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宫之前,他稳住了南卓,太子训也知道这事有点过了。虽说他也是被蒙蔽的,可终究是自己行为不简单,招致的祸端。
“贤弟稍等片刻,等孤从君父哪儿回来之后,得到确切消息再谋出路。”
太子训是彻底慌神了,但好在面对的是父亲。另外,南卓告诫他的用家事来掩盖错误的办法,确实给他心里增加了不少安慰。
明堂,卫公姬颓寝宫。
宫人之首乐平禀告道:“君上,太子求见。”
正在处理政务的卫公放在了手中的朱笔,冷哼道:“他还有脸过来?”
正在边上假寐的丁祇睁开眼,瞄了一眼卫公的表情,夸张的味道很浓。对卫公性格了如指掌的内宰丁祇已经料定了姬颓心中所想。
惩罚是肯定的,但对于太子也仅限于惩罚而已。
换太子,对于卫国的国本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他不可能坐视卫国在他死后国力消耗在无休止的内斗上。卫国的局面已经够艰难了,如果还继续内斗,恐怕真要步郑国的后尘,国家四分五裂了。
如果是晋国这样的超级霸主,国家四分五裂之后,也没什么,只要到手的是自家人,损失就不大。三家分晋之后,魏、赵、韩三国,就韩差了一些,但自保也没问题。魏、赵可是一等一的强国,魏国国力雄厚,赵**队强大,都有成为霸主的资本。
可卫国呢?
总共才只有三十几个城邑的卫国,一旦分裂,不用多,一分为三好了,就成了只有十来个城邑的小城邦。
别说魏、赵了,就连宋国似乎也能轻而易举地吞并其中一部,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在数年之间,卫国国土彻底沦陷,宗庙倾覆。
姬颓这些年是不作为,也没有开疆扩土的雄心壮志,可不作为并不代表着他要破罐子破摔,等到死后自己的宗庙都要被付之一炬,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的程度。
再说了,他的谥号可还没有定下来呢?
过段日子,他准备在朝堂上商讨一下,他可不想自己的谥号里有诸如‘献’、‘悯’、‘哀’、‘恭’之类的词出现。别以为‘恭’这个词是个好词,但出现在国君的谥号里,绝对是不能忍的结果。
譬如‘恭’这个谥号,国君需要对什么人恭敬?这是亡国之君该得到的谥号。
眼下,姬颓老了,老到已经不敢做一些出格的事的地步了。
丁祇可是跟了卫公几十年的老人,他清楚姬颓每一个表情所蕴含的意思,心中哀叹:“太子好命!”既然卫公没有打算更换太子,丁祇如果继续上眼药,恐怕会适得其反。甚至被怀疑陷害太子也说不定。
“君上,太子纯孝,就算是有小错,也是情有可原。甚至是被蒙蔽的也未尝不可。不妨父子相见,将此种的误会说清楚。”丁祇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劝解起来。就在殿外的太子训也听到了丁祇的话,已经跪在殿门外的太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甚至打算迎接丁祇的奚落,甚至栽赃陷害,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替他说话。
难道什么地方错了吗?
卫公也是心头不顺,没有真的打算处置太子,更不会将此时宣扬出去,却不能表现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愤恨道:“逆子,咎由自取。”
“君父,儿臣错了。”
太子训虽然胆子小了一点,没有多少担当,更喜欢推脱责任。但真要到了认错的地步,态度也是非常坚决的,这并不是他性格果断的表现。而是他觉得没路可走了,死活就这样,姑且试一试罢了。
“给我进来,丢人现眼的东西。”卫公随后对乐平下令道:“屏退左右。”
“是,君上。”乐平也知道他身份太低,根本就没有资格听**家的隐秘。躬身面对卫公,退步出了大殿之后,开始命令禁军和宫女宦官在四周警戒。
“丁祇,你留下。”
丁祇起身离开,不过是做做样子,他知道卫公肯定会留他。毕竟,他是太子藏奸的当事人之一。甚至卫公和太子知道的还没有他知道的多。
“儿臣知错。”太子进入大殿之后,跨过门槛就再一次跪下,爬到卫公的近前,脑袋顶在地板上,双手伏地。
姬颓从殿中的座位上起来,走动了几步,就听到殿中有一个声音回响起来:“你错在哪儿了?”
“儿臣……不该亲近歹人,铸下大错却想要隐瞒。”太子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丁祇开口:“君上,太子所为不过人之常情。”
卫公姬颓呵斥道:“丁祇,你不用给他开脱,让他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丢脸是肯定的了,太子训无奈只能将和南卓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卫公和丁祇都不是等闲之人,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恐怕真有人公子之中心有不甘,对太子之位产生了窥视之心。不同于太子训,卫公选择不声张此事。毕竟对他来说,谁对太子之位有想法,算来算去都是他的几个儿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还真下不去手。
姬颓哀叹了一声之后,声音不觉苍老了许多,问:“此事你准备如何解决?”
“解决?”恐怕太子训做梦都想解决麻烦,可问题是,他想来想去,都不得其法。让他说出解决的办法,真的是难为他了。要是有妥善的办法,也不会星夜将人送去南卓哪儿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儿臣……儿臣!”
太子训磕磕绊绊的开口,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他是一个软弱的人,当然说储君是一个软弱的人是一种羞辱。可要让他真的下手,他的那点妇人之仁又开始作祟了起来。
“废物,行事如此没有决断,让寡人如何将江山托付给你!”
卫公口气颇为不善,严词厉色道。看到这样的太子,姬颓是失望的,可同时也是他以前一直觉得太子训可以作为储君的原因。因为心肠不算狠毒,至少他的几个兄弟可以在公子训当政的时候,得享富贵太平。
太子训这才吞吞吐吐道:“儿臣恐怕下不去手!”
杀了寇氏,等于是杀死自己的后代。按照时间来算,再有一两个月,寇氏也该临盆了,这是时期的观念是小孩在母亲怀中,已经孕育成型,当作小儿看待。
卫公铁着脸说道:“我是问你有没有打算认这个孩子?没让你杀人。”
“这个……”太子训虽说没有胆量杀自己的孩子,但是为了自己的形象,不认一个私生子还是做得到的,果断道:“寇氏已经出宫,将来……和儿臣绝无关系。”
这一刻,卫公姬颓才满意的点头,不过脸色依旧很难看。点拨了太子训这个不太机灵的儿子几句之后,就打发走了。陪同太子出来的还有丁祇,送出寝宫的那一刻,丁祇还说了一句:“太子以后还是小心一些,你宫里的宦官并没有将寇氏送去大宗伯府上,而是直接送出城。要不是老奴觉察出不对劲,恐怕连补救的办法都没有。”
太子训都已经认错了,多认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丁祇透露给他的消息,却让他心惊胆战,他连自己太子宫的人都无法相信,他周围还能相信谁?
而事实,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太子训忙躬身感激道:“内宰大恩大德,训不敢相忘。”
“太子,折杀老奴了,不可,不可。”临分别之时,丁祇还透露了一个消息:“君上已经找人处理此事,不过南卓夹在其中,算了,等会儿我去请示君上,看他老人家安排吧!”
“内宰费心了,训让南卓一定配合。”
……
且不说南卓一脸懵逼的得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消息,太子没事了,卫公没有打算惩罚太子;可是他有事了,太子地转述之中,似乎有让他出手给寇氏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找个爹的任务。
这算是个什么事?
出太子宫的那一刻,南卓的脑袋还是晕沉沉的,他就像仰天长啸:“本少爷造了什么孽啊!”
再说,边子白。
很不幸的被丁祇和卫公联手摆了一道,按照他的理解,寇氏离开太子宫之后,此事就已经结束了。
甭管什么样的男人,只要家境殷实,无儿无女,都能给太子未出世的孩子当爹。就算是到时候寇氏想要攀附太子,恐怕也没有机会。毕竟只要太子死活不认这个孩子,谁也拿太子没有办法。经手此事的宫中之人,恐怕要死不少。至于外臣,根本就不可能会谈论此事。就算作证,谁能证明寇氏将来所产的孩子是太子的种呢?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血型配对,DNA鉴定。唯一的手段只能是用最不靠谱的像不像来解释,如果寇氏所产的孩子长大了和太子年轻时候如出一辙……这都是十几年后的事,谁还会翻出来闹事?就算翻出来,那时候太子恐怕已经坐稳了国君之位,寇氏有野心,国人也不会同意卫国的国君是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出现。
可问题是他过于机灵,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让仲叔牙欢天喜地将寇氏迎回家。可这……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啊!
另外,边子白是个外来户,能信任的少之又少,做事不密,恐怕害人害己。他打算先看南卓的行事之后,再做打算。
万一,南卓把他要办的事做了呢?
边子白根本就没有想到,此时的南卓暴躁的想要杀人!
太子没头没脑的说了有帮手,可帮手是谁都不知道,他就算还没有儿子,可多少也知道寇氏的肚子等不了。孩子一落地,什么谋划都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