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哥,你总算在白日里见着临安城和西湖了吧!”
这是哼哼在讲话。
一条小船随风飘荡在西湖之中,船上只有大山七子和哼哼三人。船是莫沫准备好的,在大山讲完故事出门之后,便有车马送着他们过来!莫沫有大事需要商议,所以并未陪同,而朱渚则是昏睡过去,该是来不了的!正如哼哼所讲,大山来这临安城,确是没能见着白日!再一次到这儿,当然也得见识见识才好!大山侧躺在船中,闭起了眼,身前还有一壶美酒,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大山笑着回她,
“夜里看来,也是有不同的滋味嘛!”
哼哼又道,
“我看莫家生意经营得如此之好,应该多是莫沫的功劳!咱们还未见过她呢,待会空了,定要会她一会才行!”
七子也道,
“想想看,以往进城,还得坐上马车,啧啧,再看今日,直接坐船进到家中,又是何等的气派!”
哼哼又道,
“可不是嘛,我看他们,可比以前更要威风!那个背后使坏的家伙,看来也没什么本事!”
七子也恨恨道,
“这种只在背地里使坏的,最是可恶,想必也落不到什么好的下场!”
二人又讲了几句,方才又把话题转到他们感兴趣的这边,只听哼哼说来,
“对了,大山哥,那暗夜竟还认得你哟,不过,他现如今说话也很困难, 根本不像你刚才讲过的那样啊!”
大山吸了口酒,回道,
“有些人失去了某些能力,却能加强到别的地方!就像暗夜一样,他的眼睛见不得光,却能在夜里看清常人无法见到的东西!再说这讲话这事,若是多少年没人与你讲话,你可能还不如他呢!”
七子想想也是,若只有一个人,自己与自己讲话,讲来讲去,或许就忘了要怎么说话了!他虽然还会有些朋友,但是,也不可能常来看他,慢慢的关系淡了,也就不来了!七子心头感慨,暗夜为何会对那监狱如此情深,或许就是因为寻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现如今,虽然这整个监狱都已经属于他一个人,他想要如可布置都随他的意,可是,只有这些,哪里能够!所以,他过得并不快乐,至少,比起与狱友一齐被关押的日子,要差了很多很多!
七子轻叹一声,回道,
“哎,也许,这就是他的命了吧!”
哼哼说道,
“暗夜好可怜,大山哥,咱们走之前,再给他带些吃的喝的过去怎样?!”
大山笑道,
“你若是愿意,那也随你啊!一夜未眠,我也是再睁不开眼了,睡了,睡了,睡醒之后再说其他!”
大山一口把那壶里剩下的酒吃完,而后钻进了船舱之中,不多时,便是呼噜声大起,已是睡得深沉!
七子和哼哼却是无心睡眠,当然,首先是他们心中仍是在想着大山之前讲的故事,不过,更多的则是,这西湖之美,也是把他们的睡意全都驱散开去!这湖水平如镜,清透无比,轻轻吃上一口这湖心之水,竟是冰甜爽口,回味无穷!之前也听大山说起过,朱家莫家的酒啊,也都是取这上佳的湖心水制成,当真是妙到极处!湖边草木青翠,绵绵数十里,这硕大的西湖,亦是被它们分割开来!湖中游船不少,几处笙歌。湖心点点,似是浮在水面的顽石,有飞鸟落在其上,也不知会不会就在那处安家!有些风儿吹过,湖面之上泛起了涟漪,而这风带来的,可不止于此,天空之中,那一片蓝色,亦是被那白云给慢慢吞噬!
哼哼望着天空,说了一句,
“哦,要变天了哦!”
七子回她,
“是啊,也不知会不会有雪哦!”
哼哼微微点头,回道,
“应该会了吧,这西湖若是下了雪,那该多美啊!你看那边,还有高塔和石桥,若是站在那上边,看这西湖雪景,必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七子笑笑,又道,
“那就让这雪,下得更大一些吧!”
二人紧了紧衣领,又各吃上一口酒水,并不觉得如何寒冷!
在这湖中荡了一日,二人都有些困倦了,那雪,最终还是没来,实在是让人失望!眼看夜幕降临,大山方才醒转了过来!他这一觉睡得实在舒服,一醒之后,又是一口吃下一壶酒!
乘船回走,没有任何惊喜可言!晚宴极是丰盛,这么多菜品,七子哼哼,或许还连同大山,都是连听都没有听过的!莫沫和朱渚亲自作陪,这次看起来倒是要好得很,本来也是,这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合嘛!七子心想,之前闹了别扭,多半又是因为小陶的原因!是啊,小陶在朱渚心中,是个非同寻常的存在,朱渚如此看重他,只怕也是导致此次“离家出走”的重要原因!呵,说朱渚是“离家出走”,一点儿不为过,不过好在,小陶没有跟他一齐回来,否则啊,指不定还有多少麻烦呢!哦对了,莫沫生下个男孩,已有十岁了,和他娘一样能干,不过,以朱渚这性子,或许也只能带着他玩玩了吧!七子又想,这寻常人家,有个三五个孩子,十分正常,可这朱家莫家,两大家里,一连三代人,可都是单传,虽然家财万贯,人丁却不兴旺,这样下去,将来或许更加难了!莫沫是个女强人,可七子也从她的脸上看出,她早已心力憔悴,若是继续这般下去,或许整个人都会被拖垮的,虽然还能坚持,但也是早晚的事!现如今啊,就盼着这孩子早些长大,替她娘多分担一些!再有,希望这孩子能够多生下几个,给这一大家子解解忧!
三人在临安城足足待了四五日,这近处可玩的地方,七子和哼哼可是全都玩了个遍!各式好吃的好玩的,亦是一样没有落下!大山却并未与他们一齐,只是说自己一个人去走走逛逛!后来,听说他去给那十四上过香,二人心里也是酸酸的!哎,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也只有情义从未有过改变!
三人离开了临安城,亦是从水路走的,这次没有人相送,是自己划着船走!天上的云儿几日未曾消散开去,却是在三人上船之时,破开了一个洞!行船不久,那俏皮的太阳终于再次露脸,散发出比那几日之前还要欢乐的光芒!
大山抬头看天,大笑说来,
“呵,谁敢想象,这次过来,又是没能见着太阳!”
是啊,那日出了太阳,可大山却一直闭着眼,后来干脆直接在船舱中睡着!再往后,天空遍布了乌云,直到此时,方才又散了开去!想想看,果真也如他所讲,在那临安城,又是没能见着太阳!
继续赶路,这一条河竟是直通了大海,而后,又是沿着海岸线行走,绕了一大圈,又是回到了大山所说的初见莫沫的大江之中!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这是一处小港,三人弃船上岸,把船送给了一位钓鱼的老叟。这船不会便宜,老叟见识也是不浅,所以,也是乐开了花,连连谢过!小港有人卖马,虽然都非良品,大山还是给牵了三匹,于是,接下来的路,便是骑马走了!
大山骑着马儿走在最前,七子哼哼紧紧跟着,走得不快,马儿有时想要吃草,三人也是没有催促,只是任他们饱了再走!
七子很是兴奋,不由得讲出这句,
“坐船坐得头晕,骑骑马,可是浑身轻松啊!”
哼哼也道,
“说得是,我也是受够了船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坐了!”
大山笑道,
“或许以后都是骑马,叫你一次骑个够,然后这辈子,也都不想骑马了!”
七子笑道,
“好吧,好吧,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正说着,对面突然出现了一骑,骑马的是个中年汉子,一脸的胡渣子,骑着马,却仍是两眼朦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从三人身边经过,那马儿还嘶鸣了一声,仍是没能把他叫醒!
七子觉得奇怪,不由问道,
“呵,这个人也真是奇怪,骑着马儿还能睡着!”
哼哼也道,
“一看这家伙,就不像什么好人!”
大山笑个不停,跟着道,
“确实就不是什么好人嘛!”
这一声故意讲得大声一些,不过,那家伙已经跑远了,应该也是听不着了!
三人继续行路,可没过几时,后方马蹄之声大起,七子回头一看,呵哟,可不就是刚才那一位么!这时对方的眼睛睁得老大,眉毛又浓又密,就似长在眼睛上方一样!嘴也张大,哇哇叫唤。之前还不觉得,此时看来,对方的脸可是又大又圆,再加上蓬松直立起来的头发,可不就活脱脱一个“张飞”么!
七子问道,
“呵,大山哥,不会是听到我们说他坏话了吧!”
大山只是笑笑,回他,
“待他过来,你先踢他一脚,免得让他先下手为强!”
七子很是疑惑,为何大山会这般说来,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去踢对方,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三人停下,那人很快赶到,到了跟前,却是哼哼先给他来了一脚!哼哼与大山一齐行路,多少也是学了些的,这一脚虽然力道差些,便也是学得有模有样!她本来只想要吓唬吓唬对方,可谁能想到,这一下竟是直接把对方给踢落下马!七子满脸的疑惑,不知接下来又要如何!
“哎哟,是自己人啊,别打我啊,别打我!”
那人抱着肚子,大声求饶,这声音又细又尖,哪像是这么个大老你们发出的!哎,与他的凶恶长相一对比,七子哼哼也是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哼哼手指着他,问话,
“你是什么人,为何跟踪我们?!”
那人一脸的茫然,抬眼看着大山,大山只是傻笑,那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自己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
“声音一样,也带了个面具,一行三人,哎,不会有错啊!”
哼哼又道,
“你说什么,讲清楚一些!”
这语气又重了些,又把对方给吓着了,七子忍俊不禁,也是笑出了声来!他自知有些失礼,于是又把笑给憋了回去!
那人回道,
“我是,我是来接人的哦?!”
大山没有回话,却是哼哼先行问来,
“你是来接人的?接谁来着?!”
那人挠头,很是用力,也是挠下了不少头发,而后方才回道,
“小乙啊,还有,还有他的两个同伴!”
说完这句,他似是发现了什么,立时从地上弹跳起来,大声说道,
“哎哟,就是你们,就是你们!你,你,你是小乙,你是小乙!”
他手指着大山,满脸的兴奋!是啊,他刚才说的,可不就是大山三人么!七子猜想,这人脑子可能有些不大好使吧,所以才会有如此表现!
七子望了大山一眼,问道,
“大山哥,你是认得他的吧?!”
大山笑道,
“自然认得,他这般长相,想要不认得都难哟!”
哼哼不由得笑出声来,
“我看啊,你这胡子还是别要刮了,活脱脱一个大张飞,一出门也能多吓到几个娃娃!”
哼哼跳下了马来,去扶那人,那人却是往回一缩,躲到了自己的马儿背后!哼哼很是无奈,双手一摊,对着大山说来,
“大山哥,还是你来吧!”
大山笑着讲来,
“你不来接我们的么,那还不上马!”
那人又是犹豫了一阵,方才点下头来,
“哦,对,我是来接你们的呀!”
他上了马,这动作却不很熟练,差点儿从侧方摔了下去!那马儿蹄子轻点,眼睛也是一闭一睁,似乎也有些看不起他!好容易上得马来,这才又讲出了话,
“走,走,跟我走哟,没多远,很快就能到了!”
哼哼也翻爬上马,驱马与他并肩一齐,他身子一歪,还是有些害怕,若不是哼哼伸手拉了一把,他可就又要摔倒下去了!呃,真是奇怪,这人如此胆小,竟然还有人让他出来办事?!哼哼见他如此表现,微微摇头,走了开去,不再给他过多压力!这次换作是哼哼走在前边,另外三骑跟在了后头。
这一路过去,也没有太多言语,那人偶尔看看大山或是七子,也只是呵呵笑个不停!大山懒得理他,七子问他一句,他却又是闭上了嘴!呵呵,可真是呆得可以,七子对他,可又更增了些兴趣!
没多时,到了一处,这里水道纵横,房舍也是跟着紧紧排列开来!女人们在水里洗着衣物,大声聊着闲话。话音有些奇怪,七子也只能听懂个大概!慢慢沿着一条水路走过,便是一条旧街了。街道不宽,人却是极多的,几人哪可能再骑马通行,于是都下了马来,慢慢走过!
这街道两旁都是商铺,卖着各式商品,当然也有那戏苑茶馆之类,赌场也有那么几间,都是拉上了门帘,只能听闻其声,见不得里边情形!来往人等似乎都不着急着走,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虽然不买什么东西,却也都要凑个人数!所以啊,几人牵着那马通行,实在费力得很!不仅几人挤得难受,那马儿也是不住打着响鼻!
“早知道不从这儿走了!”
那人抱怨了一声,不过他的两眼在放光,呵呵,这便是那口是心非了吧!
哼哼笑着回她,道,
“呵,不是你特意指的路么,你会不想来?!”
那人连忙回话,
“我,我只是记错了嘛!”
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七子就在他身边,也是听了个清楚!
七子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小楼,笑着问他,
“我说,你这是肚子饿了,想吃些东西了吧!”
那人尴尬一笑,大山却先开了口,
“走,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那人一听这话,立时变了脸色,大声说来,
“哎哟,正好,正好,我每日都在这里吃喝,那滋味啊,美得不成样子!”
呵,真是没想到,这家伙竟还是个好吃之人!再看这小楼,倒也有些气势,这价钱嘛,自然也不会差的!啧啧,这人竟是说每日都在此处吃喝,难不成也是有钱的主?!呵呵,这下可好,该是吃喝不用愁了!
大山先行移步过去,其余几人却是被人群冲散,七子与哼哼好容易挤入进去,大山却已经和那人在那右侧靠右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见着二人牵马站在门口,大山这才喊了一声,
“让伙计把马儿拿去卖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马,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这伙计很是热情,可能也是因为那人是他的老主顾的缘故吧。七子哼哼把马儿交给了他,这才快步进来!说来也怪,这小楼之中仍是站了不少人,都没抢上位置坐下,可大山和那人却是稳稳坐着!
七子缓缓坐了下来,呵呵笑道,
“哎,这位置好啊,难不成是专门为老哥你留的?!”
那人嘿嘿直乐,回道,
“自是给我留的!这位置,没我的允许,绝对不会给其他人坐!”
七子不住点头,回道,
“呵,这可厉害,这一年到头,可得花不少钱吧!”
那人笑个不停,抹了一把脸,却只能抹到铬手的胡渣子,又听他道,
“钱是什么东西,不都是给咱们用的么!嘿嘿,我有的是钱,这点儿,算不得什么!”
七子比划了一个大拇哥,又道,
“这不就是跟着老兄有饭吃了么!”
那人大笑,回道,
“正是这个理,正是这个理!”
正说着,已是有伙计端了菜品上来,伙计对他也很熟悉,
“树哥,今日又请朋友吃喝,又得多花不少钱哟!”
哦,原来别人叫他树哥!伙计说这话,听上去有些别扭,但仅凭这口气,似乎也不像是在看他笑话!
树哥呵呵直乐,拍手道,
“拿的的全给我上来,今日开心,定要吃个痛快!”
伙计把手中的菜品放下,是些清蒸或是煎炸的小点,听了树哥安排,也是笑着回应,转身回去!
“放心吧,树哥吩咐的,咱们哪敢怠慢!几位先吃些,很快就来!”
七子赞道,
“树哥,你可真有面子,咱们跟着你啊,绝对吃不了亏!”
树哥大笑,回道,
“哈哈,这是当然,这是当然!”
树哥吃了一杯茶,抬头之时,却用了一种别样的眼神来看三人,他把收着皱拢,双眉成了一线,实在有趣得紧,只听他道,
“哎,你们,你们都是谁啊?!”
什么?他竟是不记得三人了?刚刚不还好好的讲话,这眨眼之间,却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不成?!
七子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树哥,你真记不得我们了?!”
树哥仔细打量三人,思虑良久,最后还是直摇头,道,
“不认识,不认识!”
七子正欲再问,他却又开了口,道,
“哎,管他认得不认得,既然坐下了,那便一齐吃过!”
树哥又唤了伙计过来,如之前那般交待了一番,伙计亦是一样回应,这一场景,再次重现,直叫七子张大了嘴,再说不出话来!
哼哼此时对树哥兴趣大增,把身子移了过去,问道,
“树哥,你可记得我呢,你之前还踢了我一脚,我到现在还痛呢!”
树哥睁大了双眼,回道,
“哪有,哪有,我怎么可能会打女人!女人啊,是需要男人来爱护的,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东西!”
哼哼一听这话,更是欢喜得不行,又道,
“树哥,看来你对女人,还是颇有见解的嘛!哎,给咱们说说,你的女人如何?!”
树哥正欲开口,这窗外却是有了些骚动。哼哼最喜瞧这热闹,于是干脆站到了长凳之上,向着外边探头张望!这位置靠窗,再加上刻意增高了一截,所以,也能够看得清楚的!不过,这个时候尚早,那骚动离是还稍远一些,所以哼哼也没看出个什么情况!
树哥也学着哼哼的样儿往外来看,一样没能看到究竟发生何事,于是将嘴巴歪到一边,带着些抱怨讲道,
“呵,也不知是什么人,怎的这么大的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