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早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大宦官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启奏陛下,微臣左佥都御史林夑弹劾翰林院修撰唐汉,不务正业,误导太子!”宦官声音一落,就有一个官员站出来,朗声道。
原来却是唐汉教导太子武艺,引得文官不满,以为唐汉一个状元,不好好影响太子多读经典,反而去练武,这不是要让勋贵集团死灰复燃,今日便爆发了。
唐汉不过是一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自然不需要大员弹劾,于是就有左佥都御史上奏弹劾唐汉,左佥都御史乃是正四品,属督察院,都察院是专门负责维持封建国家机关以及官吏纲纪的部门,“职责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由左佥都御史弹劾唐汉,却是合情合理。
“唐卿多有文采,在翰林院倒是可惜,这样,不久前福州府通判告老还乡,唐卿便去赴任福州府通判!”弘治帝显然也料到了会有官员弹劾唐汉,平淡地说道。
文武百官闻言,却也没有反对。每一届状元郎正常会担任翰林院修撰约莫三五年时间,就会被外放担任知府或直隶州的知州,一跃成为四品高官!若是任期内没有出什么意外,一个任期结束后,便会升任一省巡抚,或者被调入京城,担任六部某一部的侍郎。
这便是状元的优势,可以比一般进士要省却许多年功夫。
如今唐汉虽说被调任福州府通判,从从六品官到正六品,品级升了一级。但是福州府位于福建,属于蛮荒之地,说是流放一点也不为过。文官们只是愤恨唐汉一个文官却教导太子习武,却也没有和唐汉有什么大的仇恨。
很快,圣旨下达了,唐汉成了福州府通判,唐汉倒也是淡然,收拾好行李,到了吏部办理了手续,拿着任命书就离开了京城,单人骑着马南下福建。
烈日炎炎,暑气逼人!
福州城外路旁的一个酒招子,唐汉将马系在树干,然后进入了酒招子,他刚坐下,内堂里咳嗽声响,走出一个白发老人来,说道:“客观请坐,喝酒么?”说的是北方口音。
唐汉看到白发老人,微微一愣,却是认出了这个白发老人,竟是华山派二弟子‘劳德诺’,只是他认出劳德诺来,劳德诺却是没有认出他来。
“难不成师父还是对林家《辟邪剑谱》起了窥觑之心,还是派了劳德诺和小师妹前来福州打前站?”唐汉心中嘀咕着,却也没有叫破劳德诺的身份,与劳德诺相认。
他下华山已经有五年多,这些年多读诗书典籍,加上功夫踏入江湖一流境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相貌也变化不小,这劳德诺认不出自己也正常。
“店家,给我打一斤竹叶青上来,再切一斤牛肉。”唐汉淡然地说道。
劳德诺道:“是,是,宛儿,打一斤竹叶青、切一斤牛肉!”
不多时,就有一青衣少女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在唐汉桌子面前放了杯筷,将一壶酒、一盘牛肉放在桌上,又低着头走了开去,始终不敢向唐汉瞧上一眼。唐汉见这少女身形婀娜,肤色却黑黝黝地甚是粗糙,脸上似有不少痘瘢,容貌甚丑,心中却是暗笑,没想到小师妹竟然放得下身子,扮起丑女人来。
唐汉刚要动筷子,只见前方有几人纵马疾驰,为首一匹马全身雪白,马勒脚镫都是烂银打就,鞍上一个锦衣少年,约莫十**岁年纪,左肩上停着一头猎鹰,腰悬宝剑,背负长弓,泼喇喇纵马疾驰。身后跟随四骑,骑者一色青布短衣。
五人下了马找了一桌做,一人道:“先打三斤竹叶青上来!”
然后又有一人拿了一只野鸡、一只黄兔,交给劳德诺道:“洗剥干净了,去炒两大盆。”
劳德诺化名姓萨,连忙道:“是,是!爷们要下酒,先用些牛肉、蚕豆、花生。”
而岳灵珊仿佛也很入这个角色,和劳德诺扮起爷爷、孙女角色,将牛肉、蚕豆之类端上桌来。
其中一人道:“这位林公子,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少年英雄,行侠仗义,挥金如土。你这两盘菜倘若炒得合了他少镖头的胃口,你那三十两银子的本钱,不用一两个月便赚回来啦。”
劳德诺道:“是,是!多谢,多谢!”提了野鸡、黄兔自去。
唐汉自顾自地喝了一杯酒,只觉得这酒当真一般,不过江湖就是这般,有酒喝就不错,哪里会时常有好久。
他微微打量了那个锦衣少年,知晓此人便是福威镖局的林平之,心中暗道这林平之果然长得一副好皮囊。
对于林平之,唐汉是颇为有好感的,其生在富庶的家庭,自幼被万千宠爱,不识人间险恶,武功不高却仁侠好义,纯净高傲,至美至孝。青城弟子欺负岳灵珊和劳德诺扮演的爷孙二人,林平之不惧青城派势大,行侠仗义,导致杀了余沧海的儿子。而且他还是铁骨铮铮,颇具担任,直接说道:“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姓余的四川人,是我林平之杀的,可跟旁人毫不相干。要报仇,尽管冲着林平之来好了,干刀万刚,死而无怨,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杀害良善,算是甚么英雄好汉?我林平之在这里,有本事尽管来杀!不敢现身便是无胆匪类,是乌龟王八羔子!”
都说笑傲无侠,但是唐汉却认为,林平之却是颇为侠义之人,福威镖局被灭门,父母被青城派带走之后,林平之一路跋涉去四川搭救双亲。生逢乱世,自己身上一两银子都没有,在看见路途中的果树的时候,虽然饿到不行,想要充饥。但是一想到林家三代没有做过这样的勾当,就立马打消了这样的念头。虽然身负血海深仇,但是却不忘侠义之道。
只是命运如此让人气愤,林平之屡遭算计,最后一步步走向另一毁灭性的极端,杀伐残酷,狠辣绝决。
这时候,忽听得马蹄声响,两乘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
两匹马来得好快,倏忽间到了酒店外,只听得一人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
唐汉望了过去,只见两个汉子身穿青布长袍,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走进店来,向唐汉、林平之等晃了一眼,便即大刺刺的坐下。这两人头上都缠了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
唐汉知道川人都是如此装束,头上所缠白布,乃是当年诸葛亮逝世,川人为他戴孝,武侯遗爱甚深,是以千年之下,白布仍不去首。
只听年轻汉子叫道:“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马也累坏了!”
岳灵珊低头走到两人桌前,低声问道:“要甚么酒?”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宛儿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岳灵珊吃了一惊,急忙退后。另一名汉子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唐汉微微皱起眉头,这二人想来就是青城派的余人彦、贾人达。
这时候就见林平之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说道:“甚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却到我们福州府来撒野!”
余人彦笑道:“贾老二,人家在骂街哪,你猜这兔儿爷是在骂谁?”林平之相貌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平日只消有哪个男人向他挤眉弄眼的瞧上一眼,势必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此刻听这汉子叫他“兔儿爷”,哪里还忍耐得住?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过去。那姓余汉子一避,锡酒壶直摔到酒店门外的草地上,酒水溅了一地。
双方便打斗起来,余人彦、贾人达虽然武功招式都在林平之等人之上,但是林平之等人人多势众,那些镖头又是好手,哪里是对手。
一番打斗后,林平之从怀中取出一匕首,插入了余人彦的小腹。余人彦大叫一声,松开双手,退后两步,脸上现出恐怖之极的神色,只见他小腹上已多了一把匕首,直没至柄。他脸朝西方,夕阳照在匕首黄金的柄上,闪闪发光。他张开了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伸手想去拔那匕首,却又不敢。
林平之也吓得一颗心似要从口腔中跳了出来,急退数步。贾人达和史郑二镖头住手不斗,惊愕异常的瞧着那余人彦。只见他身子晃了几晃,右手抓住了匕首柄,用力一拔,登时鲜血直喷出数尺之外,旁观数人大声惊呼。那余人彦叫道:“贾……贾……跟爹爹说……给……给我报……”右手向后一挥,将匕首掷出。
那贾人达的叫道:“余兄弟,余兄弟。”急步抢将过去。那余人彦的扑地而倒,身子抽搐了几下,就此不动了。
史镖头低声道:“抄家伙!”奔到马旁,取了兵刃在手。他江湖阅历丰富,眼见闹出了人命,那贾人达的非拚命不可。那贾人达的向林平之瞪视半晌,抢过去拾起匕首,奔到马旁,跃上马背,不及解缰,匕首一挥,便割断了缰绳,双腿力夹,纵马向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