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女生 完本 排行 书单 专题 原创专区
汀兰水榭 > 历史 > 朝为田舍郎 > 第172章 最后堡垒

朝为田舍郎 第172章 最后堡垒

作者:贼眉鼠眼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1-11-15 17:00:33

顾青在玉真公主的都灵道观住下了。

这次来道观算是赶鸭子上架,一来是因为重阳节那天被万春公主把话堵到这个份上,不得不来,二来顾青想要避避风头,坑了当朝宰相后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最好躲远点。

如果宰相派人追杀自己,那就勇敢地扑进万春公主的怀里,让她保护自己。

完美!

当夜玉真公主设宴,专为款待顾青。皇家夜宴自然是豪奢之极,从酒菜到歌舞,皆是当世最奢华的,就连盛酒的杯子也是五彩斑斓的琉璃盏。

琉璃盏这东西在后世看来不过是制作比较粗糙的人造水晶,但在如今这时代可是很值钱的,琉璃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有烧制,大唐最早关于琉璃烧制的记载在一本名叫《独异志》的书里,上面记载开元年间,大唐的淄州便以生产琉璃而闻名。

顾青落座后便盯着面前的琉璃盏看个不停,不时端起来仔细打量。

琉璃跟玻璃不同,琉璃并不透明,烧制方法也简单,如果能搞到玻璃的烧制秘方,以自己的能力想必能烧出最透明的玻璃,不仅可以拿来卖钱,而且还能给张九章打造一副老花眼镜,面前就有两位公主,不知她们能不能弄到玻璃烧制的秘方?

堂上玉真公主的轻唤声打断了顾青的沉思,顾青抬头,见玉真公主正含笑看着他,顾青急忙起身道:“臣走神了,殿下见谅。”

玉真公主摇摇头,指着宴席上姗姗来迟的两位客人,道:“认识一下新朋友吧,这位个子高的名叫王维,字摩诘,官居吏部郎中,另一位名叫晁衡,是日本来的遣唐使,在大唐为官多年,任左散骑常侍,这位晁衡可了不得,他还参加过大唐的科举,高中进士呢。”

顾青一惊,抬眼打量过去。个子高的王维身形削瘦,白衫如雪,神情清冷孤高,有种令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另一位晁衡个头稍矮,肤色较黑,脸上却挂着温暖的微笑,与顾青的眼神对视时,晁衡还微微躬身以示礼貌。

顾青站起身朝二人行礼:“下官顾青,拜见二位。二位之名久慕矣,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王维朝他点头,嘴角扯了扯,算是笑过了。晁衡却呵呵一笑,道:“久闻长安城出了一位少年才子,《观李十二娘舞剑器行》气势磅礴,势若雷霆,又引人怅思,在下却是拜读多次了,今日见到顾长史,果然人如其诗,幸何如之。”

王维捋须缓缓道:“听说顾长史来自蜀州?”

顾青一愣,道:“是。”

“听说李太白亦在蜀州游历,与你交情不错?”

“是。”

王维盯着顾青的脸,道:“你们在一起时饮酒吗?”

“每饮必醉。”

王维怅然叹道:“既然饮酒,你为何不灌死他?让那酒鬼醉死酒瓮之中多好……”

顾青愕然:WHAT?

玉真公主噗嗤一笑,接着克制不住掩嘴大笑起来。

“好了,你与太白皆是当世诗坛执牛耳之人,当年一点小恩怨,何必耿耿于怀?”

王维寒着脸哼了一声,没说话。

顾青两眼冒出八卦的光芒。李白与王维老死不相往来,传说二人恩怨颇深,究竟什么原因令二人反目成仇,正史野史皆无记载,也许是文人相轻,也许是信仰冲突,李白信道,王维信佛,还有说是因为玉真公主,传说原本王维与玉真公主之间早有绯闻,关系有点不清不楚,后来李白第三者插足,刷刷几首诗把玉真公主哄得心花怒放,从此移情别恋,王维不得不黯然退出,断肠人在天涯……

不管怎样的内幕,都很有看点,下一期的八卦报要不要搞个系列报导,关于李白与王维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

饮宴只是寻常的饮宴,没有特别的内容,吃饭喝酒歌舞互吹,顾青与万春公主年龄相仿,为了避嫌,顾青与她互动较少,倒是与王维和晁衡频频敬酒。

对于历史名人,顾青还是颇为尊敬的,只是王维看起来颇为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顾青看得出王维的不苟言笑不是针对他,而是本性如此,顾青也不计较,笑语吟吟地主动与王维套近乎。

拳怕少壮,酒也怕少壮,没多久王维便被灌得有点晕乎了,顾青见他身躯摇摇欲坠,不忍把这位诗佛大人灌傻了,于是转而灌晁衡。

晁衡的脾气很好,脸上永远带着和煦的微笑,一个日本人,在皇家夜宴上的礼仪比大唐本土人还讲究,凡饮酒必先整衣冠向主人致意,然后以袖遮口,悄然饮尽。

说实话顾青对日本人心里还是有点膈应的,毕竟从前世那个年代过来,从小学到的历史知识里,对于日本有着深仇大恨,尽管明知与这位晁衡毫无关系,可顾青听到日本俩字就不舒服,强忍着不适与晁衡饮了几杯。

酒宴散去,宾主尽欢。

顾青扶着踉跄的王维往后院小舍里走去,玉真公主的安排颇为暖心,将顾青的住处安排在王维和晁衡的隔壁,皆是独自的小院落,彼此鸡犬相闻。

王维喝得有点醉了,脚步迟缓趔趄,顾青扶着他,不怀好意地问道:“敢问摩诘先生,您与李太白的恩怨究竟……”

话没问完,王维脚步一顿,忽然脸色发青,奔到路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顾青愕然相望,这是喝醉了还是听到李白的名字被恶心吐了?

上前温柔地帮王维拍着背,王维吐了半天才停下,仰天打了个冗长的酒嗝儿,那酸爽的味道……

顾青忍住自己也想吐的冲动,扶着王维期待地盯着他的脸。

问也问了,吐也吐了,该说点干货了吧?不然自己今晚为何使劲灌他?不就是等着他酒后吐真言吗?这些都是八卦报下一期的素材啊。

谁知王维踉跄了一下后,转头恶狠狠地瞪着顾青,冷冷道:“听说重阳节太子殿下设宴那日,你当众调侃了老夫的‘遍插茱萸少一人’?”

“啊?”顾青愕然。

“是也不是?”

顾青马上恢复冷静,面不改色地道:“不是,摩诘先生误我之深也。调侃您那句诗的是东宫供奉翰林待诏李泌,当时他身边坐着的舞伎名叫‘茱萸’,摩诘先生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当时在场的人。”

王维狐疑地道:“真不是你?”

顾青真诚地与他的目光对视:“绝不是我,摩诘先生看我诚恳的眼神,清澈无邪,像个孩子,孩子会撒谎吗?不会。”

王维哼道:“你这没皮没脸的样子哪里像孩子?”

顿了顿,王维又怒道:“若真是李泌,老夫绝饶不了他,好好一首思乡思兄弟的诗,竟被他解读得如此不正经,老夫要与他讨个公道。”

顾青认真脸:“必须要讨公道!重阳节那日我已严厉谴责了他,摩诘先生的诗为当世翘楚,诗中悠远之情,深邃之意,李太白亦不能及,士林诗坛皆奉为传世之作,李泌怎能对先生的大作如此诋毁?摩诘先生讨伐李泌之时,我愿在旁为先生摇旗呐喊,掠阵助威。”

顾青的马屁无甚新奇,但其中一句“李太白亦不能及”却挠中了王维的痒处,王维此时看顾青不由顺眼起来,含笑微微点头。

“看来是老夫误会你了,老夫醉矣,酒后胡言,你莫往心里去。”

顾青苦涩一笑:“清者自清,何惧蒙尘?我已被世人误会多矣,不在乎多一桩,摩诘先生莫自责。”

王维看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叹道:“确实是个好孩子,少年扬名而不自傲,仍有谦逊恭谨之色,老夫当年亦不如你。你作的诗,老夫也曾反复读过,委实惊为天人,住在道观的这些日子,你若闲暇时不妨来老夫住处,你我纵论诗文,岂不美哉。”

顾青微笑应了。

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王维左右环视,见四周无人,于是低声道:“尤其是你为贵妃娘娘作的那首诗,其中赞贵妃娘娘美貌的那几句,老夫尤觉惊艳,其诗辞藻优美雅致,难得的是竟能合上平仄韵律,虽略有几分不要脸之嫌,但老夫读来受益良多,你有空教教老夫如何在诗句里夸赞美人,来日老夫也好作一首送给玉真公主殿下……”

顾青恍然长长哦了一声,王维老脸一红,干咳着望向别处。

顾青凑近王维,低声道:“您和李太白还有玉真公主之间……”

王维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扶额不胜痛苦状:“啊,老夫果然醉矣,醉矣……”

说完王维道别的话都没说,独自跌跌撞撞回了他的院子。

顾青孤独地站在寒风喧嚣的小径上,开始反省今日的人生。

用精湛的演技轻松甩了个锅,答应了教王维如何夸女人,答应与他纵谈诗文,最后王维醉遁……

所以,顾青得到了什么?说好的李白玉真公主和王维三人之间的内幕呢?

这一刹那,顾青觉得自己真的像个孩子了,像个被大人骗走了棒棒糖的无助孩子。

…………

蜀州,青城县,石桥村。

张怀玉在石桥村已住了大半年,自从顾青走后,她便搬进了顾青的家里,村里人觉得理所当然,在他们眼里,张怀玉已是顾青的婆娘,婆娘住自家男人的屋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这大半年里,张怀玉过得很充实,此生从未有过的充实。

侠女艺成下山,顺手铲了几桩不平事后便觉得累了,于是从此归隐山林,在青山绿水间过着农妇般的生活。

不去想自己乱糟糟的家庭,不在乎家人对自己如何漠视,遇到顾青后,张怀玉渐渐明白如何将日子活得平淡且安宁,渐渐明白此生为自己而活才能活得踏实。

张怀玉的厨艺很糟糕,顾青走后她尝试过自己做饭,可惜做出来的东西太难吃,张怀玉尝试两次后果断放弃,她发觉自己做饭简直等于急性自杀,一次就死。

后来张怀玉过上了吃百家饭的日子,每到吃饭的时辰,村民们便热情邀请她去自家吃饭,张怀玉几乎吃遍了全村,最后得出结论,秀儿母女家的饭菜最合她的胃口,于是她决定在秀儿家搭伙,扔了一块银饼给母女算是伙食费,母女拒收,快给她跪下了,张怀玉还是坚持要给。

在石桥村的生活如同度假般轻松,山上的瓷窑不需要她插手,自有冯阿翁他们打理,张怀玉每天的活动便是饭后在山村周围的林子里转悠,然后检查一下瓷窑栅栏是否松动。

后来张怀玉发现冯阿翁在教村里的少年们操练和列阵,她兴致勃勃地看了几天,纠正了一些不正确的动作,最后索性自封为教头,与冯阿翁一同教少年们操练,冯阿翁教战场列阵合击之术,张怀玉教个人的枪棍兵器技艺,二人同为教头,把少年们练得生不如死。

不仅是操练,村里的学堂张怀玉也没放过。她虽是庶出之女,但毕竟是宰相门第出来的子女,论学识论诗书文章,张怀玉比学堂那些落第的书生们强。于是少年们每日操练过后还得被张怀玉赶进学堂里,被逼着识字读书。

张怀玉则像个教导主任,手里拎着一根棍子来回巡视,发现有走神的上前便是一通棍棒教育,少年们试着合起来反抗过,无奈武力值相差太远,反抗被张怀玉毫不留情地镇压了,从此以后张怀玉在石桥村的少年们心里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威严之盛,丝毫不逊于当初顾青在村子里的地位。

大半年的日子,张怀玉便是如此度过的。

下午时分,天气有些阴郁,冬天的山村尤为寒冷,入冬时节,农事皆休,山腰上的瓷窑仍在热火朝天地干着,山下的妇孺们则猫在家中,烧着炭火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东家长西家短。

张怀玉一身农妇打扮,瀑布般的黑发挽起结髻,用一块青色的布巾包住,她正坐在堂内静静地烤火,旁边的冯阿翁一脸小心忐忑,欲言又止。

“阿翁有话快说,我耐心有限。”张怀玉语气淡然地道。

冯阿翁咧嘴笑了笑,他已习惯张怀玉的淡漠性子,初时只觉得这姑娘难以接近,接触久了以后便发觉她其实是外冷内热,不在意她表面的冷漠态度的话,她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

“呃,怀玉啊,今日山上有点冷,说话便入冬了,村里那些小子托老汉跟你求个情,今日是否不必操练了?让小子们歇息一日吧。”

张怀玉面无表情道:“不行,半个时辰后开始操练,风雨无阻。”

冯阿翁苦笑道:“其实当初操练那些小子,是因为瓷窑有人觊觎,怕村里进了歹人无力反抗,是为自救之举,如今瓷窑已被列为贡窑,整个蜀州都无人敢动咱们瓷窑半分,依老汉看,那些小子们不用操练也罢……”

张怀玉扭头看着冯阿翁,淡淡地道:“阿翁,你若是如此看待操练之事,我不得不说当初顾青所托非人了。”

冯阿翁愕然道:“为何?”

“顾青当初托你操练村里的少年,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保护瓷窑吗?”

“不然呢?还为了什么?”

张怀玉叹气:“当然不止于此,石桥村当初是个什么模样,顾青办起瓷窑后又是什么模样,阿翁你应该最清楚。这一年多来,村里老少妇孺们日子越过越好了吧?再也不必为生计发愁了吧?”

冯阿翁茫然道:“是啊,越过越好了。”

“日子过好了,莫忘了是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当然是顾青呀,只是……这跟操练有何关系?”

张怀玉淡淡地道:“顾青远在长安为官,然而官场之凶险,你们无法想象,或许有朝一日他会被人算计,会被罢免,会一无所有狼狈地回到石桥村,那时,石桥村仍是他的家,仍是他的后盾,是他最后的堡垒与退路。村里有文有武,兵强马壮,他若欲再起,石桥村可给他一切,从谋士到武夫,皆可为他所驱使……”

盯着冯阿翁的脸,张怀玉的语气渐渐加重:“顾青当初为何要操练?为何要办学堂?阿翁以为他仅仅只是为了瓷窑?我为何不跟随顾青去长安,反而要留在村里?阿翁以为我仅仅只是为了享受山村平淡的生活?”

幽幽叹了口气,张怀玉的目光望向屋外层峦叠起的山林,道:“顾青,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他的志向从未与人说过,但我似乎依稀能猜到一些。不管他未来要做什么,至少我们要把石桥村经营好,把它经营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让顾青在长安行事没有后顾之忧,让他知道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回到石桥村,而石桥村里有他复起需要的一切,从钱财到人才,甚至……能够保护他的武力。”

冯阿翁恍然,接着冷汗潸潸,苦笑道:“老汉差点辜负了顾青,是我的错。今日方知顾青的用意,唉,早跟我说不就好了吗?”

拍了拍瘸着的那条腿,冯阿翁站起身道:“怀玉你放心,老汉明白了。我这便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无论操练还是学堂,必须风雨无阻,而且还要加倍练,加倍学。若顾青能回来,好教他看看咱们石桥村的气象,他在外面触了霉头不要紧,回来后仍是要啥有啥。”

冯阿翁一瘸一拐地离开,张怀玉觉得有些冷,伸手靠近了炭火,仍失神地望向远方的山峦,喃喃道:“但愿……你不会有狼狈回来的那一天。”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