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小丫鬟的通禀,说是青崖院的晴果姑娘有事情要见夫人。
苏姝愣了愣,她记得晴果是跟着阮老夫人进宫去了……难不成阮老夫人已经回来了?
她随口说道:“请进来。”
很快,晴果进来了内室,屈身给苏姝行礼:“见过二夫人。”
她身穿浅青色绣白梅对襟长比甲,梳单螺髻,戴了一根赤金素面簪子。
苏姝摆摆手,示意她起来说话。
她问道:“……可是老夫人回来府里了?”
晴果笑着应“是”,又说道:“老夫人请您过去青崖院一趟。”
苏姝一愣,“现在吗?”
晴果点点头。
苏姝略想了想,打发秋香下去着人准备软轿。
她身子越发重了,这地又是刚下过雨的,再走不好脚滑了可如何是好,倒不如直接坐软轿过去。
秋香答应一声,退下去准备了。
晴果和苏姝告辞,“二夫人,奴婢还要去翠华院请大夫人,就先走一步了。”
苏姝应了“好”。
阮老夫人回去青崖院后,先换了一身家常舒服的衣衫,又洗了把脸。
她昨夜哭了半宿,也没有睡好觉,今儿白天又哭了几次,现下双眼都是肿的,脸色也不好看。
周婆子用帕子包着冰块要给阮老夫人敷一敷眼睛,“好歹也能消消肿。”
“算了吧,我哪有那个心情。”阮老夫人摆手拒绝了,她长叹一声:“糟心的事情太多了……”
她进了一趟宫才发现阮家早已经处于风波之中了,躲是躲不过去的,只有想法子面对。或许一个不慎,阮家就进入了危急的时刻。
周婆子“唉”了一声,劝解阮老夫人:“车到山前必有路,您不必过分的担忧。”
阮老夫人遇事从不避她,所以她才更加的替阮老夫人难受。若是二小姐死在了宫里,那老夫人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当初大小姐就是死在了阮老夫人的前头,现在二小姐也……老夫人的心怕是都要碎了。
阮老夫人到底也没有用冰块敷眼睛,只是收拾的干净整洁些,去了堂屋的主位上坐着,等待大房媳妇和二房媳妇的到来。
苏姝是坐着软轿过来的,速度反而比江氏慢了,她来到青崖院的时候,江氏已经到了。
苏姝屈身给阮老夫人行了礼,坐在了江氏的旁边。有丫鬟过来给她倒了盏热茶。
阮老夫人先喝了口热茶,“今儿找你们过来,是有事情要说。”
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早已打算好的措辞:“……我替宁姐儿看了户好人家,那后生的人品和相貌都好,我也很满意。好日子就定在了腊月初八。”
江氏完全愣住了,甚至都没有听懂婆婆话里的意思。
她问道:“母亲,您说的好日子是?”
阮老夫人看了江氏一眼,一早就料到她会迷糊,倒也耐心的和她解释:“就是宁姐儿嫁人的日子。”
外孙子在皇上面前谎称宁姐儿定过亲,这是欺君的大罪,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以防泄漏了风声至招来横祸。
江氏:“……”
这根本不符合礼节啊。媒人都没有登过门,三书六礼也没有下……怎地连嫁娶的日子都给定下了?
苏姝也觉得蹊跷,但是她见阮老夫人还有话要说,便没有开口问。
果然,阮老夫人继续往下说道:“这门亲事是我早早就看好的,也和后生的父母都商量过了。都是熟人,就把原先那些个俗礼都给免了。只要孩子们以后都过得好,做长辈的,也就什么都不求了。”
她笑着看向江氏,像是寻求她的意见一般:“老大媳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江氏僵硬的点头,点头应“是”。
婆婆这是话里有话敲打她呢,她还能听不出来?婆婆那样宠爱宁姐儿,却在她的亲事上如此草率,实在太反常了。
不过婆婆不愿意说,她也不会问。
她能确定的是……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逼迫着婆婆不得不这样做。
阮老夫人问完了江氏,又和苏姝说道,“老二媳妇,你认为母亲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当然有。”苏姝笑了笑,把手里喝茶的茶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她看阮老夫人的神色很差,关心的问道:“母亲可是累着了?要好生歇息才是。”
阮老夫人的脸上带了笑,开始夸苏姝:“你一贯是个知礼的孩子,我都知道。也是亲家教导的好。”
她夸完苏姝又开始夸苏姝的母亲,“我给川哥儿提亲时是第一次见到亲家,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有眼缘。亲家文质彬彬的,说话细声细语,让人听着心里就舒服。”
苏姝感觉阮老夫人对她有些过于热情了。
她有些懵,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谦虚的应了几句。
江氏的脸色黑了。
她刚才被婆婆一番话绕的,一直云里雾里的,虽然谈不上不高兴,但心情总归是不如意。
这时候又听到婆婆莫名的把苏姝夸到天花烂坠,她的牙都快要酸倒了。
“老二媳妇,说起来咱们也要亲上加亲了。”阮老夫人说道:“你弟弟苏琪华人真错,长相出众,才华也好。我瞧着他和宁姐儿倒是挺合适的,主要是他们俩的年纪也相当。”
“嗯?”
这次完全愣住的是苏姝,她抬头去看阮老夫人,桃花眼里的震惊都掩饰不住。
“……和宁姐儿定亲的是二弟妹的弟弟?”江氏忍不住开口问阮老夫人。
阮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江氏,却反问她:“我一直说的那后生就是苏琪华……难道不够明显吗?”
江氏:“……”
是她蠢笨,在婆婆一个劲称赞苏姝的时候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她现在能确定的是她可能被耍了。苏氏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婆婆要把宁姐儿许给苏琪华。
婆婆不明说还罢了,苏氏竟然也一直隐瞒着。
江氏低头,狠狠的用牙齿咬住下唇。心里即恨苏氏,也埋怨婆婆。不过是一门亲事而已,有什么好瞒的?
还没有等到苏姝开口,阮老夫人一个眼神就制止了她,然后吩咐江氏:“虽然定亲的日子仓促了些,但在别的礼节上是万万不能出错的。宁姐儿毕竟是养在我身边长大的,一定要风光大嫁。”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润嗓子,又交待江氏:“你尽管着手去操办宁姐儿的嫁妆,拿不定主意的和老大商量着来,万不能委屈了宁姐儿。”
“母亲放心,媳妇儿会做到让您满意的。”江氏的声音有些哑,勉强笑了笑,“媳妇儿有不懂的地方……还望您给多指教。”
江氏的落寞让阮老夫人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放软了语气:“老大媳妇,辛苦你了。”
她指使周婆子把她一直珍藏的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给了江氏,“你要忙的事情多,就先退下吧。”
老大媳妇掌管着府内中匮,虽然也有些她自己的小心思,但终归还算是尽心尽力的。这套红宝石头面就算是她不能告诉江氏实情而补偿她的吧。
纵然是江氏见惯了好东西,还是被鹅子蛋大小的红宝石给闪了眼。
她郑重接过来,心里的郁气减了一半,屈身给婆婆行礼后,转身走了出去。
老大媳妇一走,阮老夫人摆手让站在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退下了,唯一还留下的只有周婆子。
阮老夫人也收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神情迅速的衰败。
她和苏姝大致解释了为何要把宁姐儿许给苏琪华的原因,叹气道:“……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苏姝从刚才就察觉到不对劲。
她是有过前世的人,很清楚前世阮陵宁的姻缘……但是却没有料到这一世竟然改变了。
苏姝很不安。
她是靠她的重生拯救了她和阮清川,也拯救了与哥儿,赵姨娘和苏妍也得到了报应。但是也有许多人的命运因此而改变,再比如秀儿,红儿等,现在又是阮陵宁、华哥儿。
……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苏姝还不敢确定。她立即想到秀儿梦到的前世……她几乎能笃定是老天爷在给她警示了。
“老二媳妇?”
阮老夫人看苏姝一直不说话,整个人都是呆愣的。
她以为是这件事情给苏姝的冲击太大了。
“母亲?”苏姝反应过来,“您刚才说了什么?”
阮老夫人摇摇头,“我只是喊了你一声。”
大雨过后的天空竟然出现了彩虹,就像七彩色形成的薄云,很是耀眼明亮。
给人一种震撼人心的美。
秋香和莲儿就站在廊下闲聊,俩人谁也不知道主子在屋里和阮老夫人交谈了什么。
但是主子出来之后的心情便不大好,一直在暗暗的叹气。
苏姝依旧是坐软轿回去的蘅华院。
她修书一封,找了前院的文昆,让他骑快马送去通州苏家。
秋香切了一碟子香瓜,递到了苏姝的面前:“夫人,这个香甜又糯,您可以尝一尝?”
苏姝看了一眼,摆手让秋香拿开一些。
她闷闷不乐:“我没有胃口,你们几个分吃了吧。”
秋香刚想劝说两句。苏姝就已经吩咐小丫鬟让罗嫂子做一些杏子糕,送予阮陵宁了。
苏姝知道阮陵宁最喜欢吃杏子糕,她这样做,其实是含了讨好的意思。
苏姝的糟糕情绪一直等到阮清川从衙门里回来,都没有好转。她看着满眼关切她的阮清川,突然产生了要把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他的冲动。
但是苏姝什么也没有说,话都到嘴边了又给咽下去了。
阮清川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头发,眸光微深。
他说道:“姝姐儿,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掉马应该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