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驿长已经请老程他们在汤池旁边的一间屋内休息。
不多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便在壮汉家奴的带领下快步走了过来。
“张慎微,见过宿国公!”
那青年一进屋来,直接就向老程施礼道。
“张慎微?”老程微微一愣!
方才那杨令通不是说是范阳卢氏的人吗?
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张什么慎微?
这是什么情况?
老程瞟了杨令通一眼,看着下边站着的那个张慎微道:“你是何人?”
张慎微依旧态度恭敬的垂首道:“家中大人乃是长平郡公!”
老程闻言眼睛一亮!
“哦!是张亮的儿子啊?起来吧!”
老程淡淡说道。
说起张亮,和老程倒也算是熟人。
虽然没有太熟,但同朝为臣,当初又都是秦王李二的人,怎么也是认识的。
“那汤池之中女子,可是你的家眷?”老程也懒得和一个小辈废话,直接问道。
张慎微面上一红,说道:“正是某家娘子!”
“你家娘子?听说是范阳卢氏女?呵呵!你家娘子倒是好大的威风啊?把人家杨别驾的家眷从汤池里赶了出去,自己倒是快活上了!”老程口气不善的说道。
说实话,老程方才听了杨令通的讲述,心中便存了为自己这个所谓属下出口气的念头。
所以,他老程才会带着这么多少年来找卢氏的麻烦。
“这个……不会吧?某娘子倒的确是范阳卢氏之女,平日里虽有些娇蛮,但应该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来吧?莫不是宿国公弄错了?”张慎微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说道。
“是与不是,问问不就知道了?”老程摸着胡须笑着道。
没多久,杨令通那位三十来岁的“少妻”先来到了屋内。
在给老程见礼后,屋内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五十多岁的杨令通!
说实话,此刻大家心中对杨令通已经没了不屑,反而多了些艳羡!
因为他这位娘子,却是是一个芳华正艳的美人!
杨令通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老脸也不由微微有些发红。
但是,他此刻的表情更多的,却是得意!
老夫岁数虽大,却能娶的一位如花美娇娘!
咋地?
是不是很羡慕啊?
张季看看杨令通那白发多过黑发的发丝,又看看他那三十来岁的娇艳娘子。心中忽然闪过了前世曾经看过的一首诗。
那是苏东坡写给自己一个朋友张先的。
那张先,八十岁时纳了一个十八岁的妾。
得意的张先做诗显摆道:“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
苏东坡也做诗相和调笑他,诗曰:“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李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一树梨花压海棠,便是这么个由来。只是后人不知底细,胡乱引用罢了!
此时张季看到杨令通和他那那娘子,心中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这个典故。
虽然杨令通还算不得“一树梨花压海棠”,却也相差无几了!
就在张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门外一个女声传来!
“催什么催啊?宿国公又如何?我正在温汤沐浴,如何会来的那么快?”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屋里的人却都是听了个清楚!
那张慎微的脸色当时就变得通红!
看来说话的就是他家娘子,范阳卢氏女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二十出头,相貌平平,但衣着却是极为华贵的年轻女子进了屋内。
“芸娘,快来拜见宿国公!”
张慎微忙上前对那年轻女子说道。
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娘子,上头坐着的可是当朝国公。切不可失礼啊!
谁知那芸娘却是瞪了张慎微一眼,“哼”了一声,直接甩开张慎微伸出来拉他的手,径自走到前边,对着程咬金施了一礼道:“范阳卢氏女卢芸,见过宿国公!”
她行礼的姿态倒是落落大方,能看的出受过很好的调教。可是她脸上却并没有应有的恭敬,反而是露出淡淡的不以为然的模样。
“之前便是你将杨别驾的娘子赶出了汤池?”老程看着这个傲慢的女子,皱眉沉声问道。
“是又如何?那温汤池本就是驿馆中的,任何人都可以在此沐浴!为何他杨别驾家娘子用的,我这范阳卢氏女却用不得呢?”那芸娘昂首答道。
这态度……
就连自认自己脾气还不错,对于女人很难生出怒气的张季,都已经对这个卢氏女厌恶到了极点!
“呵呵!既然是驿馆的温汤池,自然是谁都用的!可是,你凭什么赶人家离开?”老程冷笑说道。
“为什么就赶不得?”卢氏女依旧跋扈问道。
老程心里隐隐升起了怒气!
按说他堂堂国公,本就不应该与这等女子多费口舌。
可是碍着那张亮的面子,老程起先还想着,做个和事老,将事情弄个皆大欢喜也就罢了。
可是,谁能想到,这卢氏女不仅态度倨傲,而且一来就咄咄逼人!
看她那意思自己这个宿国公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啊!
“驿长,老夫倒是好奇,如今这汤池驿已经允许百姓入内休憩了么?”老程干脆看着那驿长开口问道。
驿长闻言,脸上露出一片苦色!
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吏,区区一个驿长,他在国公和范阳卢氏之间那是两头都不敢得罪啊!
“那个……回禀国公,只因这几日驿馆内人少。而且张郎君家大人也是长平郡公,所以,某才安置了他们进驿馆休息。不过并未提供官马和传马啊!”驿长苦着脸答道。
“宿国公,你这是在故意找我们的麻烦吗?”那卢氏女也不傻,立刻听出了老程话里的意思,直接开口说道!
老程就是在故意找他们的麻烦!这没错!
其实说起来,大唐的驿馆并不是所有的都不接待除了官员以外的人的。
尤其是这种官员的家眷、家属,驿馆中的驿长根本就不敢得罪!只能老老实实的伺候着。
可是若要是仔细追究,这样做也的确是不合乎兵部的规矩。
驿舍也好,驿馆也罢,都是归兵部驾部郎中管辖。
而且,进入驿馆要凭着专门的角符、传符和银牌,才可以享受其中的各项待遇。
虽然有些驿馆也允许百姓商贾入内,但是却不得享受驿馆内的各项接待标准。反而还需要付钱!
像张慎微夫妇这种的,要是没有这档子事,那驿长当然也是不敢收钱的。
不过今晚老程发了怒,恐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哼!你们既非是朝廷官员!又没有角符、传符、银牌!能让你们进入驿馆休憩已经是破例了!竟然还敢与官员家眷争抢温汤池?真是胆大妄为!你们信不信老夫一封奏疏递上去,就连张亮也保不住你们!”老程脸上终于现出怒色喝道!
张慎微闻言脸色发白!直接上前躬身道:“此事是我家娘子的不对!还请宿国公看在我家大人面上,多多包涵!”
老程撇着站在下头气呼呼的那卢氏女,说道:“此事你们得罪的却是杨别驾的家眷!也罢!看在长平郡公的面子上,你让你家娘子与杨别驾娘子道歉,此事便就此作罢吧!”
老程这还是看在张亮同殿为臣的份上,给了一个宽松了解此事的法子。
若不然依着老程的性子,管你什么范阳卢氏不卢氏的,先收拾了再说!
张慎微闻言面色一喜!忙看向自己的娘子!
可是,谁知道那卢氏女闻言却是直接不愿意了!
“宿国公这是在羞辱我范阳卢氏么?我堂堂卢氏北祖大房之女,岂能向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妇人道歉?这简直就是在滑天下之大稽!哼!”那卢芸气呼呼的大声说道。
闻听此言,老程面上的露出了淡淡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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