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西湖,虽然秀美,但还未经人工开发,山路曲折迂回,游览还有些辛苦。
高顺顺着小路向远处的阁楼走,哪只那少女竟然赶出一辆油壁车,然后坐在上面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油壁车小巧灵便,由一头小毛驴拉着,走起来并不慢,高顺为了保持风度,不能跑起来追。
歌声渐行渐远,高顺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走到那栋阁楼前,四周围着一圈篱笆墙。
只见里面幽雅别致,花草被打理的井然有序,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书“镜阁”二字。
高顺回头看向徐陵,徐陵好像很感慨的样子,道:“这是苏小小的住处,没想到还有人打理居住。”
“苏小小?”
高顺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野史记载的故事,他不是很清楚,于是就来了兴致。
徐陵见状缓缓开口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苏小小生于妓家,父不知何人,母又早亡。
其家住在西泠桥畔,到了十四五岁,不但色貌绝伦,而且信口吐辞,皆成佳句……”
徐陵仿佛陷入了回忆,开始讲述苏小小的故事。
苏小小每天乘着油壁车游览,车子灵巧,人儿娇美,穿行于烟云之间,恍如神女下凡。
沿路行人议论纷纷,啧啧称奇,猜不出她是何等人物。
苏小小旁若无人,一路行一路朗声吟道:
燕引莺招柳夹途,
章台直接到西湖。
春花秋月如相访,
家住西泠妾姓苏。
苏小小的名声传开了,士族公子、豪强名流慕名而来,僻静的西泠桥畔顿时热闹起来。
小小原想以诗会友,交几个酷爱山水的知己,不想来访者多是些绣花枕头烂稻草——衣冠楚楚的蠢才,十有**被她奚落出门。
钱塘城内巨富钱万才数次登门,愿以千金娶小小为侍妾,也都被小小拒绝。
钱万才失了面子,发狠道:“你有才貌,我有财势,惹恼了我可要小心!”
与她相依为命的贾姨妈劝她:“不妨寻个富贵人家,终身也有了依靠。”
小小道:“人之相知,贵乎知心。岂在财貌?更何况我爱的是西湖山水,假如身入金屋,岂不从此坐井观天!”
苏小小墓贾姨妈担心小小母亲留下的积蓄用尽,将来生计无着,心中也有打算。
小小道:“宁以歌伎谋生,身自由,心干净,也不愿闷死在侯门内。”
贾姨妈叹息道:“姑娘以青楼为净土,把人情世故倒也看得透彻!”
如此又过了几年,母亲的积蓄终于用完,小小二话不说,操琴谋生,顿时成了钱塘有名的歌伎。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一日,苏小小乘油壁车去游春,断桥弯角处迎面遇着一人骑马过来,那青骢马受惊,颠下一位少年郎君。
小小也吃了一惊,正待下车探视,那少年郎君已起身施礼,小小过意不去,报以歉然一笑。
这郎君名叫阮郁,是当朝宰相阮道之子,奉命到浙东办事,顺路来游西湖。
他见小小端坐香车之中,宛如仙子,一时竟看呆了。
直到小小驱车而去,阮郁才回过神来,赶紧向路人打听小小的来历住处。
当他得知小小出身于伎家时,不禁叹一声“可惜”。
阮郁回到住处,小小的身影总是浮现在眼前,茶食无味,辗转难眠,他想,既是歌伎,与她相识一番,也是人生乐事!
第二天一早,阮郁骑着青骢马,叫人挑着厚礼,径直来到西泠桥畔。
恰好贾姨妈出来,阮郁道:“晚辈昨日惊了小小姑娘,容我当面谢罪。”
贾姨妈见他不似一般王孙公子气盛无理,便进去通报。
小小因游湖劳累,今日一概谢客,她倚在床边,不知怎的,总想起昨日遇见的那少年郎君。
忽听说此人到来,心中一喜,说道:“请。”
阮郁斜穿竹径,曲绕松柳,转入堂内,小小从绣帘中婷婷走出,四目相视,双方都暗含情意。
阮郁英俊税洒,举止文雅,言谈中对西湖山水赞不绝口。
小小道:“你既爱湖山,请到楼上镜阁眺望。”
镜阁墙壁上贴着小小书写的诗,阮郁念到“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春岺拖”时,不禁叫好,对小小更添了几分爱慕之心。
阮郁沉吟片刻,依韵和了一首,小小知他是有才之士,便叫侍女摆开酒肴,两人对饮起来。
阮郁本是风流才子,此刻面对美景,趁着酒意,随口吟出不少佳句。
小小更是喜欢,停杯抚琴,曲调悠扬缠绵,传递着眷恋之情。
此后一连几天,小小和阮郁都在段桥相会,一个驱车前往,一个骑马相随,沿湖堤、傍山路缓缓而游,好不快活。
贾姨妈见小小和阮郁一见钟情,很是高兴,夸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小道:“他是相国公子,我是青楼歌伎,知人知面难知心啊!”
等阮郁又来时,心直口快的贾姨妈当着小小的面,问阮郁会不会变心。
阮郁紧执小小的手,指着门前的松柏道:“青松作证,阮郁愿与小小同生死。”
小小与阮郁来到西泠桥头,正当夕阳西下,飞鸟归巢之时,周围一片静谧,小小激动地轻声吟道: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当夜,由贾姨妈作主,两人定下终身之后,选了个黄道吉日,张灯结彩,备筵设席,办了婚事。
阮郁成婚的书信送到家中,阮道气得差点昏倒:堂堂宰相之子娶了歌伎,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但山高水远,一时又奈何不得。
但阮道老谋深算,强按怒火,写了封信,连同一份厚礼,派人送至钱塘,交给阮郁。
信中写道:小小既是品貌双全的才女,他并不反对这门婚事。
还提醒阮郁不可贪欢于夫妻之情而荒了学业,阮郁、小小见阮道说得通情达理,才放下心来。
过了些时日,阮郁又接到家书,说阮道因受风寒卧床不起,小小急忙打点行装,催阮郁回去探亲。
阮郁赶回家中,见父亲安然无恙,不由奇怪,阮道怒骂道:“你被践女迷住心窍,我不略施计,你如何能回来?”
不由阮郁分说,命家人将他关进书房,阮道又作主,为阮郁另择名门闺秀。
阮母道:“等你完了婚事,举了功名,再娶几个侍妾,也非难事,想那姑娘也不会怪你失信薄情吧?”
阮郁低头不语。
苏小小之墓小小自阮郁去后,整日足不出户,左等右等总不见阮郁的信息。
“夜夜常留明月照,朝朝消受白云磨。”小小只能吟诗以解愁闷。
春去夏至,小小才接到阮郁的信,只见她脸色苍白,双手微颤,眼里噙着两滴泪花,良久,才吐出一句:“原来如此!”
入夜,小小独自关在房中,饮一阵酒,抚一阵琴,间或抽泣几声,直到深夜才没了声响。
贾姨妈放心不下,破门而入,小小已醉倒在床上,泪水湿透了枕巾。
清晨,小小摇摇晃晃跨出家门,来到西泠桥上,望着湖上娇艳的荷花独自出神。
贾姨妈跟了出来,扶住小小:“男女之情往往薄似烟云,短似朝露,你千万要想得开,身体要紧。”
小小似答非答道:“我的心是干净的!”
从此以后,小小脸上少有笑容,性情变得更为冷峻孤傲,接待客人,言语之间更多调侃的冷笑。
不想,倒反而传出个“冷美人”的名声。
小小对山水的痴恋未变,只不过,她不再到热闹的景区,而专去人迹稀少之处。
这一日,时值深秋,她来到红叶满山的烟霞岩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