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收好御寒符准备离开,临出门时又被唤住。
白泽指了指案上的一个盒子,“这是金灵峰首座允诺的玉枕。除了你和季幽,无人通过幻境,你把它拿走吧。”
还有这好事?她还以为经过这场变故玉枕没戏了。
“我会去与季幽商量如何分配的。”阿璃开开心心抱起盒子。
白泽看着少女脸上的璀璨笑意,眸光里涌出一点怀念,少年时也有人处处与他分享。
她会将初春野花插满他的房间,也会在端午时给他带来粽子。会在酷暑为他找来冰,也会在严寒趁他睡着加床绒被。
这世上再无人比他们更亲密,时时刻刻相伴在一起,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
她爱说话他便听她说话,虽然夹着许多听不懂的词,但也不耽误他听得认真。
他知道她家中有严父慈母,也知道她上着学堂有做不完的功课。她说她喜欢吃甜食,他次日便在能看得到的地方摆满饴糖和蜜枣。
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说以后不来了。没有交代原因,甚至语气里都没有情绪。
他瞬间便慌了神,从来没有这么怕失去一个人。他立时就想去找她,但此时他正被师父关在洞府,门口挡着锁龙石,不到十环石山不开。情急之下,他强行突破境界,但换来的代价就是永远停留在少年人的样貌。
后来他想这样也好,如她再回来便能轻易认出他了。
少女离开后,大殿重新安静下来。
殿角的熏炉冒出松枝的香气,青白薄淡显得殿里更加冷清。
白泽起身拿起挂在塌前的一个水囊。这水囊他有上百个,不管他渴不渴,她每日都会丢一个。
水囊是牛皮做的,月牙状,底部刻着四个字,江南映画。
他以前从没注意过,直到前日翻看她送他的东西时才发现,几乎一大半物件的隐蔽处都刻着这四个字。
明日他便出发去江南道。江南道有东西两道三十五州,他要将那里翻个遍。
*
阿璃一路询问才找到了季幽住的洞府。与水灵峰一样,金灵峰也被修士们穿成了蜂巢状。宛如工蜂一样,每十人挤在一个山洞。山洞里又被钻出十个小洞穴,每个里面仅能放下一张石床和一个石桌。
金灵峰多男修士,见阿璃过来,绯羽同洞的修士瞬间沸腾,纷纷探出脑袋热情询问。
听到阿璃说要找季幽,热情的脸孔立刻变得酸起来。
“怎么都爱找季幽?今天找他的人好几拨了。”
“没办法,人脸长得俊,修为也俊。没看上午连首座都将他唤去了吗?”
“啧啧,同在一处洞府,季幽瞒着咱们偷偷修炼。打死了狕,那至少得有五环的层次,比咱师父还多一环。”
“他必定是有了什么机缘,不然怎么能在几日间从无环跳到五环?”
“季幽真是抠门,大家一个洞的,有什么机缘分享出来啊。我们级高了,也是为这个洞增光彩嘛。”
阿璃听得简直无语至极,这洞里不是住了人,是住了九颗柠檬吧?简直要把人酸死。
“季幽在吗?”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不在,”一个修士道,“他总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半夜都会出去,谁能找得到他。”
半夜出去啊,阿璃轻轻眨了眨睫毛,把这个意外得到的信息暗暗记下。
“哎,他来了。”一个修士用手指着阿璃身后,其余修士立刻将头缩回了洞府,似乎对季幽十分忌惮。
阿璃转过身踮起脚望了望,远处果然出现了季幽的身影,踩着石阶一步步上来。
“季幽。”少女欢快地招手,却看到对方微微一顿,眼眸里飞快闪过一丝不耐烦。
“你瞧,”阿璃哒哒地跑过去,“掌门把玉枕给我了,说只有你我走出了幻境。我们以五天为限,轮换着用好吗?”
季幽脚下不停越过少女,嗓音里弥漫着不在意的散漫,“你拿走即可,不必给我。”
“哎,你不要啊?”阿璃转身追着他道,“昨天若不是你挡住狕,我可能就被它们追上来咬死了。没有你,我也出不来幻境。”
“那狕就是我招来的。”季幽情绪更淡,“我不但会引来狕,还会引来更加不祥的妖邪,你以后离我远点。”
很多次了,只要他离开仙门都会莫名引来妖邪。这次也是,幻境是在仙门外圈地而成,一定程度与外界连接。虽然只有一点点缝隙,还是让狕钻了进来。
掌门说会尽快找出原因,但他觉得无所谓。反正他已经见惯了白眼,一直看下去也无所谓。等他找到了她,就彻底离开天山。
明明那天他在悬崖之顶闻到了一点点味道,但为什么会找不到呢?
“你怎么也这么说自己啊,”阿璃脸上露出不认同的神色,“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掌门会留你在天山吗?他不考虑别人,也得考虑门下弟子啊。我反正觉得你不是不祥,你很好。”
季幽停下脚步,颇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幽黑的眸子,微微出现了一瞬间感情的波动,但转眼就又沉入看不见底的冰寒深处。
“总之拿走,我不要这东西。”
“那好吧。”见他拒绝得彻底,阿璃没再坚持与他分享玉枕。细想想这建议也有点怪,她睡完他睡,分享过于亲密了点。
“那这个给你吧。”阿璃递过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是酥蜜寒具,我请人从姑臧捎的。你不要玉枕便收下这个吧,不然我无法心安。”
阿璃伸着手,沉甸甸的寒具缀得她手酸,但季幽只是目光又轻又淡地瞧着她,并不接过。
季幽的五官天生自带冷感,阿璃面对这样一张脸十分有压力。
不喜欢吗?少女有些气馁。酥蜜寒具就是糖麻花,她还觉得挺好吃的。
“你自己留着。”季幽淡淡道,“别来招我。”
诶?阿璃不解地睁大眼,昨天给他止血粉的时候还好好的,甚至头顶的小黑花有片花瓣还变灰了。今天就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也太善变了。
“宿主,想办法碰碰他的手,看不到怨气的颜色没法分析。”系统忍不住道。
碰这家伙的手,有点难啊。
阿璃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含糊,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假迷三道地把油纸包往过怼,“给你,我嘱咐人多淋了蜂蜜,可甜可甜呢。”
手抓上去的一瞬间,季幽头顶开出一朵小花,四片黑花瓣,一片灰花瓣,还有一片是黑灰色,要变不变地正在挣扎。
“放开。”季幽神色瞬间布满阴霾,盯着少女嚣张又细白的五根手指,感觉手腕都被烫得发颤。
虽然他浑身都是凶意,但挡不住那片黑灰色的小花瓣,彻底变成了灰色。
“好嘛,放开就放开。”阿璃脸上涌起灿烂笑意,“你真不吃?那我拿走了。”
切,明明就是喜欢甜麻花嘛。
在他们头顶的杉树枝上,一只小红鸟目光冷得像冰,又气又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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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麻花,拿来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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