应付那个家的所有人。”
那天的最后,他说:“绮云,我可能是错了。”
那天的最后,我告诉他:“其实,你可以不说这些的。”
他醉眼朦胧地望着我。
“我呀,只想告诉你……”我说,“今天之所以要拒绝你,是因为淼淼已经走了。”
他没说话,只是红了眼睛。
“淼淼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说,“如果你我能再有一个孩子,那她也肯定不是淼淼。你我之间也不应该再有孩子,因为无论对她还是对淼淼来说,都不公平。”
“没有谁,应该去当另一个人的替身。”我最后吻了吻他,说,“去追你喜欢的人吧。”
侯少鸿是被司机扶出去的,他酒量一向差得很。。
我的酒量其实要比他好一些,这会儿也有了醉意。
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我很讨厌你。
我是该感谢么?为这难得的诚实。
这天之后,我和侯少鸿继续联系时,除了案子,便再没聊过别的。
路老总是约我,但我其实挺烦的,毕竟老人家做不动了,但难保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不过倒是我想多了,人家一直对我蛮客气。
当然,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这天,路老给了我一份协议。
“我这病已经查出来三年了,一直瞒着我儿子。”他解释说,“你不会担任何法律责任,还能以配偶的身份获得我一半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