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有些寂静。
池年看着眼前的祁深,冷冰冰的,眉头总是紧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贵冷艳模样。
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那时创思才刚刚形成规模,资金全都投入到了研发部门,祁深也在吃着员工餐,只是他总是一个人,偶尔宋朗在公司能陪陪他。
池年主动靠近过,被他无声地拒绝了。
直到有一次,他泡在研发部门一天一夜没吃饭,差点倒下,池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扶半拽着他回到办公室,盯着他吃完了三菜一汤。
事后听同事说,他们还以为她要把祁总吃了,毕竟一个一米六五的小姑娘,扶着一米八八的祁总,愣是走出虎虎生风的气场。
那次后,祁深的拒绝对池年失效,久了,他也懒得再管她了。
想到过往,池年的眼神暗了暗,只能劝自己:他失忆了,他失忆了……
她原谅他的“无知”。
池年耐心解释:“之前我们就这……”
“池助理……”祁深刚好同时开口,说完二人都愣了愣。
池年眨了眨眼,看着祁深,让他先说。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说话太直白,祁深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有些烦躁,可有些话就需要直白地说出来。
祁深看着她:“我不想再追究你说我们是男女朋友这种话了,只是,”他顿了顿,“下不为例。”
池年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愣,心里的怒火“噌”地就冒了出来,又恼怒又委屈,恼怒他觉得自己在撒谎,委屈当初在一起的要求分明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心中越想越气,池年干脆啪的放下筷子,直接站起身朝门外走。
祁深见状,眉头皱得更紧:“站住。”
池年脚步一顿:“干嘛?”
祁深看着眼前剩下的饭菜:“把晚餐吃完。”
池年一听气笑了,拉开大门:“不是不习惯吗?自己留着吃吧!”
说完摔门而出。
祁深坐在餐厅,脸色沉沉的,扫了眼面前的饭菜。
果然,这样使性子的女人,怎么看都不是自己喜欢的。
……
池年回到家,想到祁深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心里的气又忍不住冒了出来,抓起旁边的独角兽抱枕的角狠狠地摔了两下。
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池年恨恨地将抱枕抱在怀里,声音还带着火气:“喂?”
夏宜:“吃火药了?”
池年的声音立刻蔫了下去:“怎么有时间联系我?”
这段时间,因为那组沙漠大片的火热,夏宜被邀请参与了一档模特选秀,手机也被没收了。
“今天休息,刚拿到手机,”夏宜正在敷着面膜,说话有些模糊不清,“你和你家祁总的恋爱生活怎么样?”
不提还好,一提池年的火又窜了出来:“恋爱个鬼。”
夏宜:“不顺利?”
池年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出车祸了。”
夏宜默了默,小心翼翼地问:“残了?”
“没有,”池年无语,“……他把我们在一起的事忘了。”
“什么?”夏宜的声音猛地高了起来。
等到池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她说清楚,夏宜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半晌冒出一句:“比我们这破选秀还狗血呢!”
池年抱着抱枕趴在床上,谁说不是呢。
夏宜又问:“年年,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池年低落:“不知道。”
而且,她现在在祁深眼里的形象,估计不怎么好。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夏宜的声音清晰了许多:“不就是失忆吗?医生不是说了,什么旧地重游还有恢复的可能,实在不行你就再照着他的脑袋来上一棍子,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说不定就好了。”
池年默默道:“到时候不光爱情没了,事业估计也没了。”
夏宜也安静了,半晌:“那你还是忍忍吧,你家祁总别的不说,对员工还是挺阔绰的。”
池年:“……”
挂了电话,池年又在床上折磨了会儿独角兽,翻身坐起来,习惯地走向书房,却在看见客厅悬着的拼图壁画时脚步一顿。
拼图是她定制的,有一千块,她一个人零零散散拼了两个星期才拼好,上面是一个一袭黑色西装的卡通男人,他撑着黑色的雨伞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身后是雨里摇摆的蝴蝶兰。
看了一会儿,池年瘪瘪嘴走进书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相机,坐在客厅阳台的落地窗前。
她的公寓是两室一厅,大的是她的卧室,小的改成了书房,不过九十多平,但装修是她喜欢的粉蓝色,壁灯是暖色调的,顶灯明亮,她很喜欢。
十五楼的城市夜景很美,街道上的车如灯串,缓缓游动。
池年看了会儿夜景,将目光定在远处高地势的一片郁郁葱葱上。
她知道,在那一片繁密的绿色植物中,有一盏路灯,照亮的是祁深门前的路。
可她也只能看到那盏路灯了。
却也比当初如同仰望星空一样的遥远距离好了太多。
池年按下快门,车上的车辆在延迟摄影下成了一缕缕光线,唯有那盏路灯,安静盛放。
池年站起身,目光落在落地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身上,而后笑了起来。
只是失忆而已嘛,她就不信他记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池年醒来时心情好了打扮,去公司时也神清气爽。
一路上了二十三层,她一如既往地和行政部的同事们打着招呼。
还没到上班时间,几个人正端着咖啡聚在一块说着什么,看见池年后林蕾挥了挥手:“池总助。”
林蕾是行政部的主管,平时也负责和池年交接些业务。
池年走过去:“嗯?”
林蕾从办公桌抽出几份文件:“祁总的身体还没好吗?这段时间因为发布会的事情,已经有二十几家媒体想要预约专访了。”
池年看了看文件,创思这次对于自主芯片的创新的确具有开创性,想采访的媒体不计其数。
但想到昨晚的事情,她的好心情也低落了下,指着自己的脑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祁总除了身家和脸,也就脑子最贵了。”
“现在他脑子摔坏了,当然得好好休息休息。”
林蕾默默地看着她,她都听陈助理说了,一个脑震荡硬是被池年说的祁总快要成傻子了。
刚要说些什么,她的余光扫到部门门口,当即噤声。
一旁聚在一块聊天的人突然在此时沉默了下来,整个部门诡异的寂静。
池年察觉到什么,缓缓地转头看过去。
祁深一身西装笔挺地站在那儿,身姿修长,冷冷地看着她,一张俊美的脸蛋像极了立在枝头的白雪花,冷而雅贵,望而生寒。
池年眨眨眼:“你来公司了?”
祁深抬脚走过来,没有应声,他的腿看起来已经没事了,只是手臂依旧不适地抬在身前。
池年眯着眼笑了笑:“祁总,您来公司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祁深终于看向她,语气冷淡:“昨天,池助理似乎没有给我说的时间。”
池年:“……”
祁深走到前台:“一杯黑咖啡送我办公室。”
说完走向内部专梯,直接上了二十四层。
周围人微妙地打量了眼祁深和池年,纷纷回了工位,前台正要去茶水间。
池年看着前台,眼珠转了转。
喝黑咖啡的习惯,一年前祁深得急性胃病时已经被她强制戒除了,果然全都忘了。
还有……以前只有她一个助理时,这些都是她负责的,如今故事重演,说不定祁深就想起来了呢?
想到这里,池年忙叫住前台:“我去吧。”
祁深回到办公室,才忍不住抵着太阳穴用力揉了揉。
越接触公司的一切,他想起来的关于公司的事情就越多,脑子就越痛,太阳穴也在不断地跳动着,好像能听见血管里血液奔涌的声音。
“头又疼了?”清脆里带着丝担忧的女声在门口回荡。
祁深还没反应过来,一杯看不出是什么的液体被放在一旁,有人探了探他的额头,熟悉的甜香涌来。
祁深紧锁着眉头,脑子里莫名响起男人疏冷的话:“池助理,男女有别。”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只手。
池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地捻了捻,放下:“你想起什么没?”
祁深已经清醒过来,闻言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睨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一旁墨绿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池年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没想起来,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坦然:“果蔬汁啊。”
祁深抬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无声地敲着桌面:“没记错的话,我要的是黑咖啡。”
“医生说了,黑咖啡会刺激你的脑子,你应该少喝那些东西。”
祁深敲桌面的手指一顿,继而平淡地反问:“是吗?”
池年点点头。
祁深:“我的脑子不是已经摔坏了吗?”
池年:“……”
他果然都听见了吧!
咳嗽了两声,池年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下周的行程表我已经发你邮箱了,这周末你原本计划去一趟云大的周教授家的。”
她已经查过了,那天是个阴雨天气。
祁深也没再继续为难她,只看她一眼反问:“周教授?”
他对接下去的行程有印象,但半点儿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要去云大。
池年被他看得心中一虚,匆忙垂眼:“当然。”
毕竟,他们第一次相遇就在那里,也许……他能想起来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