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沿着繁忙的交通运输线一路前进。
自渝州到播州的道路已经十分平坦空阔,能够行万人大军,越过大娄山口,直入遵义。
“春秋之时,播州原为夜郎东北小君长国鳖国,秦统一天下后,以鳖国置鳖县。汉武帝建元六年,唐蒙出使夜郎置犍为郡·····”
已经愉快接受了费州兵曹一职的田阳明热情的充当着向导,指着前面的遵义城介绍着,“武德三年,改牂柯县为建安县,领属今县地。到贞观九年,以乌江北岸地置郎州,辖恭水、高山等六县。十一年,以原郎州地改名播州!”
“十四年,又改恭水为罗蒙。”
秦琅指着远处的城墙,“从现在起,罗蒙改名为遵义县。”
“遵义!”田阳明念着这个新名字,一时没明白这次改名的用意。
“遵义之名,有两个意思。其一,出自尚书洪范,无偏无陂,遵王之义,乃是当遵先王之正义,以治民之意。”
田阳明马上赞叹道,“这个好,确实当遵王之义。”
黔中刚出了封藩皇子造反这样恶劣的事情,皇帝因此要给播州所在县改个名字,很恰当。
“不知,另一层意思是?”
“东汉初,公孙述自称白帝于蜀,此地牂柯郡大姓功曹谢暹反对,遣使远道投奔汉光武帝,因此被封为义郎,故此遵义,也有遵循义郎作为,赞此地曾拥护中央王朝之意也。”
“啊,这个也好,遵义之民确实向来拥护中央的,改此遵义之名,名符其实也。”
播州是大将军虢国公张士贵的世封之地,当初皇帝选择这位潜邸心腹大将前来此镇守,也是大有深意的。播州本就是黔中门户,临近渝州,靠近长江,渝播之间本就有一条通道,加以整修后就能成为一条大道。
再者,播州的地理条件非常好,首先就是十分险峻,地处西南高原,介于川贵湘之间,山川深阻,地势险要,境内大娄山向西南向东北,横亘其间,为一道天然屏障。
因此只要扼守关隘,那么便是退可守,进可攻。
既有大道相连渝州,也可迅速南接矩州,而一旦闭关锁门,则也是万夫莫开。
娄山关、黑水关、三渡关、板角关、崖门关、桑木关、洛蒙关、大洪关、老君关、乌江关、茶山关、黄滩关、半隘关等十三道关城将播州环绕保护,如铜墙铁壁。
而播州又有丰富的铁矿和铜矿资源,储量惊人,方便打造军器,铸造钱币。另一方面,播州虽说境内有大娄山,却又有许多肥沃的山陵坝子,适合农耕种植,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这样的一处地方,简直就是屯兵驻守的战略宝地,朝廷在此屯驻一军,就算黔中大乱,可有播州在手,也能成为定海神针。
一个易守难攻,却又还交通方便,又不怕经济、军事双重封锁的地方,背后又有中原朝廷为倚仗,自然就成为威慑黔中地区的首选。
晚唐时杨氏出兵攻南诏之后,镇守播州,便开启了杨家家族镇守播州六百余年的历史,不管此后五代宋元明如何更替,反正杨家一直都是播州之主。
当初秦琅向李世民提议在边荒行世封之制时,也正是从播州杨氏的历史中有的灵感,他认为杨氏镇播州的历史,表明这种制度在落后的偏远边地,其实还是很有用的。
只可惜李世民终究还是小气了,世封制没推行几年就彻底走了样。
杨家镇守播州,能传六百年,靠的就是在播州说一不二的特权,是军政一把抓,完全就是一方诸侯。
可大唐却不肯给这样的权力,所谓世封制度,如今完全荒腔走板了,虽说也还是有不少实利,但与这种能割据一方的诸侯相比,就差太多了。
其实在秦琅看来,在这种偏远的地区,哪怕诸侯最后会成为割据者,但其实并不是坏处。
就好比大唐经历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可实际上此后唐朝还能延续一百多年,完全就是靠着藩镇支撑的。藩镇不仅有河朔割据型藩镇,也有许多拱卫朝廷的藩镇,以及东南提供赋税的藩镇。
若不是晚唐时各个藩镇保持了相对的独立性,大唐中央反而有可能灭亡的更快。
这就好比中唐之后,大唐长安都被异族攻进去好多次了,但还能硬是捱了一年又一年,生生撑了百多年一样。
而如大明朝,却是突然而崩溃灭亡。
尤其是偏远边疆,特别是西南这种边疆之地,蛮夷遍地,这种诸侯其实有更多的积极意义的,同样是大明,黔国公沐家镇守云南,虽非藩镇,却实际起着藩镇镇守的积极作用,对于大明稳定云贵地区,就有很好的帮助。
可惜李世民舍不得。
既然如此,秦琅也就只好谋求去海外发展了。
进入遵义城中,秦琅在此也只是略做休整。
张士贵虽是世封播州刺史,但他现在在朝中任职,所以也没空管封地,故此朝廷实际上仍是任命了一个检校播州刺史实际理事,张士贵对播州也只是定期来分税赋,顺便可以优先开采播州的铜矿铁矿,在这边多圈了一些荒地开垦而已,除此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张士贵想拉着秦琅到他的矿山工坊庄园等转转,想让秦琅也参一股,一起合作开发。
不过秦琅没什么兴趣,虽说他也知道张士贵是有意示好让利,但张士贵家族经营的铜铁矿山技术确实有些落后,管理水平也不足,经营的都很一般,虽说如果秦琅能加入,以秦家的团队,肯定能带动上一个台阶,前景利益可观。
但现在秦琅正在全面收缩在中原的工商产业规模,开始向海外转移,虽然说他不可能放弃中原的产业,但仅一个吕宋岛的开发,就需要投入太多,更何况,秦琅也不仅是开发吕宋,他还往流求、林邑等地也都有布局。
所以中原的产业,现在是只做那些重要的,必然要放弃一些不是核心的业务。
张士贵播州的这些矿业和农业,秦琅真没什么兴趣。
他只表示,愿意给张家借几个更专业的管事和大匠,合作就算了。
播州遵义城原只有很少的居民,自从大唐来了以后,尤其是渝播路的通畅后,这里渐变成了黔中的西北门户,商埠码头。此时的播州遵义,不仅是县城也是州城,还驻有一个遵义军。
城中的军民数量早超过万人,在西南地区这已经算是难得的兴盛了,城内房屋枇节,商铺林立。
这座城池做为重要的军镇,遵义军巡逻频繁,盘查紧严,城门处,把守的都是盔甲明亮的甲士,身上一股子精锐之气。
播州城中有盐仓、粮仓、布仓、茶仓和军器仓,引来无数商民的同时,也是遵义军的底气所在。
秦琅巡视一圈,对于遵义军的精锐气质很满意,代表天子给予慰问,发了些赏赐后,便离开继续南下东宁城了。
到了东宁城后,秦琅发现,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叛乱的城池,虽说东宁都督府驻地,也是黔中的中心,但远不如播州遵义城繁华。
尤其是此时,冷冷清清,城中的军民也都有些惶惶不安。
秦琅入城后,先向杜行敏等有功将士宣读赏赐诏令,然后派人去招诸谢诸赵等黔中大小豪强,以及朝廷派来的各州县流官前来。
接下来一个月时间,秦琅都在接见黔中地区的朝廷派遣流官和地方豪强大姓,以及那些山里的蛮夷部落首领们。
以天子之名,再加上秦琅之威,倒是没有人敢不来。
好在秦琅也没有大开杀戒之意,不仅没有,反而很和颜悦色的安抚众人,许多豪强、蛮酋都得到了升赏。
或是官阶晋升,或者是调任更高职位,有的甚至还获得了爵位,少数几个还和田惟康一样得到了世封刺史或世封县令的世封。
不过秦琅也宣布朝廷的命令,进一步的调整了黔中的区划,大量原来的小州被废除为降为县,或数州合并为一,这使的黔中不再是原来数十州的杂乱局面,就连州的界线也大都采用了山河地形做依据。
州只保留了十三个,但县却新增了不少,主要就是原来的蛮夷山区,这次也设置了不少县。
而通过这**规模的区划调整,也就顺势又调整了一轮黔中人事,基本上那些豪强们都被调动,调离了自己的大本营,到其它地方任刺史或长史司马等。
这些既是凭着朝廷之威,也是有着在黔中镇守的几万兵马为凭仗的,在秦琅跟那些豪强、酋长们满面春风议事喝茶的时候,苑竹林、张士贵诸将,也都是带兵展开了一轮雷霆行动。
以雷霆之势将之前跳起来附逆造反的部落寨子连根拔起,人头一个个插在了驿路边上,深深震慑着所有人。
宣抚工作太过顺利,弄的秦琅都没有什么精神,后面更是干脆把事务全都交给了张士贵这个都督府长史,然后他就直接不管了,休息了几天,直接就启程南下。
此时秦琅的心,早已经飞到了海外的吕宋,不知道时隔一年,如今吕宋情况又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