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雪一脸懵逼坐到床沿上,又未等她反应过来,对方端着个什么东西又进来了。
这回江清雪看仔细了,原来是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啊。
当然,就这小破房子,没能让她找到一块儿干净地方,只好悻悻回房。
窄小的房间里,林远笙跪坐在地上,垂着脑袋,漆黑的头发落于肩膀两侧,遮住大半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约是他要睡前洗脸什么的吧。
竹子林茂密,到春日时大概还能挖笋吃。
她今日四处瞟时看见了一个罐子,打开里面全是腌制好的笋干,大约便是从这挖的吧。
而自五六岁后,江清雪只跟自己的小伙伴睡过。
都是女孩子,身体香香软软的,各自熟都的不行了。
江清雪在外面借着月光转了一圈,待到月亮高悬,才又回了江家的破瓦房。
她其实有些紧张,原主跟林远笙是妻夫,怎么说……也是要睡在一起的吧?
江清雪今天一天都没怎么说话,已然忍耐到极致,只觉得周围空气都是压抑的,如果在现代,她尚且能抽根烟缓解一下抑郁的心情,可是在古代,面前只有一个伤痕累累瘦弱不堪的夫郎,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转头钻进竹子林。
骤然要跟陌生人一道睡,江清雪忍不住紧张,甚至已经在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将就一宿了。
原谅江清雪这么独立的人五岁后就自己洗脚了,原主是个巨婴吧,这么大还要人帮洗脚,她不尴尬的吗?
就在她愣神之际,林远笙又缩远了点,一副怕极了她的模样。
江清雪想着,老实坐在床沿,打算等会儿假装忘记般问问人家洗脚盆放哪了。
可谁知,她只想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一股力道,轻柔地抬起了她的脚,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脱掉了她脚上的布鞋。
江清雪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把抽回腿,大约还不小心踢了对方一下,只见林远笙瘦弱的身形不稳,不慎一屁股坐在地上。
林远笙将身体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轻声道:“我给妻主洗脚。”
洗,洗脚?
卧槽?
江清雪无奈,看来是原主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暴躁,让他下意识恐惧了。
“不用你洗了,收拾一下休息吧。”
她对林远笙说,本意是不想让他帮自己洗脚,这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然而林远笙听见这话却没有什么放松的神情,反而瞳孔一缩,细瘦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知道了。”
他声音又轻又冷,像是对她厌恶到极致,却不得不服从。
江清雪脚放在暖融融的热水里,抬头有些懵的看他。
然而对方并不搭理她,自顾自幽魂似的出了屋,回来时便只着一身雪白陈旧的亵衣,立在江清雪面前。
江清雪莫名红了脸颊,她认为对方是准备好跟她睡觉了。
可是,可是她还没跟异性一起睡过呢,这多不好意思呀。
不等江清雪不好意思完,她稍一撇眼,便看见了对方苍白的脸色,颤抖的眼睫。
他似乎还在害怕。
可是害怕什么?不是要休息了吗?
江清雪于是喊他:“你怎么了,不休息吗?”
林远笙微微抬头,见那可怖的人就坐在床沿上,却面容难得温和,没有要打骂他的意思,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可一想到,对方要将他骗去伶人馆时也是这样温柔的神色,一颗心又高高提了起来。
仍是满心害怕,没有回复,他已经嫁给江清雪了,从此之后便是任由江清雪处置的,就算她要将他卖入青楼做小倌儿,也是无人阻止得了。
上回是他不肯,以死相逼,家里又还有些余钱,这人才作罢了。
可如今……
家里早没什么银钱了,她若再起了心思,只怕他一头撞死,也不能叫她怜惜个一星半点儿。
林远笙心中慌乱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纯正的古人,绝不愿将身子给除了妻主以外的任何人。
彼时江清雪仍不知在林远笙眼里,她如恶魔般的形象,只觉得对方总不搭理人的举动有些不礼貌,却也没说甚,讪讪住了口,没再试图与他说话,自顾自睡去里侧。
其实她习惯睡外面,但思及林远笙还未上床呢,也不知道他从前与原主是怎么睡的,便先躺在里面吧。
林远笙身着单薄亵衣,见江清雪“冷脸”躺下,默默起身关了门窗,然后从陈旧的柜子里取出一张缝着补丁的床单,径直铺在了地上。
然后在江清雪震惊的注视中,蜷缩着身子躺下。
现在早已秋日,天气渐凉,他竟就这般睡了?
江清雪震惊到无言。
过了会儿,用手敲击几下床沿,待人柔顺地抬头看她时,她尽量做出十分自然的模样,用自己臆想中,原主会使用的冷漠语气说:“你今晚到床上睡吧,别生了风寒。”
她也不敢一下子态度转变的太快,生怕被人发现里面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而被当做怪物抓起来。
虽然听着是很荒诞,可这是古代,最迷信封建的地方,她不得不防备一点儿。
林远笙这么恨她,指不定哪天猜出来了,又急着搭上那个什么知县,然后把她害了,好去过逍遥日子去。
谁也不知道她死了,会不会回去,万一死了就是真死了呢?
江清雪面色微冷,落在林远笙眼里,便是不大高兴的模样。
林远笙反而松了口气,她向来这样,对他没个好脸色,偶尔也会允他上床,却是为了好折腾他,这次大约是真怕他生了风寒,费银子吧。
他想着,慢吞吞收拾了地上的东西,爬到床上跪坐着,眼睫微垂,模样柔顺。
江清雪仿佛明白了什么,默默坐出来一点,果然林远笙就顺着那让出的位置,轻手轻脚的迈进去。
林远笙躺下时,她淡然的面容下,浑身肌肉几乎要紧绷起。
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并不浓烈,好闻的很。
他身形修长,却十分瘦削,睡觉时蜷成小小一团缩在最里面,抵着床板,将最大的位置留给她,一看就是“懂事”惯了的。
江清雪轻轻躺在他的身侧,察觉有冷风灌进来,吹的她小腹发凉。
她伸手一摸身侧的被角,盖的稳稳当当啊,那是哪儿来的冷风?
江清雪把视线投向林远笙,不多时便伸手摸去他的位置。
林远笙自以为她是想做点什么,遂无措地闭上了眼,等待疼痛降临。
可他等到的,只是一只手,温柔的在他右臂上摩挲。
林远笙做好了晚饭,是简单的菜粥,放了一点点盐,味道算不上好,但也不差,勉强能果腹。
她懵了一瞬,紧接着反应过来,伸手去扶林远笙,却反而将人吓得一个瑟缩,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退。
江清雪伸出去的手没碰到人,蜷了蜷指尖,有些尴尬,又收回来,尽量温和地问他:“你刚刚想做什么?”
她正犹豫着要开口,对方又好似回了神,慌慌张张望江清雪一眼,突然低眉垂目地起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