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回到家,院子里的灯还为台冲留着。
“小冲回来了?”
听见响动,张淑芳第一个从房间出,满脸兴奋,“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哦,路上不太好走。”台冲随便编了个理由。
“以后若是放学太晚,你就周六早上再回来。”爸爸台书板着一张脸也出来了。
夫妻两人一直在等台冲回来。
“哦,好。”
台冲应了一声,停好自行车,背上包走进爸妈房间,妈妈张淑芳赶紧从里屋的锅里端来饭菜,“小冲,饿了吧,赶快吃饭。”
“嗯。”
台冲接过,一路骑回来,他还着实饿了,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台书和张淑芳就在旁边看着,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那台黑白电视机发出低低的声响。
吃完饭,台冲想起母老虎的话,心说早说晚说早晚要说,不如就现在说了,当即对台书道,“爸,你周天有空没?”
台书脾气也怪,也不问啥事,直接道,“没空,后天村里召集人手要去给猪娃盖房子,我得去帮忙,有啥事找你妈。”
张淑芳闻言不满了,立刻数落道,“你也不问问啥事,就一推二六五,这个家啥事都要靠我。”
台书脾气一听脾气也上来了,“你一个女人家,能撑起这个家?”
眼看自己一句话,就要引发夫妻冲突,台冲急忙打岔,“周天要给猪娃家盖房?为什么呀?”
其实他已经从台强嘴里知道原因了。
张淑芳道:“小冲不要管这些,也不要管你爹,说,周天有啥事?”
台冲这才道:“周天老师叫家长。”
“叫家长?”台书凭借多年当老师的经验,猜到了一种可能,立刻严厉道,“你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
台冲还没回话,张淑芳不乐意了,“你说什么呢,小冲这么乖,老师喜欢还喜欢不过来,怎么会犯错误,肯定是快高考了,老师想见一见家长,反正你不去,我去就行了。”
“是不是这样?!”台书问道。
台冲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心虚道,“应该,应该是吧。”
台书又对张淑芳道,“这个你去不行,周天你去给帮忙做做饭,我去!”
“你不是不去吗?”
“哪那么多话,叫你去帮忙就去帮忙!”
“一天到晚啥忙帮不上,脾气还挺大!”
“......”
台冲听的不耐烦,直接起身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台书找机会出去又去找台猪娃,却没有找见,问台强,说是邻村有人去世了,台猪娃不请自去帮忙去了。
台冲悻悻,他现在还真期待和台猪娃说上两句话,可却总找不到机会。
到了第三天,这天是周天,吃过早饭,村民都向台猪娃家聚集,准备盖房子,但台冲却不能参与,他得出发去学校了。
台书和张淑芳已经达成一致,最终还是张淑芳去帮忙做饭,台书去学校。
台书今天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穿上崭新的裤子上衣,还带了个公文包,就准备和台冲出发。
台冲奇怪,“爸,就是去见见老师,你打扮整洁也就罢了,怎么还带着个公文包呀?”
“哦,回来买点稿纸。”台书解释,将公文包放在前面的车篮里,也不让台冲拿。
两人出了门,台冲正要跳上后座,院子里传来太奶奶的声音,“冲儿,五几年的时候,闹土匪......”
“太奶奶,知道了。”台冲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等说完便大声回应,跳上后座,台书一蹬脚踏板,出发了。
路程不近还难走,再加上一个自行车上两个人,等他们到了县城已经是中午了,简单在路边摊上吃了点饭,就直接去了学校。
星期天的学校,由于太早的缘故,显得空空荡荡,没几个人影,两人直接来到教学区。
教学楼下,麻小静正并膝坐在台阶上拿着本书写写画画,看到台冲父子,立刻起身,“台冲,你来了?”
台冲脸黑,“麻小静?这么早,你来学校干什么?”
麻小静一笑,漂亮的脸蛋如同花朵绽放,“看看老师叫你干什么?”她很有礼貌,双手抱着书本对着台书行礼,“台叔叔好。”
台书难得的笑了笑,“你是小冲的同学吧?老师也叫你家长了?”
麻小静摇头,“没有,老师只叫了你。”
台书脸也黑了下来,又问道:“那是不是小冲犯了什么错误,才叫我来的?”
台冲吓了一跳,赶忙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麻小静“扑哧”一笑,“据我所知,应该没有。”
“那就行。”台书放下心来,迈步上楼,台冲走过麻小静身边,小声呵斥一声,“多事!”
麻小静则是嘿嘿一笑。
来到办公室门外,母老虎果然早早来了,正等着他们两人,见台书敲门,她立刻起身,笑的像尊弥勒佛,“台冲的爸爸是吧,快进来坐。”
台书进去,身后跟着台冲,母老虎立刻道,“台冲,这里没你事,你在门外等着。”
“哦。”台冲称是,心中打鼓,“该不会还是要提上周晚上的事情吧?”
他刚走出门口,“砰”的一声,办公室门也被母老虎关上了。
这下好了,听也听不见里面说啥了。
办公室里面,母老虎给台书拿来凳子,倒上水,“我听说你也是老师是吧?”
台书忙道,“是,是,不过只是小学老师,没什么文化,不能和孙老师您这样的高中老师比。”
“哎~”母老虎很会说话,“台老师这话说的,都是教书育人,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呀。”
“是,是,孙老师说的是。”台书笑了笑。
母老虎开始直奔主题,“台老师,今天叫你来呢,是想和你说一说台冲的事。”
“好,好,孙老师请说。”
“您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感觉台冲最近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台书一愣,稍稍想了想,立刻明白过来,他叹了口气道,“事倒是有,不过不是我家发生的,台冲虽然没和我交流,但我知道肯定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哦,什么事?”
“我们村上周来了两个大学生,台冲也见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死在了县城的宾馆里。”
母老虎恍然,“哦,原来是这样。”
她稍稍顿了顿,“这事我也知道,没想到和你们村有关系,那这就难怪了,刚刚才见过的人突然莫名其妙没了,是有些难以接受,台冲还小,好奇心又强,肯定会多想。”她看向台书,“台老师,这事发生的意外,你也是老师,咱们要配合做好台冲的心理工作,不能不交流,现在眼看就要高考了,不能被这事影响了。”
“是,是。”台书赶紧点头,“是我粗心了,还是孙老师想的周到。”
简单几句话,母老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也找到了应对的办法。
接着,她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份成绩表,递给台书,“台老师,上周我们做了一次模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台冲的表现不能说不好,毕竟全班第三十名也是全县第三十名,但确实退步了,他之前可从未跌破过前二十,我觉得在做好心理工作的同时,还得给予一定的批评。”
台书这次没有说话,他也是老师,对成绩表这种东西再熟悉不过了,盯着手中的纸张看了又看,半晌,才悠悠道:“孙老师,我觉得对于这种事情,也不能光批评教育。”
母老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啊,哦,是了,台老师说的对,在批评的基础上还得加上鼓励。”
“不是。”台书脸黑如碳,慢慢拿过公文包,拉开拉链,从中拿出一条已经脱了许多皮的三角带,“孙老师,我说的是得靠打,不打是不行的!”
说完“噌”的站起来,大步走向门外。
台书这举动把母老虎吓了一大跳,这世上还有比自己还凶的老师,这条三角带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皮应该都是被不知道多少学生的屁股磨掉的。
她不敢多想,立刻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抢在前面,拉住台书的胳膊,“台老师,台老师,你......你听我说,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台冲已经大了,打不得,万一留下阴影,就更不好了......”
台书却不听,非要出去揍台冲,奈何再怎么使劲也拽不开母老虎的胳膊,手还生疼,只能悻悻坐下。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母老虎怕台书又冲动,也不敢回到座位上,单手按着台书道,“台老师,你听我说,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村里发生的事情影响了台冲,我看这就是这次成绩下滑的原因,咱们好好给他做做心理工作就行了,可千万不能打。”
台书肩膀被她按的生疼,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想起也起不来,实在受不了,便急忙呲牙咧嘴道:“好,好,我不打了,孙老师,你松手。”
母老虎见他同意,这才慢慢松手,回到自己办工桌前,台书赶紧疯狂揉着自己的肩膀。
两个各自冷静了一会,母老虎继续说道,“台老师,今天除了这两件事,还有一件事我本来准备说,但你这样子冲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台书道,“什么事,孙老师尽管说。”
母老虎还是不放心,“台老师,我可以说,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再冲动,更不能动手!”
“好,我不冲动。”台书说完,还把三角带收起来,重新放进了公文包,以示自己绝对同意。
他可不想被母老虎按脱了肩膀。
母老虎这才放心下来,郑重道,“台老师,我发现台冲早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