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西下,倦鸟归林,在那残阳红霞之下,一辆马车缓缓向广福寺驶来,却是早出进城的张秀才回来了。
张秀才早上吃了早饭,一早就进城去了,请托好友梁仁找一处在城里安顿的地方,好在一切都很是顺利,去年他们租赁的小院还空着,无人抢先租赁,好友梁仁带着他寻到主人家,说起了再次租赁的事情,主人家也是爽快,直接就应了下来,毕竟张秀才也是老客户了,去年就租过他家的小院子,是有信誉保障的,不怕人不交房钱就跑了,而且还有梁仁这个本地熟人做担保,那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所以,二话不说,他们当场就立下了租赁契约,付了银子,各自画押签字了,如此也就办妥了这事情,明日他们就可以离开广福寺,进城安顿下来了。
其实上午,这事情就办妥当了,当时张秀才就可以出城回广福寺的,不过好友梁仁和梁娘子不断挽留他在家里吃午饭,他也不好刚刚请托了朋友,就甩手走了,盛情难却,也只能留下来吃了午饭。
午饭时,梁娘子自又是准备了丰盛的菜肴,酒肉都有,张秀才和梁仁两个人又是免不了推杯换盏的喝酒了,边喝边叙旧,人到中年,各自都有一番感慨了,很多事情平时无人说,如今和好友在一起,自是能够说个痛快。
如此一来,免不得二人都是喝多了一些,梁仁还罢了,在自家里,喝多了倒头就睡而已,张秀才却是打着嗝,带着些许醉意上了马车,出城回城外的广福寺了。
此时,他回到了广福寺,进了小院落里,脚步还都有些踉跄,好似踩在棉花云朵上了,并不稳当。
他又是打了一个酒嗝,就唤道:“娘子,娘子!”
一间禅房里的张娘子、张进他们正在用晚饭呢,听到这唤声,一个个都是起身迎了出来,而一看见张秀才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张娘子蹙眉,也是忍不住抱怨了。
她道:“相公喝酒了?怎么这么醉醺醺地回来?”
边说着已是迈步过去,搀着踉跄的张秀才往禅房里走了,张进几个见状,也是围了过来,小心搀扶着。
张秀才颔首笑道:“是多喝了几杯!梁兄盛情难却,人家又费心费力地帮忙,不多喝几杯对不住人家!”
张娘子忍受着他的一身酒气,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搀扶着他进了禅房,让他坐了下来,就倒了一杯凉茶给他解解酒。
张秀才接了过来,一口喝了下去,长舒了一口气,又是猛摇了摇头,那微醺的头脑才稍微清醒了起来。
这时,张娘子不由问道:“相公,那事情都办妥了吗?找到安顿的地方了吗?”
张秀才点头笑着应道:“嗯!找到了,还是去年我们租赁的那个小院,梁兄带我去寻的主人家,主人家看又是我租赁,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契约都当场签好了,也付了定金的银子,梁兄做的担保人,娘子,我们明日就可以进城安顿了!”
听了这话,张娘子也是松了口气,点头笑道:“如此最好不过了!我今日都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就准备明日进城安顿呢,我们已是在这寺里住了三日,再借宿下去,劳烦寺里的师傅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完,她又转而对张进、方志远、朱元旦他们嘱咐道:“你们三个吃了晚饭,回禅房里也收拾一下东西,可别落下了什么,明日一早我们就进城安顿!”
张进他们闻言,各自对视一眼,自是应道:“知道了,娘(师娘)!”
不过,这其中的心情却是各自不同了,那方志远无所谓,表情十分平静,进城安顿就进城安顿吧,先生师娘要如何做就如何做吧,在寺里借宿也好,进城安顿也好,他都一心想着用功读书,为不久后的乡试做最充分的准备了。
朱元旦则是十分欣喜的,一张胖脸都笑的快要烂了,毕竟对于无肉不欢的他来说,这在寺里吃了好几天素斋了,实在是寡淡无味,这能够进城了,终于是有肉吃了,他能不高兴吗?
而张进却是暗暗蹙眉了,心里想的则是,明日就要离开广福寺,看来今夜和王嫣见面,却是要和她短暂告别一番了,他想着要如何说这事情了。
三人心思各自不同,张娘子也不曾察觉,又是对张秀才关心道:“相公,喝了那么多酒,可觉得难受?要是难受就去床上躺一躺吧,今晚就早早歇息吧,明日我们一早就进城安顿!”
张秀才确实是有些难受,喝了酒本来就作呕不舒服,坐了马车之后那就更不舒服了,他也不拒绝,直接点头应道:“嗯!那娘子,我歇着去了!”
然后,张秀才起身走了,去了他和张娘子的禅房里歇着了,而张进他们继续吃饭,用完了这晚饭,则是各自回了禅房。
回了禅房之后,除了听说明日进城安顿,比较兴奋的朱元旦,张进和方志远还是一如既往了,点燃了灯火,拿出书本就坐在小桌前读书了。
朱元旦见了,心里有些觉得无趣,撇了撇嘴,但还是同样坐了下来,翻开书本,耐着性子读了起来。
外面暮色降临,夜色越来越深沉,禅房里灯光渐盛,橘黄色的光芒照耀着三个认真读书的少年郎,寂静又安宁。
不知不觉间,又已是到了深夜,那方志远依旧沉醉于书本之中,朱元旦比前两日好一些,虽然依旧迷瞪着两只眼睛,但到底没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依旧捧着书本勉强自己熬夜苦读了。
而张进看了看外面深沉又寂静的黑夜,想到了此时正在老地方等候他的王嫣,终于是忍耐不住起身了。
他放下手中书本,神情平静,不动声色地对方志远道:“志远,我去外面方便一下!”
方志远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了昨晚上朱元旦说的话,说张进有些不对劲,这去外面方便一下却是去了很久,而且接连两个晚上都如此,借口都一样,现在又是如此,难免方志远心里也是起疑了。
但方志远不是爱打听八卦的朱元旦,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有多问,直接点头应道:“嗯!师兄去吧!”
然后,张进再没多话,直接转身负手走了,出了禅房,随手带上了房门,就走进了这深沉寂静的黑夜里,往他和王嫣见面的老地方来了。
方志远看着张进出去的背影,眉头皱了皱,小声自语道:“师兄每天都这么晚出去,也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不过我也不好多问,既然师兄不想说,我胡乱打听也不好!”
自语罢,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就不再多想,继续捧书苦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