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苏姝趴在阮清川的脖颈处,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咪。
阮清川轻拍她的后背,摆手让站在右侧室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退下了。
他愈发的温柔,“那怎么办呢?要不,我不去朝堂了,就在家里陪着姝姐儿……好不好?”
“也不好。”苏姝无意识的对着阮清川的耳朵吃气。
她不过是想让阮清川多一些时间陪她而已,却没有想过让他不去朝堂。
阮清川身子一僵,抱着妻子的臂膀紧了紧。
他好声好气的同苏姝商量,“那姝姐儿给出个主意?姝姐儿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听姝姐儿的。”
苏姝愣了愣。
她哪里有什么主意可出的,不过是单纯的和阮清川撒个娇。
过了好一会儿。
苏姝声音闷闷的,带了些不经意察觉的委屈,“你去朝堂吧。”
“我的姝姐儿真懂事。”阮清川低头准确的找到妻子的红唇,先轻轻咬了咬,随后就吻了进去。
阮清川走的时候,寅时过半还多了。他看着妻子依依不舍的,又伸手摸摸她的发。
“你待会儿吃个早饭,想再睡一会儿的话也可以,醒来之后再过去母亲的青崖院……”阮清川说道:“今儿是宁姐儿及笄礼,到时候人来人往的,你走路做事一定要小心些。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凑。”
他停顿了一下,又着重交待,“你还是只坐在母亲身边陪她说话就行了,尽量不要过去别处。”
妻子怀着身孕,阮清川不亲自跟着,总是不放心的。
苏姝笑了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吃早饭肯定是要吃的,不然她也会饿。但是再睡个回笼觉还是算了吧。要真的任由她睡下去,怕是一觉起来都中午了,说不准宁姐儿的及笄礼都要结束了。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很快的,太阳露出半个头,一跃一跃的往上跳,最后完整的挂在了天上。
和煦的阳光照射着大地万物,新的一天正式来临了。
苏姝吃了早饭后,换了身柳叶绿绣竹叶纹的缎褙。发髻是秀儿给她梳的圆髻,插了一支赤金镶白玉的步摇做头饰。耳垂上戴了一对碧玉耳环,看着不大,但是色泽很好。
她过去青崖院的时候,寿国公秦家老夫人带着她的小孙女已经到了。
苏姝屈身给阮老夫人行了礼,又给秦老夫人行礼。
秦老夫人笑着摆摆手,“我可是你们家的常客,二夫人不必客气的,赶紧坐下来吧。”
她说罢,和苏姝介绍身边的女孩,“她是岫姐儿,一贯在家里是个淘气的,我领她过来见见世面。”然后又和女孩说,“这是阮家二夫人。”
那女孩长的白皙秀气,起身给苏姝行礼,苏姝也回了平礼。
秦老夫人看着苏姝找了位置坐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阮二夫人真是好气色,愈发显得人物出众了。”
苏姝原本就是明艳逼人的长相,嫁给了阮清川后,大约是小日子过的好,更加的夺目耀眼了。在人堆里坐着,总是让人一眼就能先看到她。
阮老夫人笑眯眯地:“老二媳妇有身孕了,今年就要给我添金孙了。”
“真是好福气。”秦老夫人端起手边的盏碗,抿了一口热茶又说道:“二夫人的面相一看就是个好的,我当时去通州苏家给清川提前,一见到她心里就喜欢上了。”
她是阮清川和苏姝的媒人,第一趟过去通州苏家,就是她和阮清川一起过去的。
阮老夫人笑着和她道谢,“是麻烦你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秦老夫人和阮老夫人的关系一向处的好,她说道:“能看到清川成家,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秦老夫人和阮老夫人正说着话,江氏和温氏也都过来了,俩人身后还跟着阮兰溪和阮兰霄。
江氏和温氏先屈身给秦老夫人和阮老夫人行礼,阮兰溪和阮兰霄也紧跟着行了礼。
虽说阮陵宁是庶女,阮家也提前说了及笄礼不大办,但是她是阮老夫人养在身边当嫡女一样养大的。自然来参加阮陵宁及笄礼的人也不少。再者阮家这样的势头,谁又敢不给阮老夫人面子?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
所以除去阮家宗族里要过来的妇人,阮老夫人的外家周家也来了俩个女子,温氏的娘家嫂子,江氏的娘家弟妹,和阮陵宁交好的渊姐儿和她母亲,和阮老夫人交好的英国公夫人等,也是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屋子。
苏姝的娘家虽然没有来人,但也是让人送了重礼过来,和阮老夫人说明了,说是宋梅茹病了,不能前来。
苏姝坐在旁边听着,心里就一紧。按理说,以父亲、母亲的性子,这样重要的时候,是绝对不会不登阮家门的。除非是母亲病的严重到不能过来了……难道又是旧病复发了吗?还是说冬日里没有照顾好,只是得了风寒病倒了?
辰时左右,阮陵宁身穿明艳的彩衣,梳双鬟髻过来了青崖院。她先给阮老夫人行了礼,又笑着给众人行礼。
秦老夫人拉着阮陵宁的手就是一顿夸,“咱们宁姐儿长大了,出落的像花朵一样,真是好看极了。”
她是被阮老夫人请来在阮陵宁的及笄礼上做正宾的。
“是啊。”英国公夫人也跟着附和,“半年不见宁姐儿,长成大姑娘了。”
她和阮老夫人是姑表姐妹的关系,俩家素日里的走动也勤。
阮老夫人笑眯眯地:“可别再夸她了,小心把她夸骄傲了。”
渊姐儿的母亲赵氏最是八面玲珑的人,她笑着接了阮老夫人一句,“三小姐的性子谦虚又知礼,咱们就是再夸她,三小姐的心里也是有数的。老夫人可不必担心。”
阮老夫人是不大认识赵氏的,但是听她说话顺耳,也就同她笑了笑。
众人都是有说有笑的,阮家的丫鬟端着糕点和切好的果子穿梭其中,热闹极了。
也有好几个妇人在得知苏姝的身份后,和她说话。苏姝都一一的回复了,大家看重她的身份,不过是因为她是阮清川的妻子……
不过苏姝因为母亲宋梅茹病倒的事情,心情也不好。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也不怎么主动同别人交谈。
温氏就坐在苏姝的旁边,低声问了两句,苏姝都说无事,她也就不问了。
阮老夫人是大概知道情况的,她安慰苏姝,“亲家夫人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
怀着孩子的妇人,最忌讳焦心着急的。不仅对自己的身子不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苏姝点点头,“我知道了,母亲。”
今儿是宁姐儿的大日子,也是阮老夫人的大日子。她就是再担心母亲,表面上也都要高高兴兴的,不能扰了宁姐儿和母亲的兴致。
巳时过半。
在阮老夫人的带领下,众人过去了花厅,因为阮陵宁的及笄礼就是在花厅举行。
花厅里也都提前做好了准备,桌椅板凳都按照及笄礼的要求摆置的。
秦老夫人作为阮陵宁及笄礼上的正宾,被阮老夫人拉着手进去了厅堂坐下。其余的观礼的众人也都找了各自的位置坐下。而阮陵宁则在丫鬟的陪同下,过去了特地收拾出来的更衣间等候。
阮老夫人笑着说道:“今儿是宁姐儿的成.人笄礼,很感谢各位的前来。我心里实在是高兴。”
她摆手让周婆子和晴果去请阮陵宁出来,然后又让阮陵宁当众给众人见礼。
渊姐儿作为阮陵宁的赞者,这会儿站出来先在准备好的铜盆里洗了手,然后又面对西面站了。阮陵宁则是走过去渊姐儿的身前,面对她跪坐在笄者席上。渊姐儿拿起白玉梳子给阮陵宁梳头,把她的双鬟髻重新挽成单髻,然后又把白玉梳子放在席上,退去了一旁站着。
秦老夫人在阮老夫人的陪同下,也洗了手拿帕子擦干,然后给阮陵宁梳头加笄。同时又吟诵了一段祝辞。
渊姐儿看秦老夫人给阮陵宁加完笄,她又过来给阮陵宁正了正发笄的位置。
阮陵宁先给渊姐儿行了平辈礼,以示谢意。然后又给秦老夫人行了晚辈礼。
秦老夫人笑着摆手,让阮陵宁起来。
阮老夫人则让渊姐儿陪同阮陵宁,一起去更衣间帮她换上和发笄同款的衣衫襦裙。
等阮陵宁再走出来,就是向阮老夫人行了正规拜礼,这是第一拜。
秦老夫人为阮陵宁去掉发笄,换上发钗,阮陵宁又回去更衣间换上和发钗同款的曲裾深衣,然后就是给秦老夫人行了正规拜礼,这是第二拜。
第三拜是渊姐儿为阮陵宁去掉发钗,由秦老夫人给阮陵宁带上钗冠,然后去更衣间换上长袖的红色礼服。
三拜结束,阮陵宁的及笄礼也就完成了。
苏姝重生回来后,已经是办过及笄礼了。但是她并没有参与到,至于前世的记忆也太久远了,基本上也都忘的差不多了,所以这次看阮陵宁的及笄礼就很是认真。
她心里也暗暗思虑,这个及笄礼还真是挺麻烦的。阮陵宁仅仅换个衣衫,就来回跑去了更衣间至少三次。不过反过来再想想,麻烦些也是应该的,毕竟及笄礼一生也就一次罢了。
阮老夫人笑着请了众人回去宴息处吃席面。她私下里还和江氏说,要素一点的席面,不能杀鸡宰羊的,坏了贴在午门外的讣告规矩。
“母亲放心。”江氏连连点头,“媳妇早就安排好了。”
宴息处摆了四桌席面,江氏和温氏以及苏姝是坐在一张桌子上的,更巧的是,江氏还和苏姝坐挨着。
苏姝坐了一上午,这会儿也是饿了。
她让秀儿先给她盛了一碗红枣银耳羹喝着,然后又自己拿筷子夹了一块红豆饼吃。
今儿跟在她身边伺候的,是秀儿。
江氏看着苏姝吃饭,脸上挂着笑,说道:“二弟妹的胃口真好,不过你现在也就应该多吃一些,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
苏姝对于江氏和她说的这些类似关心的话还是颇为稀奇的,江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前世就知道的十分清楚了。就算是这一世,江氏的脾气秉性和前世也是基本上没有区别的。甚至于她和阮清川不过是帮净哥儿教训了一下他房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鬟和婆子,她还被江氏给特意警告了。
苏姝微微笑了笑,“多谢大嫂子的关心。”
“要说起来嫂子对你的关心……可就不只这一点了。”江氏自己夹了块青菜吃下,扭脸,压低了声音和苏姝说道:“作为过来人,嫂子觉得你有一件事做的极其不好。”
“嗯?”苏姝一愣,问道:“大嫂子是指的哪方面?”
“二弟妹真的不懂吗?”江氏笑的莫名,“二弟妹这样聪明的人,可别和嫂子打太极,嫂子是个愚笨的,可是会当真的。”
苏姝:“……”
她抿了抿红唇,回答道:“我真的不懂大嫂子在说些什么,你还是直说吧。”
“好啊。”江氏又往苏姝身边侧了侧身子,说话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耳语了。
她说道:“二弟妹现如今怀了身子,自然是不能再伺候二弟了。何不选两个漂亮的丫鬟直接送给二弟?想必二弟也是高兴的,而二弟妹也有了贤良的名声。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二弟妹为何不去做呢?做嫂子的真是想不明白。”
男人不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嘛,她的丈夫阮家大爷虽然从未主动开口要纳妾侍,但是她给他帮忙纳的妾侍他却也都是接受的。
苏姝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恰恰相反,她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所以,江氏的话一出口,她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江氏竟然让她给阮清川送伺候他床第的女子?
苏姝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乱糟糟的,又酸涩一片。她若真的选了漂亮丫鬟送去给阮清川……阮清川他也是高兴的吗?
众人都在吃饭,都是自动选了相熟的坐在一起,连说带笑的。就连温氏,也和娘家嫂子聊的投机。并没有谁注意到江氏和苏姝这里。
倒是秀儿,看了江氏好几眼,却没有说话。她只是奴婢,就算是觉得大夫人这样子和自家夫人说话是不大对的,却也不能开口指责。
江氏看苏姝不吭声,又问了一句:“二弟妹是怎么想的?”
苏姝笑的勉强,却回答道:“让大嫂子关心我和我夫君的私事,还真是不好意思。这样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就不劳大嫂子费心了。”
江氏看苏姝一副不肯接受她说法的样子,想了想,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是不大舒服的,但是我说的却也是实情,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俩个人过日子嘛,最重要的彼此都高兴。”
她自认自己没有说错话,至于苏姝要如何去做,那就是苏姝的问题了。
苏姝没再吭声,心情却更加糟糕了。等吃过了宴席,她把早已准备好的花鸟鱼虫金头面送给了阮陵宁,就直接回去了蘅华院。等阮清川出了衙门回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而苏姝还是坐在罗汉榻上发呆。
她已经发了一下午的呆了,秀儿更是看着干着急,也不知道要怎么劝说。
“你怎么了?”阮清川都没来得及换下朝服,便走过去摸了摸苏姝的额头,又问道:“姝姐儿,你是身子不舒服吗?”
苏姝摇摇头,“我没事儿。”
她帮着阮清川脱了朝服,换上家常的直裾。
秀儿已经端着半铜盆兑好的温水过来了,苏姝直接浸湿了细棉布手巾递给阮清川,让他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