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戴权离开殿中之后,便对一个小太监笑道:“看在你往日孝顺我,我送你一条财路,去给荣国府的贾家老太太请安,就说我的话,按照我大周的规矩,爵爷奉旨进京,得先面了圣,才能去拜见亲戚。”
这小太监也是常年跟着戴权往锦衣卫、内务府跑的,自然明白戴权的意思,连忙磕了一个头,应声去了。
于是贾府乱了。
贾母听完戴权打发来的小太监的话语,面上笑着让凤姐儿好生送了出去,一回头,就打翻了茶杯,把贾赦、贾政、刑王夫人、贾琏都叫进来大骂。
事实上贾赦、贾政也知道这条规矩,所以并不意味今日就能见到外甥,所以一个正搂着小老婆喝酒,一个也和几位清客出去赏花赏月去了。
等他们回来,正好接到贾母的怒火。
这贾赦脸皮厚,但是也觉得这事办的不妥当:“二弟,咱们是国公府,这府里如今是二弟妹管家——就这么管的?且不说该不该接外甥外甥女,就算去也得派会说话的吧,至于派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去羞辱人家吗?横竖外甥的爵位比你大,你耍什么下马威啊?”
贾政羞的面红耳赤,忍耻道:“大哥言重了,小弟回去定会好好管教王氏。只是如今还是该想想怎么与外甥外甥女赔罪才是”。
“哼。”贾赦吊儿郎当道:“赔罪,怎么赔罪?都把国法忘了,差点让人家撸了爵位,现在还赔什么罪?”
“所谓前事不可追,大哥,如今我们还是合计合计该怎么描补才是……”
“要描补你们二房自去描补,又不是我们大房得罪的——这赔罪的物品、银子可不许从公中出。”
“大哥,话不是这么说……”
“好了!”贾母一摔杯子,气道:“我还没死呢。”又对王夫人道:“王氏,你可有什么话说?”
王夫人早已经跪下来了,她垂泪道:“媳妇这段时间围着家庙的事情忙碌,是真真把这事给忘了,老爷事忙,本来打算让链儿去码头打个招呼的,哪知道下面传话的又人多口杂,传来传去,想是周瑞把这话听错了,就打发了几个婆子去接……”
“哼,”贾赦道:“谁不知道你手下有两个好使唤的,一个是林之孝家的,一个是周瑞家的,各个都是精明能干,断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出差错,所以二弟妹刚才这话只怕是敷衍……”
“老大!”贾母瞪了贾赦一眼,贾赦哼哼唧唧的闭口。
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恢复了老实木讷的模样。
贾母道:“你当真把这事给忘了?”
“是真忘了”,王夫人嗫嚅道:“媳妇再愚蠢,也不敢拿外省的前途说伐,”
贾母冷冷的盯着王夫人半晌,方道:“既如此,所幸没有造成大错,这事就这么算了。琏儿,凤丫头,明日你们亲自去给你弟弟妹妹道歉,至于赔罪礼物,就从我的梯己里出,不用走公中。横竖这些东西也是敏儿原来孝敬我的。”
“母亲,这如何使得?”贾政羞愧难当:“儿子那里还有几幅好的字画,明日一并送来给外甥外甥女做赔罪罢。”
“你今日白天不在家,到了晚上倒有心了。”贾母不再说话,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我也乏了,你们下去吧。”
众人诺诺退下。
贾政恨恨的瞪了王夫人一眼,摔门直接往外书房去了。
邢夫人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被贾赦一瞪,便老实的跟在他后面回东厢房去了。
王夫人待众人都走了,才若无其事的擦擦眼角,对扶着她的金钏儿道:“走吧。”
金钏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恭恭敬敬的扶着王夫人走了。
上房内,贾母一脸气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鸳鸯轻轻的捶着贾母的大腿,并不敢发一言。
却说林家送走戴权之后,便在林洋的陪同下在院子中转了一圈,随口做了一些指示,林洋自然牢牢记在心里。
林昭笑道:“你也不必太在意,陛下既然送了一套宅子给我,早晚还是要搬过去的,但是咱们这宅院也不能空了,将来黛玉嫁人,这也是一个嫁妆。”
“大爷说的是,我记下了。”
林昭挥手让林洋退下,自己径直来到后院,只见一群婆子在忙忙碌碌的搬运东西,却没看见黛玉,便问容嬷嬷:“黛玉呢?”
容嬷嬷忍着笑道:“大爷,姑娘在后花园那丛梅花前发呆呢,不让别人靠近,也不知道是学王阳明格竹还是准备做诗呢。”
这容嬷嬷也是一个知情趣的。
林昭不禁微微一笑。
早在扬州之时,林昭便对这个来历不凡的容嬷嬷说过,黛玉才情不凡,他是准备将他培养成大周易安居士的,所以规矩要教授,这才情万不可压抑了。
没想到两个嬷嬷虽然出身不凡,却丝毫不拿架子,倒是令人尊重。
林昭信步来到后花园,可巧正看见黛玉果然站在一丛梅花前发呆,两手负在身后,眉头微蹙,一张精美绝伦的小脸正在认真思考。
林昭看了片刻,当真怕他学了王阳明——因为据说王阳明格竹子之后,大病了一场。
“玉儿,你在看什么?”
他轻声问道。
林黛玉转过头来,看到哥哥在一旁,嘴角含笑,自己竟未发现,想必是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由得脸色一红。
不过她这几年在父母和哥哥的陪伴下,从无有半点心悸,早成了一个疏阔爽朗的性子,此时便答道:“哥哥,我刚才和容嬷嬷、紫鹃一起来到这里,我观这梅花优美,心中便想做一首诗,可是每每做出,总是不和心意,哥哥可能做出什么来?”
“做诗啊!”
林昭微微皱眉,笑道:“你往年也做了许多咏梅诗,今儿个怎么做不出来了?再说我就算做出什么来,又岂能在大周易安居士面前露丑?”
“哥哥。”黛玉娇嗔道,摇了摇林昭的胳膊:“哥哥既然说能做出来,那想必是极好的,快点说嘛。”
林昭叹了一口气,心道:“看来我要是不作出一首诗来,这小姑娘只怕不肯罢休了,也罢,赏赐只做了半阕,这次我要好好的震慑一下,就算你真的是大周易安居士,也得甘拜下风!”
想到这里,便也学林黛玉刚才模样,负手而立,说道:“我以前读陆游的咏梅词,反其义而用之。还请大周易安居士指正。”
话语到此,便高声念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这首词一念出来,黛玉眼睛立刻变得闪亮不已,神情上也是钦佩不已。
林昭看黛玉的表情,不禁哈哈一笑:“这不过是哥哥随手而做而已,算不得什么,外面风大,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两人回到房间之后,黛玉回过神来,说道:“哥哥,今天你在码头上,本来可以直接说未面圣不得见亲戚的,为何不直说,万一那些婆子回去嚼舌头根,会不会得罪了外祖母?”
“无妨,他荣国府自己都乱七八糟的,还想着让我违了纲常,怕什么得罪?他荣国府了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