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柠的这一番话一说,吃惊的不仅是朱由卿,就连苏琪华和阮陵宁都愣住了。
阮陵宁迅速看了朱由柠一眼,低下了头。她是突然意会到朱由柠这样做的含义,手心吓得直冒冷汗。
苏琪华却是俊眉紧皱,他不知道好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聪明的没有言语。
朱由卿盯着苏琪华瞧了一会儿,手里的白玉折扇打开又合上,然后又打开。
他问道:“……当真吗?”
苏琪华跪下磕头,“回皇上的话,当真。”
电光火石之间,好几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末了,他还是顺从了朱由柠的意思。
这种时候好像也由不得他再说旁的了。说与不说好像都不对。
朱由卿的心里不大舒服,却也不至于拿和阮陵宁定过亲的苏琪华怎么样,当着皇家子弟和燕京城各世家的青年才俊……他也做不出伤自己脸面的事情。阮陵宁就是再合他的心意,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也只能罢了。
他看了苏琪华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间就有些厌烦。
朱由柠暗中瞥了一眼李会,示意他帮忙说几句话。若是能改变一下朱由卿的注意力就更好了,也省得他的心里老在小姨身上纠缠了。
李会虽然是朱由卿眼跟前最得力的大太监,却也没有少收取朱由柠的好处。小到银票,大到各珍奇宝物。
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嘴软。更何况朱由柠也从来没有让李会帮忙给做过什么,今儿还是第一次。
他笑着上前几步,和朱由卿说道:“皇上,您逛了许久,想必也累了。不如去湘贵人的宫里坐一坐,歇歇脚也好呀。湘贵人可是一大早就派宫人来请您了,说是准备了您最爱吃的八宝甜羹汤,想让您过去尝一尝呢。”
湘贵人貌美如花,是朱由卿刚收到身边不久的,由丽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提上来的,性格妖冶却不乏可爱。还是挺受朱由卿宠爱的。
“那好吧,朕也刚好饿了。”朱由卿最后看了阮陵宁一眼,见她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心里“啧”了一声。
湘贵人柔顺且懂得风情,对着他更是贴心的紧。他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朱由卿抬脚往亭子外面走去,又摆摆手:“……你们也都散了吧。”
李会也笑着说道:“各位先去保和殿略坐一坐,皇上已经安排了宴席下去,就在保和殿的偏殿,还望尽情享用。”
皇上举办的诗会到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以朱由柠为首的众人躬身行礼谢恩,又齐声:“恭送皇上”。
朝阳公主再不问世事,却也是宫里头长大的孩子。刚才弟弟和皇兄之间一来一往的对话,暗含着冲突,她不是听不出来。
只是这冲突来的又急又快,她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原因。若是阮陵宁真的和那个什么苏琪华定了亲,弟弟好好告诉皇兄便是,怎地一副……她说不出来用什么词来形容弟弟当时的状态,但是她又太了解她的弟弟了,他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稍不留神就断了。
太紧绷也太奇怪了,反而像是欲盖弥彰似的。
朝阳公主不敢再往下想了。
皇上一走,亭子里的众人也都陆续散了。唯独留下朱由柠,苏琪华、朝阳公主和阮陵宁四人。
苏琪华深吸一口气,看向朱由柠:“……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先别生气。”朱由柠用手背随意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他转身面对苏琪华,“今日之事,实属无奈。”
他做的不地道,他都知道。也确实是没有办法了。要不然依朱由卿的性格,小姨今儿很可能就出不了皇城了。
朝阳侧首看了安安静静的阮陵宁一眼。
她走去了弟弟的身边,语气沉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和小姨先回去寿安宫。”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也赶紧走吧。”
朱由柠“嗯”了一声,拉着苏琪华的衣袖就走,压低了声音和他说话,“……我会给你一个交待的,但不是现在。你待会儿要表现的和往常一样,不能出丝毫纰漏……等晚上我会出宫去找你。”
苏琪华微抿双唇,端正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急躁和不悦。
他即使再稳重,也还是个少年,面对人生大事难免会产生无措的情绪来。
或许苏琪华不认识阮陵宁,而阮陵宁却是见过苏琪华的。去年腊月,苏三爷嫁长女,阮陵宁和二嫂嫂还一起去观礼过。在苏三爷的家里,她遇到一个高大清瘦的少年和二嫂嫂说话,正是苏琪华。
等朱由柠和苏琪华走远了。朝阳公主也拉着阮陵宁走出了御花园,俩人准备回去寿康宫。
一路上,气氛都很沉默。
朝阳公主甚至有些自责,她觉得若不是她非要拉着阮陵宁过去御花园,或许就不会有今儿的这一番遭遇了。
朝阳公主难得低头,“对不起。”
阮陵宁愣了愣,随后摇头:“不碍你的事。”
朝阳公主还是忍不住的自责,她又问阮陵宁,“你和那个苏琪华真的定亲了?”
阮陵宁意外的抬眼去看朝阳公主,“你以为是真的?”
她以为朝阳公主能看出来的,虽然六皇子一开始确实是这样告诉皇上的,但是后来苏琪华质问六皇子……就已经很明显了。
“……我不敢以为。”朝阳公主说出这句话时,就已经证明她其实知道真假的。
只是不敢认为是假的而已。
而朝阳公主此时的心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恐慌不安了。那是种被证实的害怕。
弟弟的胆子也太大了!
朝阳公主看向阮陵宁,“你认识那个苏琪华吗?”
“……是见过的。”
朝阳公主忍不住问,“他这个人怎么样?”
“苏琪华是我二嫂嫂的弟弟,我只知道他还在学堂读书。”或许是刚才的事情吓坏了阮陵宁,她的脸色到现在还不好看。
她停顿了一下,又解释道:“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刚才那个少年竟然是二舅母的弟弟?”朝阳公主诧异极了,过了会儿,又自言自语地:“不过我看他倒是个聪明的,在那样的场合竟然还能应对自如。”
“应对自如?”阮陵宁却觉得并非如此,苏琪华应当是被逼到了那个当口,不得不表现出来的应对自如。
朝阳公主笑了下,她也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够恰当,又说道:“不管他背地里是如何,恐惧还是后怕……就看他刚才当面的那种胆魄,这个人以后也是能成大事的。”
能成大事吗?
阮陵宁没有言语。
说话间,阮陵宁和朝阳公主回到了寿康宫。西梢间里,阮老夫人正在和贤太妃说笑。
贤太妃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她看着走进来的俩人,笑着问道:“不是说过去御花园玩了吗?怎地脸上都没有个高兴样?”
阮陵宁见到了阮老夫人,腿一软,眼泪汪汪的。
阮老夫人吓了一跳,去拉阮陵宁的手,慌忙问她:“宁姐儿,你怎么了?”
“母亲……”
阮陵宁一句话都没有说,眼泪先流了下来。
她一直在别人面前伪装坚强和勇敢,但是见了母亲……什么坚强勇敢都抛之脑后了。
贤太妃秀眉紧皱,看向女儿,“朝阳,到底是怎么了?”
朝阳公主喉咙发紧,却还是一五一十的把遇到朱由卿等人的事情都给说了。
贤太妃声音发涩,“……由柠真的这样说了?”
朝阳公主点点头,帮着自己的弟弟说话:“母妃,我看的真切,若不是弟弟说小姨早定了人家……估计小姨就……”
她的话没有再往下说,但是贤太妃和阮老夫人却都明白了。
贤太妃打发了站在西梢间里伺候的宫人,和阮老夫人商量:“母亲,现在该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除了将错就错,直接把阮陵宁许配给苏琪华,再没有别的可能了。
贤太妃能想到的法子。
阮老夫人何尝想不到?她先拍了拍阮陵宁的手,以示安抚:“……你二嫂嫂就是性子温和有礼的,她的弟弟想必也不会错到哪里去。而且咱们阮家的门第比通州苏家高了许多,宁姐儿虽然是庶女,嫁过去却也算是低嫁。她在苏家的日子过得不会差。”
要想保住阮陵宁,又不得罪新帝,就只有把阮陵宁许配给苏琪华。
阮老夫人那么疼爱阮陵宁,以前有关于阮陵宁的任何事情都会事先听取她的意见,而这次针对她的终身大事,却连问都没有问她。
因为她知道,阮陵宁的亲事已经没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