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是山东人,本来是一户曹姓小财主的女儿,可因为旧时代重男轻女,就把她过继给了一户没有子女的人家。养父母很是疼爱她,可能因为领养了姥姥算是做了好事,他们后来也生了三个孩子。可不曾想,等姥姥十几岁的时候,因为曹家再没有别的后人,就硬把她又要了回去,让她给他爹养老。
等姥姥回曹家的时候,曹家已经把家底快败光了,就剩下曹老爷一个人了。虽然和这个有着真实血缘关系的爹不怎么熟悉,但是姥姥还是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姥姥说,她爹走那天就说想吃饺子,姥姥包了一百多个,结果老人一口气吃了两大盘,最后还让姥姥盛了碗饺子汤喝。
吃完曹老爷就说:“这么好的饺子,以后怕是再也吃不着了。丫头,爹这辈子对不住你。”
说完老人就回房睡了,等姥姥再去看的时候,人早就走了。姥姥每次讲到这,就会和我说,人走的时候,可能真的有预感吧。姥姥回曹家后,太姥(姥姥的姥姥)就会隔三差五来看他们父女,所以老家走了,姥姥就找太姥帮忙出主意料理这堂白事。
其实姥姥亲娘去世之后,太姥也没人看顾,不过好在老人家也是庄户人家,年轻时候没少干地里活,所以老了身子骨也硬朗。姥姥和我说,太姥一辈子吃斋念佛,为人和善,太姥家里其实就供了祖传的家仙,可是她直到去世也没和姥姥说过,也就因为老太太没说这件事,才有了姥姥后来的一场劫难。那些年里,姥姥虽然是和太姥住一起,但一有时间也会回去帮忙照顾养父母和一家。这家人也真是好人,不但没有怪罪姥姥离开他们,回曹家,还宽慰她说“老人床头尽孝是为人子女应该的,我们怎么会怪你啊!要是家里孩子都像你一样孝顺,那我们才是烧了高香呢!”可是老话说,麻绳专从细处断,厄运偏挑苦命人,姥姥在老家没过几年安生日子,就遇上了大洪水,家人也都失散了。
那个年头,在老家活不下去的人家,一般有俩条路,要么去东北“闯关东”,要么就往内蒙去“走西口”。姥姥就是跟着逃难的人,一路往西北走了,也就是这样认识了我的姥爷,最后他们选择在我们旗落脚扎根,这也才有了后面的我们。话说姥姥和姥爷在旗里盖了房子,也生下了大姨和舅舅,日子虽然苦,但也算平淡安生了。可姥姥生完舅舅,出了月子之后,就不能吃肉了,一吃肉就会上吐下泻的生病。那个年头本来家里也没多少肉,姥姥也没当回事,不过可能是因为营养跟不上,所以那会奶水也不好,就导致舅舅从小身体就不好。后边的事就有些邪乎了,姥爷常说那会我姥姥就会一阵一阵的神经错乱,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会说看着墙角有人,一会又说院子里有好几个孩子,可这些姥爷全都没看见。
放在过去人们都以为这是精神错乱,现在大家可能会说是产后抑郁。但是姥姥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先是不知道自己吃喝,需要有人喂饭喂水,不然就一整天就呆呆傻傻的在那里坐着,要么就是对着空气傻笑聊天。后来有邻居说姥姥偷他们家东西,没办法,姥爷就只能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出门。就这样闹了三年,有一个游方的老中医,来到我们旗行医,路过姥爷家口渴讨水喝,姥爷知道对方是大夫之后,就求着对方给姥姥看看。
老中医给姥姥把了脉,看了之后说姥姥确实像是精神错乱,但是姥姥脉象有点乱,病根是什么也不好断。不过老中医会针灸,跟姥爷商量好了,就在姥爷家住下了,除了每天给姥姥针灸,其余时间还给旗里人家看看病。就这样,经过一个月的针灸,终于算是救了姥姥的命,姥姥渐渐又能认识周围的人了,身子也满满恢复了过来。待了一个月,大夫要继续去别的旗行医救人了,姥爷要好好感谢他,大夫却死活不要谢礼,就说治病救人是应该的,而且这一个月一直住在姥爷家也叨扰了。不过最后拗不过姥爷,就收了一包干粮。临走的时候,大夫特意和姥姥姥爷说了,他这针救的了病,可是改不了命,姥姥的病其实不太像是实病,不过他这祖传的针灸也能压制这些个虚病,但要想治好,还得找个懂行问问,那才能去根。姥姥和我说,她问过那个中医这是什么针法,但是过去太久了,她不大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好像叫什么十三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