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时奕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眼底一瞬间遮不住凶气，接着若无其事地提着奶茶回了顾舒身边。
“想吃点什么？”原时奕低眉浅笑，手里晃了晃奶茶, “加冰，七分糖。”
顾舒歪头, 提议：“去吃烤肉？”
烤肉店这个时间很安静, 天渐渐上黑影, 下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适合聚餐的点又没到，空荡荡的只有顾舒和原时奕两个人。
顾舒还特意选了个靠着窗的僻静地方。
唉, 真是苦恼, 要是小反派和她表白，她是矜持一下再接受呢, 还是直接接受呢。
出乎顾舒意料, 原时奕一直只是微笑着给她烤肉, 细心的把每一片肉片都烤的滋滋冒油, 然后说的也是以后大学想要报那个专业的事情，分毫没有提及其他。
他不着急顾舒更不着急，两个人就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至月上梢头。
“你有没有想过要谈恋爱。”原时奕仿佛只是顺口一提，只是眼中的炽热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顾舒挑挑眉：“有啊，打算高考以后就谈恋爱。唔, 能配和我谈恋爱的，至少也要全省前三吧。”
所以你可要好好学习，只有全省前三才能给我带来我至亲至爱的积分，顾舒心里暗道。
原时奕擦了擦手心的汗，喉头滚动：“其他的呢, 长相，身高……”
顾舒：“唔——这个么。”
“长得像你这样就很好。”顾舒笑眯眯，毕竟是言情文的标配反派，长相俊朗，咳咳。虽然现在因为年龄的缘故显得格外纯情。
有腹肌的白衬衫少年，橘子汽水味的夏天，满是憧憬的未来，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十八岁了。
原时奕脸上瞬间爆红，他心乱的厉害，六神无措的坐在位子上，连一旁的烤肉糊了都没有闻到，还是顾舒无奈地给烤肉翻了个面。
“我，我送你回家吧。”原时奕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摇着尾巴的狗子。
顾舒忍不住伸出手对着少年的脑袋一顿乱揉，“明天见。”
看着顾舒走进了顾家的别墅大门，原时奕这才放心的转身，脚步踏在地面上，他身体渐渐匿入黑暗。
原时奕忽然意味不明的扯扯嘴角，想着方才奶茶店前擦肩而过的男人，叹了口气。多美好的生活啊，你突然出现做什么呢。
分明，在他五岁的时候走的毫不留情。
原时奕面无表情的返回家中，打开他自己改装的电脑。他打了一个暑假的工，又重新组装了一个更顶尖配置的电脑。
修长的十指敲击着键盘，屏幕上出现一串让寻常人眼花缭乱的符号，然后，又悄然准换成一幅幅监控画面和一条条信息，还有通话记录。
男人绝望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求求你们，别砍我的手……对，我还有个儿子，他有钱……我去找他！”
那边同时传来一阵轻蔑的嗤笑，显然追债的人也十分看不起这种东西。
这样的东西，早已不配称作人，畜生尚且没有这样绝情。
原时奕按下暂停键，疲惫地抬起头捏捏眉心。哪怕他知道那个名义上“父亲”过来肯定没有好事，却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癫狂。
他的五岁之前，也过的并不幸福，男人喝了酒就会上头打他……妈妈，他妈妈是个没脑子的恋爱脑，被那个男人骗的背井离乡生下了他，有被家暴了五年，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走了。
原时奕原来心中也怨恨过那个女人为什么生了他又丢下他，后来却也释然了，养他五年，这五年里起码他的妈妈没亏待过他，甚至现在他住的这个简陋隔间，也是他妈妈走前留给他的，好歹遮风挡雨。
但是那个男人凭什么呢？
原时奕盯着屏幕上那个男人浑浊恶心的眼睛，反胃的几乎想吐。
这个男人欠了高利贷，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儿子。想让他替自己还债，背负数额庞大的债务。十三年前他一走了之的时候从未想起还有一个儿子，十三年后被逼的如过街老鼠却想起还有一个能帮他还债的人。
原时奕眼底满是冰冷，他抬起手指，食指指尖摩挲着键盘，眼中满是凉薄。
他可以让这个男人住的地方突发火灾。
他可以让某一辆车失控恰好撞到这个男人……
“顾舒的消息来啦～”手机的特别提示音打断了原时奕的思绪。
屏幕亮起，一行信息浮现在他眼前。
「有没有发现书包里多了什么东西？是你考年级第一的奖励～」
「对了，吴律师那边想了解一下你这段时间的情况，记得和他回消息」
原时奕抿抿唇，拉开书包的拉链，一个粉色的小袋子正静静地躺在他的书包里。粉色的纸袋，上面用金红色的绸带扎了个蝴蝶结，还贴着一张便利贴“送给小原的礼物”。
里面是十几块小饼干，做成了，大概是小狐狸和小兔子的形状？原时奕努力辨认着饼干的形状，勉强从尾巴和耳朵上认出了原形。
小狐狸饼干上印着“顾舒”，小兔子饼干上印着“小原”。原时奕几乎能够想象出顾舒是怎么嚣张的叉腰觉得自己是吃兔子的狐狸是的可爱模样了。
原时奕指尖夹住一块小饼干，塞进嘴里，奶香味从舌尖绽放，很甜。
生活也是甜的，他不能让生活失去甜味。
想了想，原时奕把电脑里的“证据”拷贝下来，然后拨通了吴律师的电话。
“吴律师好，我是原时奕，现在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和您询问，关于我的血缘父亲……”原时奕条理清楚的一一阐述着他现在手头的证据。
这一次，他主动拿起法律的武器。
顾家
顾舒在床上翻了个滚，屏幕亮着，「顾同学，原同学已经向我寻找了法律咨询」。
是吴律师的消息。
顾舒挑挑眉，抱着玩偶伸了个懒腰，心情愉快起来。
「宿主，你是怎么知道原时奕那边不对劲的啊」小蓝球漂浮在空中，疑惑的上下漂浮。
顾舒抱着枕头道：“他连书包里什么时候多了一袋子的饼干都没有发现。”
对于一般人很正常，但是放在原时奕身上就很不正常了。那个家伙变态的智商可是连她剪指甲剪了几毫米都能肉眼分辨出来的人啊，现在居然连书包里多了东西都感觉不出来重量。
“而且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改变。”顾舒接着道。
要是这突发的事情时好事，原时奕根本没有理由会瞒着她，只有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不好的事情，原时奕才会想尽方法不让她看出来。
这么综合起来，十有**就是和原时奕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有关，再加上顾舒之前和原时奕聊天的时候发现他对他的母亲没有什么恨意，那么就是那个老畜牲，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回来了……
然后顾舒就给吴律师打了电话提了一句。
“希望他能学会用正确的方式去处理这些事情。”顾舒心里也不太敢确定原时奕会找吴律师寻求帮助。
毕竟原时奕最恨的人不是欺凌他的小混混赵吴，也不是推波助澜的无良老师孙庆，而是那个血缘上的父亲。
一个蔑视法律，并且操控力量的人，他绕过法律报仇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顾舒带着这个担忧第二天来到学校。
原时奕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坐在座位上看英语阅读题，他侧头看着顾舒，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昨天的小饼干很好吃。”
他从桌洞里拿出一个礼物盒，紧张道：“我的回礼，希望你能等到一模联考后再打开。”
高三下学期就要开始一模二模三模，然后是高考，现在还有一个月就到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了，接着十几天的寒假过后就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也就是说，现在还有好几个月才到一模。
这礼物送的未免太过提前了。
顾舒只是简单的思考一下，接着扯了张纸条刷刷写下一行字，再把纸条叠成一个小块，送给原时奕。
“那这个也是我送给你一模考年级第一的礼物。”顾舒意味深长道，“等到一模成绩公布的那天，你要是考了第一，那你就打开它。”
原时奕小心翼翼地攥紧了手中指甲盖大的纸片，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小小的一块纸片，在他的眼里却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礼物盒和纸片，两个人都不言而喻的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却默契的一起守着这个两个人还未曾开口的秘密。
“那个男人，我昨天看见他了。”原时奕缓缓开口，他在主动和顾舒剖开他的心脏最血淋淋的那部分。
原时奕凉薄道：“他应该是在吸那种东西，欠了高利贷，走投无路才想来自己当年还有个儿子。”
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当初那个被抛弃的五岁小孩竟然还活着。反正他就是知道了，然后又把主意打到了原时奕身上。
顾舒主动拉起了原时奕的手，轻拍着，却没有出声安慰。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抛弃的恨，这种独自度过许多个艰难的年月的难，这么多年，原时奕一直孤身一人，没有依靠，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
顾舒甚至在想，要是我遇见这种渣滓，我也想弄死他。
“我问了吴律师，他愿意免费帮我打官司。他说，这种情况是可以申请提交断绝父子关系的。”原时奕轻飘飘道。
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让自己的手染上血，哪怕再恨，哪怕恨不得食其肉。
顾舒由衷称赞：“你很棒。”
原时奕笑了，带着少年独有的狡黠眨眨眼：“而且我有充足的证据，吴律师说最早这个暑假法院就可以开庭。”
“也算是，为我……妈妈讨一个公道。”原时奕轻声道。那个傻女人受得那五年的罪，也该还她一个公平。
顾舒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
“对，我录了视频，用诺基亚，现在还依然保留着。”原时奕微微有些得意，对着顾舒露出一副快来夸我的样子。
顾舒沉默了，她开始回想自己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记不太清，似乎是在幼儿园玩沙子。
“真厉害啊。”这绝对是真心的称赞，顾舒忽然有点理解系统说的“人和人智商的差距，其实可以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更大”是什么意思了。
原时奕忽然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打在顾舒的耳畔。
他眼底带着求知，“我有他吸那种东西和贩卖那种东西的证据，要怎么让他受到更大的惩罚呢？”
顾舒又沉默了，她沉重问：“这些证据……你哪来的？”
原时奕无辜一笑：“就是顺着通话记录和各个软件的消息顺藤摸瓜，然后就找到了监控记录，随后我又顺着接头的人，找到了来源。这个是来自东南那边的唉。”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是多严重的事情。
卧槽，这也是能说的吗。顾舒连忙看了看周围，确认就连她右边的沐苏苏也听不见内容才长松一口气。
随后更大的疑问来了。
顾舒颤颤巍巍压低声音：“这个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啊！”
“唔，很好找啊，他们自己的那个网络露的像筛子一样……”原时奕笑的无辜极了，丝毫没意识到他这番话是把世界上就顶级的一批信息技术专家吊起来打。
顾舒忍不住在心里大喊：「系统，你出来。你看看这家伙是不是被外星人给附身了！」
蓝色小光球打着哈欠钻出来，扫描了一遍原时奕，道：「那有什么外星人啊，没被什么东西附身，这就是那个恋爱脑」
顾舒看着侃侃而谈的原时奕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
「怎么可能，他说的事情是一个高中生能做到的吗？」到底是我对高中生有误解还是这个世界变了。
「……你们那个世界的相对论你能看懂吗？」系统看着自己昨晚还很聪明的宿主，无语。
「你不能因为天才超出了你的想象范围的厉害就觉得这些事不可能」系统见过太多人了，这世上，偶尔总会出现天才。
是天才，也是疯子。就像现在，天才超出了凡人的理解范围，凡人就觉得他像疯子。
顾舒沉默片刻，原时奕眼巴巴的看着她。
“我该怎么办才能让那个男人得到更大的惩罚啊？”少年青涩的脸上满是对方法的渴求。
好，他再厉害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崽子，也栽在了我身上。四舍五入，就是顾舒智商二百五。
顾舒给自己鼓气，随后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报警”。
这种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国家吧。顾舒觉得警察叔叔应该对这个跨境卖那个东西的组织感兴趣。
原时奕明朗一笑：“听你的。”
顾舒和原时奕商量过后决定当机立断，等到这周末就抢先一步到警局先举报王岩。
哦，王岩就是原时奕那个血缘上父亲的名字。原时奕提起这茬来还百味交杂，“原时奕”这个名字还是他母亲走前给他改的，随了母姓。
“时移事异，取个同音字就叫时奕。”原时奕现在还能记得那个女人的模样，抚摸着他的头念念叨叨。留给他了出生证明和户口本，留给他了身上所有的钱，然后哭着把他放到了房子里，自己走了。
“小奕，你别怪妈妈，妈妈被那个畜生打得很疼，现在要回去找我的妈妈了……”其他的话原时奕没有记清，只记得那个女人是被两个头发全白的老人给接走的，那个年纪大的女人，应该就是她的妈妈吧。
年纪小的时候原时奕也怨恨过为什么不能带着他一起走，后来才想明白，妈妈的妈妈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给虐待她的人养孩子吧，这么想着，怨恨也就渐渐淡了。
忽然一片饼干被塞进嘴里，原时奕被从回忆中拉出来，顾舒正抽着湿巾擦手，笑眯眯的看着他。
“甜吗？是昨天小饼干的失败品。”顾舒笑着。其实是她觉得不能浪费才拿来打算让原时奕吃掉的。
“甜。”原时奕还不知道自己废品处理站的身份，他嘴角用力上扬，珍惜的感受着舌尖过于甜的糖味。
“真甜。”比原来吃过的所有的苦加起来都甜，生活让他受尽苦楚后终于开始给他甜头了。
因为要商量具体的事宜，这几天顾舒和原时奕都是一起走着回家的……一起走一条街，然后顾舒上车被顾家的司机带走，原时奕接着走回的房子。
周五的下午，两个人约定好了明天上午见面的地方，就在离警察局不远的地方，顾舒还特意找了顾家关系，到时候有人会接应他们。
刚分开没有两分钟，原时奕的步子悄然慢了下来，右手握紧裤兜里的手机，随时准备按紧急报警键。这两天顾舒给他科普了他查到的东西有多危险，原时奕随时保持着警惕。
现在，有人在后面跟着他。原时奕看似漫不经心地走着路，大脑却在极速的运转捕捉着嘈杂人群中的脚步声，从脚步声分析……只有一个人？
还是身体孱弱，呼吸沉重无力的一个人，像是……吸了那种东西的人！
原时奕心里有了计较，面无表情地回头。果然看到了笼罩在他生命前五年的那个黑影，王岩。
“儿子，儿子，你救救你爸爸！”看着原时奕回头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兴高采烈地从后面一路小跑凑上来，一把拦住原时奕，然后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就哭。
王岩变化很大，原时奕仔细把他和自己记忆里的那个男人做对比。他记忆中的王岩虽然嗜酒但是却还有着一副好皮囊，要不然也不能骗的原时奕的母亲离家出走，而现在他脚下这个男人，苍白而瘦弱，身材变形，胡子拉碴，目光猥琐。
王岩这段时间实在是无路可走了，他离不开吸的那个东西，瘾越来越厉害，偏偏最近上面管得严，大力打击贩，毒，他揽钱的速度还赶不上自己的花销。这东西吸上了就离不开，王岩眼红之下铤而走险借了大笔的高利·贷。
偏偏还不上，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可不会放过他，要是他拿不出来钱就要砍他的手指！所幸他还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你救救爸爸，给爸爸点钱……”王岩痛哭流涕，配上这幅狼狈的模样，引来了周围路过人的围观，王岩更来劲了，他砰砰地磕头。
“原来是我错了……我毕竟是你爸爸，不能见死不救啊！”周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王岩心下暗喜，更起劲了。
这样的人已经是畜生了，他根本不会去想他虐·待过眼前这个少年的母亲，也不会去想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原时奕冷笑：“我没钱，我就是个学生，怎么会又钱呢？”
他看着这垃圾一样的东西，忽然连报复的兴趣都没有了。只剩下对自己的嘲笑，看吧，原时奕，你竟然被这样的垃圾恐吓了十八年。
王岩的眼睛红了：“那个女的给你留了房子，你卖房子就有钱了！”
十几年前房价还便宜的很，那时候那一个小单间才几千块钱，按照现在a市的房价，现在能买好几十万呢！王岩脸上满是贪婪，有了这些钱，他不但能还清高利·贷，还能再买一批货……
“你是哪里来的疯子，你想对我干嘛！”原时奕嘴角扯动，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啊，连他的容身之处都不放过。既然他无情自己又何必有义呢，原时奕直接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大喊出声。
王岩愣了，下一刻，他怒火冲天地站起来，巴掌一甩：“老子是你老子！”哪怕他是只丧家之犬，他依然自以为原时奕该什么都听他的。
儿子听老子的，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原时奕冷笑一声，一脚踹翻了王岩。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力的孩童了，这个男人却还想对他动手。
“你敢还手……哎呦，儿子打老子了啊～”王岩先是怒不可遏，接着看着周围围过来的人群又心生一计，竟然直接坐在地上撒起泼来。
原时奕眼神一暗。
“哦，你说你是他爹，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你知道他是一中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吗？”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从人群外侧传来。
顾舒扒开人群挤进来，嘴角带着轻蔑的笑。
她站在原时奕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王岩，晃晃手里的手机：“我已经报警了，孰是孰非等警察叔叔调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v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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