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什么事情这么急?
苏姝心里疑惑,打量了几眼小丫鬟,随口问道:“你是新过去弄墨堂的?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小丫鬟身穿红褂绿裙,梳丫髻,约莫八岁左右的年纪,长相普普通通的。
倒是丫髻上缠的红丝带还挺好看。
那小丫鬟瞅见苏姝一直在看她,慌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我……不是……我是新来的。”
莲儿皱了眉头,“管事婆子没教过你规矩吗?和大小姐说话,不能出口便是‘你我’的,要自称‘奴婢’。”
小丫鬟似乎是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奴婢知道了。”
苏姝摆摆手,“无碍。既然是新来府里的,规矩一时半会的学不全也是有的。”
她重活了一世,受过磨难和挫折,知道人世间活着的不易,心地便愈发的平和。
莲儿应“是”,又瞧了眼更加畏缩的小丫鬟。
一行人过了垂花门,直奔苏鸿的弄墨堂去了,进了院内。有正在清扫院落的丫鬟和婆子屈身给苏姝行礼。宁湘拎了茶水顺着转角游廊正往正房的方向去,她看到苏姝,很是吃惊了一下。
“大小姐,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宁湘快步走到苏姝的面前,“……赵姨娘在里面服侍老爷用早餐呢……老爷的心情突然就不好了……您还是先别进去的好。”
“嗯?”宁湘一句话说的含混躲闪,苏姝觉得奇怪,她问道,“不是父亲让人唤我过来的吗?”
她停顿了一下,觉得奇怪:“父亲好好的用早餐,为何会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宁湘摇摇头,白皙的脸上蓦地紧张起来,“大小姐,据奴婢所知,老爷并没有让人去唤您……而且,老爷的心情不好也因着您……”
苏姝水润红唇微抿,到了这个时候,已然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她转身去找唤她过来弄墨堂的小丫鬟,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她在哪里?
秀儿和莲儿就站在苏姝的旁边,苏姝和宁湘的对话,俩人听的十分清楚,心口突突地跳起来,也跟着忙慌慌找人,但哪里还有小丫鬟的人影。她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赵姨娘好算计啊。”
苏姝冷笑:“……看来我昨日整饬松轩,是真动到了她的便(bian)宜。”
她再不济,前世也是在阮家后宅活了一辈子的人,后来又落魄,什么肮脏的事情都见过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要是还没有看明白,那才真是蠢到家了。
赵姨娘故意找了个眼生的小丫鬟给她传话,大概就是为了在父亲面前告一状,然后让父亲好好惩罚她一次……随便再显示一下她在苏府的绝对重要性。
宁湘是一直在苏鸿身边伺候的,赵姨娘是如何和老爷讲的,她听的真切。
也因此,更担心苏姝。
“大小姐,您赶紧离……”
宁湘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清雨挑开正房的靛蓝色细布帘子走了出来,看到苏姝,扬声行礼:“给大小姐请安。”
清雨的声音清脆又响亮,自然传到了东次间正在吃早餐的苏鸿耳朵里。
他把筷子“啪”一声放在了碟碗上,怒气冲冲:“别人都说姝姐儿胆子大,我原来还不信,今儿是彻底信了,她做了错事不知悔改还罢了,要知道躲着我也还算好。现在到底算什么?来我的面前耀武扬威吗?”
苏鸿猛不防的动作把站在一旁给他布菜的赵姨娘吓的一激灵,她拍拍胸口,笑的越发柔媚:“老爷,大小姐年纪还小呢,正是好脸面的时候,您可不能教导她。”
赵姨娘不说这话还好,她一开口,苏鸿气的更厉害了,“她还小?及笄礼都过了,马上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这样的年岁还算小?再说了,我是她的父亲,父亲教导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理。我今儿倒是要看看,看谁敢阻拦我?”
他的话一落地,立刻吩咐站在赵姨娘身后的清云,“去请大小姐进来。”
清雨的故意请安,随后清云又出来请苏姝,说是老爷让她进去。
宁湘叹息一声,“大小姐,奴婢对不住你。”她想阻止苏姝进去老爷书房的,但是并没有做到。
苏姝笑了笑,“你的好意我都知道。这原本也不是你的错,更不用和我道歉。”
她既然敢动手处置了赵姨娘安排进去松轩的李嚒嚒,也就不怕今儿的后果。
她和赵姨娘之间,新仇旧恨,总要真刀真枪对上的,现在就撕开了脸也挺好。更不必平日里虚以委蛇了。
每日里看到赵姨娘对她微笑,心里却在想着要如何如何算计她,也实在是恶心人。
苏姝抬脚走上了转角游廊,唤宁湘一起,“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莲儿伸手捅咕了一下一直东张西望的红儿,用口型让她去秋水院请夫人赶紧过来老爷的书房。
红儿点点头。
她本来也机灵,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就跑了。
苏姝去东次间给苏鸿请安,赵姨娘看到她还恭敬的行了礼。
苏鸿的脸色很不好,摆手让苏姝起来回话,又冲着赵姨娘说道:“我早说过了,你也是她的长辈,不必和她请安的。”
赵姨娘抿嘴一笑,“妾侍习惯了。”
苏姝也笑,和赵姨娘说道:“姨娘是个礼仪人,我一早就知道,只是再懂得礼仪也比不得顺从父亲的意思来的好,父亲在府里的地位那可是第一位的……要不,总让人觉得姨娘口上一套,心里一套,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赵姨娘狐狸眼里的阴戾一闪而过,觉得苏姝过于伶俐了。
她委委屈屈地:“大小姐说的是,妾侍记下了。下次必不再犯。”
“能记下自然是好的。”
苏姝转身去看苏鸿:“父亲,您说女儿说得对不对?”
苏鸿是什么脾性的人,她一直都知道,耳根子软,优柔寡断、一心为了自身和仕途着想,对他无用的人连理会都懒得理会。柳姨娘和娴姐儿不就是个例子吗?很显然赵姨娘也知道苏鸿的脾性,她又格外的迎合,所以在苏鸿的面前才无往不利。
苏姝并不屑于迎合父亲,但是她很屑于看着赵姨娘吃瘪。
果然,苏鸿听到长女很遵从他的话,神情和缓了些,“坐下说话吧。”
他想着长女虽然行事任性乖张,但到底心里还是惦记着他这个父亲,一时间心便软了软。又和赵姨娘说:“姝姐儿的话有道理,你也要往心里去。”
赵姨娘:“……”
她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出不来也咽不下去,着实的难受。同时又纳闷儿,宋梅茹那样任人拿捏、软绵绵的一个人,生出个女儿竟然十足的本事好,三、两句话之间就能拨动人心转变。
赵姨娘低头应“是”,再抬头依旧笑容满面:“妾侍谨记老爷的教诲。”
她费心做了陷阱,既然苏姝已经跳了一只脚,那另外一只脚也必须要跳下来。
只是还没有等她开口,苏姝却双眼通红,“父亲,您昨日去衙门走得早……不知道与哥儿病中艰险……我喂他喝药都觉得惊心。他喝两口总要吐一口,饭也吃的少极了。”
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女儿实在是担心。”
与哥儿吃饭是不香,喝药也会吐,但是也没有苏姝说的严重,她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让苏鸿别完全被赵姨娘蒙蔽,心有愧疚而已。
苏鸿再看不上苏琪与,那也是他的嫡子,他的血脉,心内怎会一点感触也没有?
他叹息道:“与哥儿有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这些年一直好生将养着,总也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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