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 封尘多年的屋子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后院的主厅,结构和前院相近,面积略小。台本里记述, 宅院主人说这屋子的摆设依旧保持着多年前的样貌,从他出生以来没有变动过。
这些古老的家具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 结满蛛网, 无一不是岁月的痕迹。
屋内窗户紧闭, 幽暗沉闷, 不时生起一阵小阴风, 掀起尘埃,抚过垂帘, 惹起呜咽般的响动。
月伢说完那句话后, 其他人总觉得真的有东西在暗处醒来了, 个个都心慌慌。
月伢不动没人敢动, 于是大家一起一动不动。
月伢回眸,看到一群人表情僵硬地杵在他背后, 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进去?”
导演僵硬地笑了笑:“你先请!”大哥, 请!
全员怂包, 居然还敢做灵异栏目, 月伢摇了摇头,踏进屋里, 打破了奇怪的氛围。
梨花紧张地跟上,用接近气音的声音问:“我们接下来搜查的重点是什么?”
月伢:“随缘。”
梨花:“……”那么佛吗?
“和裁缝有关的,一律眼看手勿动。”月伢懒懒地补充了句,免得这姑娘莽撞。
在月伢眼里,肥肥吃过饭了,就没什么好着急了。
梨花小鸡啄米地点头:“好!”
月伢扫了眼客厅, 这里没有挂庆祝新居的镜子,只挂着一幅画。
画里是一个穿着红衣,戴着鬼面的男人,男人手中握着一条绳索,那绳索尾端分成好几股,每一股都绑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这些鬼往外爬,几乎要冲出画纸外。每一个鬼旁边都提着字,大概是它们的名字,字写得不错,但名字取得相当随便。
梨花看得毛骨悚然:“这画好生诡异,尤其这绳子,让我想起了吊死鬼,这些鬼好像会爬出来一样。你说这个戴鬼面的男人是谁,他牵着那么多鬼干什么?”
月伢声音平静:“可能是在遛鬼。”
梨花:“?”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用词还很准确。
肥肥忽然跳到地上,围着一个大花瓶嗅来嗅去,月伢跟上它,没有再分给那幅画一个眼神。
所以他没看到,画中的鬼面男人缓缓移动了下眼珠子。
肥肥蹲在花瓶前,时不时用爪子拍拍花瓶,发出咚咚声。
这花瓶足足有一米多高,大肚子细长颈,花纹比较普通,没什么价值,只是个摆设。
但肥肥停在这,证明它有点意思。
月伢往花瓶里面看,发现瓶底有个东西,但是太暗了他看不清。
倒出来可能会触发禁忌,不是个好办法。
月伢取出摄像机,对准瓶口拍了几张照片。
这几张照片拍得很清晰,可以看到瓶底躺着一个红木印章,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月伢放大照片,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结果照片一放大,他在阴影部分看到了一张模糊惨白的脸!
那张脸藏在黑暗中,不放大根本发现不了。
这平平无奇的花瓶,瞬间就变成了……猫粮桶!
肥肥不用吃完上顿愁下顿了,关键是这猫粮桶还送红木印章,多划算。
月伢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拍到什么了?”梨花见他笑了,好奇地问。
“好东西。”月伢给她看照片。
“这是什么,印章吗?”梨花一开始没有看到鬼脸,也是下意识放大了照片,结果和阴影中的鬼脸看了个对眼,差点尖叫。
她表情僵硬,身体很诚实地远离花瓶:“你看到那么恐怖的东西,怎么还笑得出来?”
月伢:“恐怖吗?”这不比吊死鬼可爱多了。
月伢问工作人员要了一支红色马克笔,在花瓶附近的地板上画了个三角形。
“这是在标注危险区域吗?”梨花觉得他又变可靠了:“太棒了,这样我们路过的时候就会知道要小心。”
月伢盖上笔盖,淡声说:“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但我是在标注猫粮区域。”
肥肥眼睛亮亮,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喵!”我是有储备粮的猫了!
梨花愣住:“猫粮?”
梨花细思极恐,这只猫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继续。”月伢走向房间。
梨花试探问道:“继续找‘猫粮’吗?”
月伢:“没错。”
梨花:“……”没见过主动去找鬼的,真的跪了。
这间房只有一个大收纳柜和一套桌椅,看起来比较像书房,桌上放着一支毛笔、一块黑砚以及一叠摊开的纸。
这些东西上面爬满了蜘蛛网,依稀能看清纸上的字,字体歪歪扭扭,呈现出暗红色,上面还有泼洒的印记,怨气冲天。
月伢微微眯起眼睛,读了一遍:“恶霸杀我,天理不容,我要生生世世与之纠缠,为此愿意用灵魂和你交易,凤娟书。”
凤娟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在哪儿听过?
“嘶……这是血书吗?上面提到了恶霸,应该是鬼裁缝写的吧?”梨花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看向月伢:“你有什么看法?”
月伢蹙眉:“字太丑了。”
梨花再次看向血书,不得不承认月伢说得对,这字跟狗爬似的,水平不如小学生。
“还有别的看法吗?”
“这不是用血写的,是红墨。”月伢指了指石砚,上面还有一小块没磨完的红墨。
正在安静拍摄的导演急了:“小月主播,你别说出来呀,让观众以为是血书,这样效果更好。”
月伢看向摄像头,他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黑润的眼睛,平静地回眸时,所有人都被这双漂亮眼睛吸引,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这些字迹很飘,有泼溅痕迹,只有悬着握笔并且控制力不够才会写出这种字。”月伢思路清晰,语速很快:“我猜测曾经有人坐在书桌前,用笔和纸当媒介,和鬼裁缝沟通,鬼裁缝借他的手写下了这行字。”
如果这个交易成功了,那意味着鬼裁缝已经把灵魂卖给了某人。
他没有说完整,但说得很有画面感,众人不太费劲就能想象出一个面容模糊的人坐在桌前,被凭空出现的鬼手握住手,写下这封怨气冲天的手书……npc们再次被月伢吓得不!敢!动!了!
“导演,节目效果够吗?”月伢无辜地眨了眨眼。
自己要求的节目效果,含泪也要承受住,导演苦笑着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够,非常够。”
月伢说:“还有。”
导演已经开始提心吊胆了:“还有什么?”
“你不觉得凤娟这个名字很熟悉吗?我想起来她是甲方之一。”月伢取出合同,展开第一页,指着甲方那一栏上的名字:“请我们来拍节目的委托人,是鬼。”
导演脸色苍白,流了满头大汗:“可能只是同名同姓,比如……笔、笔!!”
导演嗓门本身就大,这一嗓子飙出了海豚音效果,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梨花揉了揉耳朵:“比如什么?”
“笔、笔动了!”导演几乎是喊出来的。
月伢回头,一张倒挂着的女人脸突然贴了上来!阴气扑面而来,他身体瞬间麻了!鬼裁缝身上的阴气竟然比昨晚凶恶了将近一倍!
npc们惊声尖叫,慌不择路地向外逃!好几个玩家也跟着一起跑。
“砰!”梨花反应特别快,抄起桌上的某样东西,正正砸中鬼裁缝的脑袋!
鬼裁缝尖叫一声,消失了。
月伢惊讶地看向梨花。
梨花眼圈红红,将哭未哭,真看不出她那么有勇气。
“谢了,”月伢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用什么砸鬼?”
“不知道,我随手抄起一块东西就砸过去了……我胆子怎么……那么大呢?”梨花本人也没想到自己能干出这种事,当时就是脑子一热,哪里想得了那么多。
阿海刚才没有逃,他指向地面那块黑黑沉沉的东西:“好像是石砚,你用它砸走了鬼,牛逼。”
梨花吸了吸鼻子:“我好厉害。”
月伢:“很厉害,但是鬼裁缝今晚可能要去找你。”
梨花瞪大眼睛,反应过来了:“我拿的是石砚!!笔动了鬼裁缝就现身,所以石砚和鬼裁缝也有关系,我我我拿了鬼裁缝的东西触发了她的猎杀条件,她今晚要来找我了!”
梨花把头发揉得一团糟,眼睛泛起泪花:“我当时没想到那么多直接就砸了……现在想想,我们好像没有触发条件,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是与生俱来的善良推动梨花做了这件事,慌乱之中她考虑不了太多。
月伢缓声分析:“可能是念手书把她引出来了,她惊吓我们,希望有人在惊慌失措时触摸危险物品。”
这也是问题的关键,刚才npc和玩家们跑得那么急,除了梨花可能还有其他人也无意碰到了危险物品。
梨花绝望地指着自己:“就像我这样。”
“别慌,我们只是在推测,不一定百分百会发生,”月伢安抚她:“你是为了帮我,我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
梨花也知道着急无用,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冷静:“更何况什么?”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月伢指向石砚:“你把它带上。”
梨花有点怵:“还捡?”
月伢颔首:“捡,今晚再砸她一次。”
梨花捂住心口,想都不敢想:“还能这样操作吗?”
月伢:“能砸一次就能砸两次。”
这块石砚能伤到鬼裁缝,可能不简单。
“反正我都摸过了,捡了也不亏,捡吧,她今晚要是来姐姐再砸她一次!”梨花鼓起勇气捡起石砚,放进了她的玩家背包。
三人离开屋子,后院一个人也没有,院子的泥地上有几排凌乱的脚印,看得出来那些人冲出去的时候很惊慌。
回到前院,又是一场兵荒马乱。
之前也出现过几次灵异事件,但是npc们没有撞过鬼,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鬼,这些人心态崩了。
“导演,我不想拯救节目组了,失业也好过没有命啊!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联系吧。”几个npc拎着行李离开了,这种情况导演也无法挽留,只能蹲在地上抽闷烟。
“第一次玩这种本,npc参与度还挺高的,这剧情会怎么发展下去呢?”梨花有点好奇,目光追着那几个npc。
月伢摇了摇头,直觉不太妙。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npc在跨出院子时,身体被切成了几块!一地狼藉,走在后面的几个npc被溅了一身血,连滚带爬地往回逃。
“我去!”梨花捂住嘴巴,差点吐出来。
阿海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npc们直接被吓哭了。
绝望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月伢走到院门口前,看到几根绷直的透明线,被鲜血染红后才显露出来。从这一刻开始,npc们的记忆应该不会再被抹掉了。
导演看月伢走得那么前,吓了一跳:“小月!你别走那么前,快回来!”
月伢慢慢往回走,看见实习生npc哭着问导演:“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操!我也没想到委托人会是鬼。”导演把烟扔在地上,用力碾熄:“现在我们都走不掉了,你们不要尝试偷偷逃走,逃只有死路一条,按合同拍完节目,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也只好这样了,毕竟逃不掉了。
遇到这种事,没有人有心情工作,导演宣布今晚休息,大家调整好心态,有什么事随时去找他聊,千万不要想不开。
玩家们看多了,心脏比npc强大很多,依旧该干嘛干嘛。
晚上,晚餐依旧准时送进了院子里,他们看着来去自如的送餐小哥,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但是没有一个人试图跟着离开,下午那一幕实在太惨烈了。
吃完晚饭后,月伢和肥肥来到梨花这边,他们下午商量过了,月伢晚上过来帮忙。
这边本来只有三个人住,昨晚死了两个人,只剩下梨花自己。
梨花根本不敢自己在屋里待着,月伢来之前她坐在门口的阶梯上,心里慌的一批。
月伢出现,她才觉得稳了一点:“月哥!你终于来了,请进请进。”
月伢一进屋就说:“把窗户都关上。”
梨花关上所有窗户,才问了句:“为啥?”
“我怀疑昨晚瘦高男是因为没关窗户,所以被榕树须拖了出去,但证据不充分。”
月伢的直觉一向很准,这种情况下,还是相信直觉比较好。
梨花一紧张就想抖脚:“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我们要做点什么准备吗?”
月伢回答得简单粗暴:“你拿着那块砚石,有脏东西敢靠近你就砸。”
“好!”梨花实在太紧张了,小心问了句:“那什么,我可以借你的猫抱一抱吗?”
月伢看了眼肥肥,它主动跳到桌上,慢慢走到了梨花面前。
梨花摸了摸小猫,紧张得到有效缓解,也不抖脚了。
月伢把小傀儡放了出来,让它活动活动,听到风吹草动及时汇报。结果这个小家伙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就回到肥肥身边,紧紧挨着它,一步也不肯离开。
随着时间推移,神经高度紧张的梨花撑不住,渐渐困了,脑袋忍不住一点一点,随时要睡过去的模样。
屋子里的灯光变得更加昏暗,屋外的风声慢慢变响,隐隐绰绰的影子晃过窗边。
在玩耍的两小只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同时扭头看向墙角。
月伢顺着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但是他听到了一种细细的摩擦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哼唱声。
月伢拍了拍梨花的肩膀,梨花马上惊醒,握紧了手里的石砚。
她拍了拍脸,强行让自己清醒:“来了吗?”
“你是在等我吗?”墙角响起温声细语,一双惨白修长的手凭空出现,这双手一边拿着针线,一边拿着一件衣裳,正在缝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这双手正在把眼珠子缝在衣服上!
梨花也发现了,她扭头看月伢:“月哥,我没看错吧,她是在缝眼珠子吧?”
月伢点了点头。
梨花背后出了一片冷汗,彻底被吓醒了。
墙角传来轻轻的笑声,鬼裁缝幽幽现身,她悬坐在半空中,手边浮现一个匣子。匣子敞着,能看到里面有好几层,最上面那层放着眼珠子,下面则放着一串漂亮宝石,散发着诡异气息。
看到这个匣子,月伢漆黑的眼眸闪过暗光。
“凤娟。”月伢喊鬼裁缝的名字。
或许是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鬼裁缝有些恍惚,而后是气恼:“叫我做什么?”
月伢挑起唇角,看着她的宝石匣子,轻声问了句:“你知道什么叫财不外露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月牙儿:拿来吧你
——
后面要上夹子,这章提前更了,下一章推迟到星期二晚上11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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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好友因为劳累过度猝死在岗位上,建筑师云无虑对忙碌焦虑的城市感到了厌倦,他辞职回到小乡村,打算开始种田生活。
没想到回归乡野的第一天,就有大爷上门热情地给他介绍工作——
“小伙纸,我这儿有一份工作,晚五朝九,包吃包住包教技术,终身编制,附赠两只无敌可爱的宠物和豪华墓地一块,你感兴趣不?”
“不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小废物……”云无虑下意识拒绝了,随后一顿,“等等,有宠物?”
大爷笑出一脸大褶子:“有,今晚就给你送过来。”
晚上,大爷果然带着两只宠物来了——两米高的双头地狱恶犬和飘着灵体、会说人话的一盏长明灯。
“恭喜你正式上岗,成为下一任城隍爷。”大爷笑着搓搓手,“虽然这份工作有一定的风险,但是你放心,我们送豪华墓地!”
云无虑:“……”要不你现在就把我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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