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下来。
这一场雪比起之前的那一场来可要大得多了!
鹅毛般的雪片子,飘飘洒洒的下了整整三天!
长安城里的积雪就有一尺多厚!
整个长安彻底成了一个粉妆玉砌般的世界。
小丫头玉娘开心的不得了!
张家宅院后院里,多了七八个各式各样的雪人,都是张季陪着小丫头一起堆的。小丫头引领般清脆的笑声,不断在张家宅院中传出来。
对于文人雅士们来说,下雪很有诗意,看雪也很有雅趣。
但是,对于李二陛下和大臣们来说,他们却是没了这兴致。
关中各地的奏报纷至而来,不少地方都因为这场大雪遭了灾!
“新丰、渭南、华阴、蓝田、泾阳五县受灾最为严重,大雪压塌民房共计两万四千余间!其余十七个县,受灾程度比之五县稍好,但各县也有不少民房垮塌,百姓冻死!”
温暖如春的两仪殿内,一名户部官员正在给李二陛下汇报长安各县的受灾情况。
李二陛下坐在御座上,眉头紧皱。
在经历了贞观初年、二年的旱灾、蝗灾,贞观三年的水灾,今年终于算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大唐全国大熟,庄稼大丰收!
李二陛下本以为贞观四年就会在这样一种喜悦的气氛中过去,然而,到了这岁末,却是意外的来了这么一场雪灾!
这如何能让李二陛下心里舒服?
“各县已经安排救灾事宜了吗?”李二陛下看着自己的臣子们问道。
“回禀陛下,今岁各地粮食大熟,粮食暂时是不缺的。只是百姓住房被压塌的太多,所以此大雪受灾多是无家可归的灾民!各县已经开始救灾,为各县灾民搭建窝棚,提供粮食。所以局势还算稳定。不过……”
说话的大臣迟疑了一下。但是,在李二陛下那逼人的目光注视下就立刻又说道:“不过,还是有近万灾民汇集到了长安城外。臣等已经安排人开始进行驱散了。估计再有四五日,那数千灾民便会返回原籍了。”
李二陛下闻言不仅没有展开紧皱的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
半晌,李二陛下开口说道:“现在驱散那些百姓返乡,对他们来说无异于让给他们去死啊!若不是实在没了活路,那些灾民又如何舍得背井离乡来长安秋活呢?算了,还是安排暂时让给他们在城外搭建窝棚,暂时安置下来吧!”
“陛下仁慈!实在是爱民如子的圣君啊!”殿内的大臣们便立刻躬身赞美道。
近万的灾民多吗?
相对于拥有近百万人口的长安城来说,实在是算不上多。
可是近万名灾民聚集在长安城外,那也绝对不少!
敏锐的长安人很快就发现了那些聚集在城外的灾民。
想不发现是不可能的,那近万灾民分作了三大块,分别聚集在了长安城南的安化门外,城东的春明门外,还有城西的金光门外。
长安城外来了灾民的消息也传进了张季的耳朵里,一开始他并没有当回事。
在张季看来,大唐应该是有办法,也有能力妥善安置这些灾民的。
可是过了两日后他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张季这一日是因为城外的路通了,专门带着薛礼和七八个护卫,去城外庄子上查看自家庄子受灾情况的。
可就当他们骑马出了金光门还不到五里,便发现在路边开始出现一片片聚集在一起的灾民!
那些灾民就窝在道路边雪地里那一座座临时搭建的木制窝棚里。
那些窝棚不高也不大,里头黑乎乎的,依稀可以看到一群群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灾民拥挤在其中生火取暖。
那窝棚看得张季嘴角直抽抽!
这特么四面漏风的窝棚也能住人吗?
如果是夏天,那样的窝棚还算说的说的过去。好歹勉强能算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可现在是大雪足有近两尺的大冬天啊!
一路上,张季还看到了几具倒毙在路边的尸体,想必这还是今天上午刚刚死去的。因为薛礼说,每日早上长安县都会安排人沿着这条路收敛尸首。
张季心里不好受!
他从来没有见过冻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就在此时,一个窝棚里一个怀抱着孩童的妇人忽然大声嚎哭起来!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阿娘我也不活了啊!”
妇人凄惨的嚎哭在雪地里显得异常刺耳!
“去看看!”
张季实在没有办法就这么视而不见,他紧皱眉头招呼一声,就打马离了大道,向着嚎哭妇人那边而去。
来到那一片窝棚边,张季翻身下马,来到窝棚口。
此时他看清楚了,不大的窝棚里挤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
窝棚里烧着一小堆木柴,火苗一闪一闪的,着的并不旺。
灾民们拥挤在一起,一个个身体都冷的瑟瑟发抖。
他们脸上的神情都是木然,那妇人的嚎哭声,只是引来他们同情的目光。
张季也看清了那个妇人怀里紧紧抱着的,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娃子,那男娃此时却是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看起来像是病的不轻!
“这位娘子,这孩子是怎么了?”张季蹲下身,冲着窝棚里的那妇人开口问道。
那妇人听到了张季说话,才发现有人来了。
妇人看着张季,目光中忽然闪现出了光芒!
只见她用超乎张季想象的敏捷冲出了窝棚!
“噗通”就跪在了雪地里!
“这位好心的郎君,求求你救救我家大郎吧!”
妇人说着便抱着孩子想要给张季磕头。
张季却是一把拉住了她。
“莫要如此!孩子这是病了吗?那就赶紧跟某走!某待你去医局看郎中!”张季急忙说道。
那妇人毫不犹豫的点头,立刻就站起身来。
张季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有些烫手!
这是发烧了啊?
张季顾顾不得许多,忙脱下自己的披风,直接给那孩子裹上。
“四郎,他们进不去长安城的……”一个护卫凑过来在张季耳边小声说道。
张季立刻也醒悟了过来!
是啊,此时进入长安城,那是要查看公验和过所的。
这些灾民若是有这些东西,早就进了长安城了,哪里还会在城外这大雪地里煎熬?
张季微一思忖,便道:“带他们去庄子上!”
问过那妇人,她却是不会骑马。
张季只好留下一名护卫带着那妇人慢慢走着,自己直接抱起那个孩子,翻身上马,向着庄子疾驰而去!
此时那妇人只想着自家孩子的性命,压根就没有去想别的。
张季带着孩子骑马而去,他一脸感激的看着张季的背影,跟着护卫庄子方向走去。
到了庄子上,张季先安排护卫赶了骡车去接那妇人。
他自己则是在陈镇和庄户们好奇的目光中,抱着那个孩子去了新庄子中庄户们为自己盖的那座新宅院。
进了屋子,张季发现屋里竟然不冷!
再一看,墙角一个火炉里有被压了灰的蜂窝煤在慢慢的烧着。
“某估摸着郎君这几日会来,就让人每日都给屋里烧着炉子。郎**莫急,某这就让他们把炕烧上。”更进来的陈镇忙说道。
张季点点头,先让人给炕上垫上了一张羊皮,然后便将那个孩子放在了炕上。
没法子,这时候没有棉花,褥子这东西大多是兽皮替代。
张季看向刚交代完烧炕的陈镇,急匆匆说道:“陈叔,庄子上可有郎中?”
陈镇看了炕上的昏迷的孩子一眼,说道:“郎中是没有,不过庄上有个会采药的吴平!他认得草药,倒也会看些病!某这酒去找他来!”
张季点头,陈镇便急匆匆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