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东城袁家。
这时,夏日的太阳还不算太热,袁蝶儿和袁老夫人吃完了早饭之后,就坐在这屋檐下的阴凉处做针线活绣着手帕,祖孙二人一边各忙各自手中的活计,一边闲聊说着话。
那袁老夫人就忽的叹道:“丫头,前两天你爹来信了,信里还问起你来了!”
袁蝶儿手中的动作不由一顿,低着头咬着嘴唇,却是一言不发了。
这也难怪她如此反应了,袁蝶儿是庶女,是不受宠的姨娘生的,而且一生下来她娘就难产走了,然后就被抱到袁老夫人身边养着了,一直就在袁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和她那当官的爹她其实根本就没相处过,甚至可以说见都没见过几面了,血缘上说是父女,但其实和陌生人也差不多了,感情更是淡薄如水了。
所以,此时袁老夫人忽然说起她这个如陌生人般的亲爹来,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只能咬着嘴唇不说话了,保持着沉默。
袁老夫人自也是明白袁蝶儿和她爹是不亲近的,她也无需袁蝶儿说话,就又接着自顾自叹道:“你爹在信上询问,你也该长大了,问你可是说好了人家?要是还没有说好人家,他就让人把你接去他的身边,给你说一户好人家!”
她这话一出,袁蝶儿就再没法保持沉默了,急声道:“祖母!我不去!”
然后,又忙是解释道:“祖母!我哪里也不去!我就留在祖父祖母身边!祖父祖母养我长大,如今眼看着祖父祖母老了,我岂能弃祖父祖母不顾,自己一人离去?再说,再说我与我爹和夫人并未相处过,去了他那里,也不瞒祖母,我心里惶恐害怕的很,所以我不愿去!”
“唉!傻孩子!那是你亲父,你害怕什么?”袁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摇头失笑道,“再说,祖父祖母也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也总是要出阁嫁人的,哪里总是能把你留在身边呢?这你爹好不容易想起还有你这个女儿来,还过问起了你的亲事,许诺要给你说一户好人家,你又为何不去呢?去吧,啊?祖父祖母这里不能留你了,你也长大了,是该回到你爹身边去才是!”
“祖母!”袁蝶儿更是面露焦急之色,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她暗地里咬了咬牙,就是忽的语气坚决道,“我不去!祖母!我要出阁嫁人也只嫁自己欢喜之人,不愿听从我爹和夫人的安排嫁人!”
袁老夫人愣了愣,随即紧皱眉道:“你还想着那方志远呢?那方志远家,这几日我和你祖父也让人去打听清楚了,你可知道他家就是一普通农家?田地没几亩,住的还是茅屋草房,农家小院,七八口人住在一起,日子过的辛苦的很,就是那方志远读书科举都是靠着你张叔父接济补贴的,就这样你还认定了这个穷小子?傻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嫁给他可是要吃苦头的!”
袁老夫人苦口婆心,她这几天也确实是让人去打听了一番方志远家的情况,等了解方家具体情况之后,那是一万个不满意了,心里也有了决断,就想着要做这棒打鸳鸯的恶人呢。
还有,这所谓的袁父来信,问起袁蝶儿来的事情,也是袁老夫人胡诌骗人的,袁父根本就没有来信问起袁蝶儿来,她就打算着借着袁父的名义,把袁蝶儿送走,送到袁父的身边去呢,如此就把袁蝶儿和方志远隔开了,也达到了她棒打鸳鸯的目的了。
与此同时,她还会写信给袁父,就说袁蝶儿年纪不小了,该说亲事了,就让他这当爹的给袁蝶儿说一门好亲事,她认为,再怎样,袁蝶儿也都是袁父的亲女儿,又有她这当祖母当娘的嘱托,袁父再如何也会给袁蝶儿说一门看的过去的人家的,至少比方志远家强!
她本已经一切都谋算好了,可却没想到袁蝶儿居然如此坚决,有如此决心,根本不应她的话,一心一意只想着方志远呢!
袁蝶儿别过了头去,霎时间眼里就蓄满了泪水,带着些微哽咽道:“祖母也休要来骗我!我爹哪里就会忽然想起我来了?要是能想起我来早就想起来了,哪里能等到今日了?祖母就是要把我送走吧,何必假托我爹的名义呢?祖母倒是狠心呢!”
袁老夫人眉头大皱,又是苦口婆心道:“就是如此,祖母我也是为你好!傻丫头!你要是嫁了那方志远,是要吃苦头的!一时的欢喜算不得什么,一辈子的日子过的艰难困苦,那才叫做难呢!祖母也都是为你考虑的,你去了你爹那儿,依着你爹再不济也能嫁个不错的人家的,何苦要这样钻牛角尖,毁了自己一辈子呢?你还说祖母我狠心,可真是让我伤心了!”
说着说着,袁老夫人眼里也有些晶莹,说话也哽咽了起来。
听着这老人家哽咽的劝说,袁蝶儿心里也是难受,她不想忤逆袁老夫人的意思,可也不想听从她的,如果听从她的,那么她和方志远真的就再也不可能了,所以她只能低着头默默流着泪,却是又不说话了。
袁老夫人见状,伸出手来抚摸她的头发,再次劝道:“听我的,啊?傻丫头,祖母不会害你的!”
袁蝶儿不应声,又不敢再开口顶撞反对,生怕伤了老人家的心。
而恰巧这时,那院门被敲响了:“咚咚咚!”
一听到这敲门声,袁蝶儿立刻就起身了,擦了擦眼泪道:“祖母!有客人来了,我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然后,她慌忙放下针线帕子,穿过小院去开门了,对袁老夫人的话避之不及了。
当她打开院门时,就见张秀才、张进、方志远和朱元旦他们了,尤其是看见了那方志远,她略微有些红肿的双眼就是一亮,然后高兴道:“是张叔父你们来了?快请进来!祖父祖母都在家呢!”
她热情欣喜地把张秀才、张进他们迎了进来,但是那袁老夫人却是直接给了个冷脸子,伸头看了看进来的张秀才他们,远远的就是哼笑道:“是文宽啊,今儿你们怎么来了?这大热天的,在家里读书就是了,还出来串门闲逛,不怕热啊?”
一听她这话,张秀才、张进、方志远等人就是心中咯噔了一下,再一看她那张冷脸,这态度好似已经说明一切了,一切也都不言而喻了,她还是不同意方志远和袁蝶儿的事情,她依然要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刹那间,这大夏天里,方志远只觉得浑身都是凉意,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如身处凛冽寒冬之中,寒风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