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饭之后。
张秀才也没有要求张进他们好好待在小院里温习读书了,而是带着张进他们出了门,走出了永家巷,直直地就往一个方向来。
金陵城是繁华热闹的,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这还是董元礼、朱元旦他们第一次身处于这热闹繁华的街上,之前不是坐在马车上,就是待在小院里不曾出来,没法亲身体会这金陵城街上的热闹繁华。
此时,身处于其中,他们又是忍不住左观右望的,但也不敢太过放肆,依旧老老实实地跟在张秀才的身后,不敢到处去游玩闲逛。
只是,张秀才一直朝一个方向走着,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热闹的大街,不曾停下来,以至于每当朱元旦他们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想要停下来仔细看看,也没那个机会,不然张秀才就要走远了,他们只能紧紧跟在张秀才身后,对于街上的热闹,也只能走马观花一般地看看而已。
就这样,在这金陵城,一条街又一条街地走过去,走了许久,终于张秀才是停了下来,道:“我们到了,今天我要带你们来的就是这里了!金陵城的进士楼!”
张进等人闻言,也顾不得看其他的热闹了,都转头看了过来,就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三层高的高大精致的楼阁,楼阁上书写着三个大字“进士楼”,这楼阁大门还是敞开着的,除了他们以外,出出入入的还有许多人,而且看起来都是读书人的样子。
看着这样一座高大精致的楼阁,方志远他们却是疑惑了一瞬,不知道这今天张秀才带他们来这里又是为何啊?
那朱元旦就小声地向梁谦询问道:“梁二哥,这进士楼怎么修的这么高大精致啊,而且为什么叫进士楼,有什么出处吗?又是何人所修建啊?”
他这一问,张进他们也是竖起耳朵听着了,其实他们也好奇这个,虽然心里也各自有所猜测的,但猜测终归是猜测,还是要从梁谦这位本地人中得到确认才好。
这梁谦听问,就笑道:“你们第一次来金陵城,却是不知道,眼前这进士楼和那金陵书院是同时修建的,都是当年的文信侯所修!”
“据说,当年文信侯不仅办了金陵书院,又修建了这座楼阁,取名进士楼,他说,且看看我们金陵府历年来能有多少人科举之路走到最后,能够得以金榜题名中进士,若是能中进士者,就将他的名讳籍贯生平都书写于一张纸上,在这楼阁中裱挂起来,供后人瞻仰,所以这里面挂的都是历年得以中进士的金陵府的读书人了!”
“哦!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
方志远则是看着那出出入入的读书人,又是忍不住问道:“所以,这些人都是来瞻仰那些中进士的前人了?”
梁谦点头应道:“嗯!是的!每年府试院试,或者乡试,都有很多读书人前来这进士楼瞻仰一二,也是讨个吉利,沾沾文气!”
张进闻言,则是看着前面的他爹张秀才若有所思起来,这他爹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应该不只是让他们来瞻仰或者沾沾文气的吧?应该还有别的目的才是!
这时,不等他多想,张秀才转头就招呼道:“走吧,我们也进去瞻仰瞻仰吧!”
说完,他当先迈步往前走去,张进等人忙是跟上,不一时他们就和其他游人一般,进入了这高大精致的楼阁之中。
张秀才没有在第一层停留,直接带着他们往第三层来了,然后停留在一块裱起来的生平介绍中,抬头看着。
此时,也有人和他们一般站在这里抬头看着瞻仰着,就可听见有人小声议论着:“这是苏老先生吧?哎呀!苏老先生可是我们朝廷第一次开科举的进士啊,也是第一个被裱起来挂在这进士楼中的,据说还是文信侯亲自书写,亲自挂上来的呢!”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文信侯当时说,希望后来人都能如苏老先生一般成才中进士,能够有一天将这高大精致的进士楼都挂满了,无处可挂了,如此朝廷就多才能之士,自是能够稳如磐石,江山社稷就能够千年万年不移了!”
“啧啧啧,文信侯的心愿自是好的,可这想要中进士,谈何容易啊?就是中举人都是难倒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了,更何况进士呢?”
“也是啊,所以这进士楼修建了百余年了,虽然每次会试我们金陵府都有人金榜题名得中进士,都有新人被裱挂起来,但百余年下来,还是不曾把这进士楼给挂满了地方啊,由此就可见这科举之艰难了!”
“也正是因为科举艰难,才能显出这些得中进士之人一个个都是才华出众之辈,值得裱挂于此让我们瞻仰了,唉!也不知道此生我是否会有这一天,也能够被裱挂在这进士楼里,被后来人瞻仰了,要是真有这一天,此生也就无憾了!”
“想什么呢?你乡试都没过,举人都不是呢,就想着中进士,白日做梦了吧?明年乡试又要开考了,你与其在这里白日做梦,何不回家好好温习读书,为明年的乡试做准备?”
“哼!不过是说说而已,难道兄台你就不想有朝一日能如前人一般,被裱挂于此,供后来人瞻仰?”
“我自是也想的,只是我们没这个才华,没这个本事了!这金陵府百余年来又有多少资格裱挂于此呢?在这里看看就知道,不过也就是这楼阁中的人了!”
身边游人闲议论着,这些议论都听进了张进、张秀才他们的耳朵里,不过他们都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抬头看看,和其他游人一般,瞻仰着这些历代历年以来得中进士的读书人。
许久,看完了三层,他们又到了二楼接着看,看完了二楼又到了一楼,等把所有的裱挂起来的进士生平都看完了,他们这才出了进士楼,这时太阳也已是到了头顶上,时间到了正午了。
张秀才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就忽然问道:“如何?有何感想?”
张进等人听问,面面相觑,却又是低下了头来,一言不发。
张秀才又是叹道:“可都听见了那些游人的议论夸赞吧?他们为何一个个夸赞不绝口?就因为那些裱挂起来的读书人都是科举路上成就不菲,中了进士的!他们在科举上毫无疑问是成功者,所以才能够如此被人裱挂起来,被人推崇,供后来人瞻仰!”
“可再想想我、梁兄和陈兄以及许许多多的失败者吧,我们又何曾被人记住过呢?哪里够资格被人瞻仰呢?默默无闻而已,就是死去了也如陈兄一般被埋进孤坟中,除了几个友人,无人问津!”
“这成功者与失败者就是有如此大的差距,你们都已经是走上科举之路了,虽然才刚刚开始,但将来是失败者还是成功者,是如我、梁兄和陈兄这般默默无闻,死去都无人问津,还是如楼阁里的那些人一般被裱挂于此,被人瞻仰,百年都不曾被人遗忘,这一切都取决于你们现在是否刻苦用功了!”
“所以,为了你们自己的将来,都收起那颗懈怠的心吧,都打起精神来,好好用功读书吧,读书人到底是科举定成败的!”
张进等人默然,都是紧皱起了眉头,陷入思索中,不得不说,昨天拜祭了陈秀才那无人问津的孤坟,今天又来瞻仰了这进士楼,他们心里的触动真的很深很深。
而这,也正是张秀才的一番苦心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