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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兰水榭 > 历史 > 主公一你的谋士又挂了 > 第九十章 主公,灰烬中亦可重生

陈白起听到后卿用这种语气问她,余光瞥向他,忽然觉得或许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原由,她便用一种陌生的口吻问道:此人当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虽大楚有群蛮之称,并效仿郑齐僭越称王,然楚灵王却名声极佳,据闻其仁孝亲贤,善济善民,只如今

的确有些陌生了,再谈及以往亲近又熟悉的此人,却有一种往事堪嗟,已难回到从前的感受。

她望向惊峭寒鞘的南城门口,哪怕是晨曦金的暖光,也难以摹临与消褪他那一身覆罩的阴沉黑影,空气中流动着的清寒气息,像水一样浸透了他那一双无机质的幽长双眸,彼消此长。

她顿了一下,想闭上眼,却又顽强地睁着,只是喉中的嗓音一下像被抽走了力气,变得轻喟慢长:的确令人难以

后卿像中从她口中听了一则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起来,他细弯的眸瞳如冰雪雾淞,迷迷沱沱一片,他摇头:非也非也,人人只道他曾力定乾坤驱敌安国,被称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战鬼,然如今,时过境迁,他杀兄登位,名不正言不顺,唯灭尽一干反对他的朝官外戚,襄外安内,他的手不再是只沾染敌军的血,其中更有他的亲人友人族人的血,他已然是杀伐绝情之楚灵王,霸楚之王。

陈白起一怔,有一种一下被人从空中拽砸在地面的瞬间窒闷。

她宽袖下双拳倏地攥紧,嘴角轻扯,但眼角却控制不住颤抖,面上的神一下变得极为古变,似笑似怒似非似讽,只因那一句时过境迁,他已然是杀伐绝情之楚灵王,就像一柄被淬得雪亮的刀刃一下划开了陈白起血淋淋的过往,她尤记得那一日

轻盈的花瓣流雪翩飞的紫樱树旁,一座朱阙红楼,飞檐如玉鳞般的雪白,一切都像被渡了一层粉晕光。

楼下是她,仰头望向红楼。

而楼上,一身紫袍修长的公子沧月,凭栏而立,他望着她的方向,眉眼似晕染般模糊,唯见那玉铸般魅冷魔幻的轮廓,就像亘古不变的驻守。

那时的她以为,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君子如玉的公子沧月,或许真的会亘古不变地驻守着她,不会改变,但后来猝不及防发生的一切,却那样残忍地撕破了她对他全部的幻想与冀望。

一切的开头有多美,结束便有多残忍。

她没有怀疑,褪下一身防备,穿上了他送来的繁美华服,步入已属于他的那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进入了他所编织的一幕温馨和美,喝下他一早备好的那一炉热烫毒酒,最终便是死在了他最信任的人手中。

在很久很久的后来,她依旧会在夜里重复地做着一个噩梦。

在那个噩梦中,她一身赤身地躺在一棵黑枯藤老树之下,天空黑的雨水不停的下着,在那样一个阴森森冰冷寒雾的森林之中,雨水顺着树干往下流,然后汇集在树脚。

而她泡在冰冷潮湿的雨水中,在那棵老树下,便那样凄惨地被人抛弃了,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一具的尸体,浑身散发着令人掩鼻的恶臭。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腐烂不堪,被折断扭曲着的四肢,在那已发黑的血泊之中,她睁着一双凹陷枯瘦的大眼睛,空洞而黯淡地望着上空

一回想到那个令人发寒的噩梦,陈白起只觉全身的血一下便凉透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刻薄道:先生是说,一旦为君者,便都会变成这副残暴不仁的模样?

她或许曾相信过他,不会想让她死得那般惨痛,可这发生的一切与一切,便如针如刺,令她寝食难安,让她如何能够让一切变得风清云淡地与他相见?

后卿伸手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手下的身躯在轻微地颤动,像在冰冷的雨夜中压抑着身上的寒意,他有些惊异于她这种愤怒,脑中还没有想法,手已先一步轻轻地安抚着拍了两下:非也,只是他语气低吟下去:这世上因执念成疯者,倒也并非只他一人。

什么因执念成疯?

陈白起一时并没听懂他的话,她视线移向楚灵王身后的那一支精甲的黑骑兵,在里面她看到她曾一手一脚训练出来的飞羽,他们自是不知她是死于何人之手,如今倒都尽数归于楚灵王亲麾下了。

她如今已非陈娇娘了,所以当初训练出来的骁将飞羽策士忠程度都一并消失了,如今见飞羽已成为楚灵王的一支亲随,便知其它人估计也都还安好。

他们都能够安好,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先生,若你曾经最信任之人,却最终害死了你,你会如何?陈白起问道。

后卿眼角软弯,像被用指尖拂过的羽翎,温声道:某只信自己。

陈白起良久不语。

只信自己吗?

她看着下方,思考了许久,最终却摇头,面上终于有了笑容:我想,我有答案了。

后卿见方才陈焕仙问的问题颇有些感触,又见她这抹笑容好像有些不合适宜,便眯了眯眼问:被信任之人背叛,你当如何?

其实,当那人说出一句:你确定,这不是他的意思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跟信任忽然变得十分荒谬,说一句严重的话,那是一种心如死灰之感她的声音很轻软,没有多少起伏,已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愤世嫉俗的尖锐,又有重新被打磨得圆润与光滑。

她抬眸,目藏罄石,顶天立地:然而,我却愿在死灰中再度重生,我会再慎重地选择一次,我不会因为害怕再次跌倒,便不再行走,我不会因为害怕受伤痛苦,便从此封闭自我孑然行走,信任我还是会给值得的人,因为我还没有放弃想要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不愿信任世上任何一个人的人,那么他的整个世界便只剩下自己,而一个人的世界,实在太过空了。

她的话不经意被后面的婆娑听到了,他百般无聊抱臂的手不知何时已缓缓放了下来,他站直着身子,盯着陈白起的黑后脑勺,眼底的平静已被搅得翻天覆地。

而娅则脸变了再变,她的目光转向后卿,盯注着他的侧脸。

而后卿则一怔,她的话从另一种层面上来说是在打他的脸,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生气,反而笑盈盈问道:你之言论倒也新奇,不过这世上许多事情失去了都难以追回,人心,若有幸重生,便有了趋吉避祸的本能,必不会重蹈覆辙,更何况,人只有一生,若真被害得命都丢了,又如何能够再次重生一次做选择?

陈白起没有再言语,只心道,我便是那个再次重生之人,而我还必须重蹈覆辙,但我的人生,端看什么时候能够辅助主公称霸战国,却不论生死次数。

——

另一头,下方南城门口的情势已逼至尖锐,楚灵王已直接下令准备进行强弩射杀,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如鹰隼一样观注着周围动静,这时,却有一道身影如狂雷闪电一般从人群中扑冲而来,他手上长剑如虹如墨,散洒成点成片,直兜织杀于楚灵王。

楚灵王第一反应大力一勒马,马颈受力,长长嘶鸣一声便一扬踢,马飞起两蹄,蹄力在搅乱的朔风中凌乱东倒右摆。

楚灵王见势头不对,便弃马一跃而后,却见下一秒红的血雾喷洒开来,再一看,只见方才那匹惨叫长鸣的马的长颈腹胸已只剩骨架,轰地一下倒在血泊之中,地面掉落被切得薄如翼的片片巴掌大的肉片。

突然面对这种骇人的场面,在场所有人一下呆了。

飞羽手中弩箭已就势而出,却被楚灵王伸臂挡下。

他沉着一张冷魅清冷的面容,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高大魁伟穿着一身败军服装的丈夫手持一柄通体墨的长剑,剑身并铁非铜,他面上被涂得又脏又黑,再加上满脸黑髯遮面,熊背虎腰,辨不清容貌,但那矗然而立不畏千军万马的恢宏气势却如龙骧豹变,令人侧目。

不得不说,他手上所握之剑,着实很奇怪,而他握剑而立的姿势,也挺怪异的,就像一头狗熊耙剑,并无任何剑客的拓然美感。

但怎么说呢,但凡有人见他出过剑,便也不会去计较那种旁枝末节的事情,只会震撼于他出手时,那无坚不摧的力量,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他站在寿人与楚军的中间,像一道粗砺而厚实的山屏,那雄伟的身躯昂然而立,对着楚军那势蓄待发的箭蔟无动于衷,他看着楚灵王,那一双黢黑的双瞳像凝固一样,宏亮的嗓音响彻四方:你要找的那人便是我。

楚灵王长身玉立伫立于军前,若说那雄汉子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鲸呿鳌掷的压势,那楚灵王便是那深不可测的岳麓川湖,它拥有着它亘古不竭的水流和万载不息的波涛。

哪怕经过方才那一出,楚灵王依旧安然若素,他那一双岑长而优美的眸冷冷地盯着他,略带探究而幽深的目光划过他那一柄与众不同的墨剑。

而一直关注着下面南门口情况的陈白起,在一看到那个邋里邋遢却使得一手生切马肉片的大胡子时,便已认出了他!

是是莫荆!

他不是与沛南山长在一块儿吗?可他为什么会混在寿人与败军堆里面,还有他为什么会说,楚沧月费尽心机要找之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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