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锦轻笑, “我想我应该来拜访一下阿秀的家人,所以便央着阿秀带我上山了。”
“阿秀?”陈捕快顺着傅春锦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沈秀, “就是你半途掳了我家喜丫?”
沈秀急道:“陈叔叔,我那时候只想借着陈姑娘的身份混入傅家报恩,真不是故意对陈姑娘不敬!”
陈捕快笑道:“莫怕, 我只想说掳得好。”说着,陈捕快颇是庆幸地觑了一眼女儿, “不然我家喜丫可就要掉火坑了。”
傅春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弟弟傅冬青确实不是什么良配。
沈峰见几人一直站着, 连忙道:“都坐下说吧。”说完, 抬眼看见门口的杨三哥,“老三, 去备茶。”
杨三哥为难地抓了抓脑袋,山寨里的茶都是野茶,烘焙手艺粗陋,只怕是待不了客的。
傅春锦莞尔,提醒杨三哥, “来时的马车里有,三哥你在路上买的。”
杨三哥不得不承认, 傅春锦办事是真的妥帖。他闻声退了下去,拉扯着兄弟们准备茶水去了。
沈峰岂会不知杨三哥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他感激地对着傅春锦点头一笑,对傅小姐生了些许好感。再瞧向沈秀时,只见她与傅春锦端坐在旁,也不再像过去一样,像大老爷们似的一脚踩着凳子说话了。
终是有了女儿家的端庄。
看来, 这几个月傅春锦确实教了妹妹不少。
沈峰回想方才说的那些话,自忖有些过分,柳言之身上还有很多谜团未解,怎么就句句撺掇着傅小姐喜欢他呢?
“这些日子,真是谢谢傅小姐照顾舍妹了。”沈峰说这话时,语气里多了好些歉意。
傅春锦摇头笑道:“不必客气,阿秀这姑娘很惹人喜欢,这些日子她也照顾了我不少。”
自从沈秀下山之后,沈峰没少为这个妹妹担心,如今听见傅小姐如此说,他终于踏实了不少。
“兄长,方才跟你说那事……”沈秀急切地想要兄长答允。
若能光明正大地下山做点生意,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傅春锦比不得他们这些土匪,捱上一两日苦是可以的,长时间如此可就说不定了。
况且,照傅春锦方才所言,她是被柳言之盯上的人,万一柳言之四处探访,寻到了她们,顺藤摸瓜,那可就是青山寨的大祸了。
傅春锦见他没有立即答应,知道他定有其他的顾虑,“沈大哥若有不放心的地方……”
“我确实不放心。”沈峰直言。
“可否明言?”傅春锦再问。
沈峰犹豫地看了看陈捕快。
陈喜丫抢话道:“难得傅姐姐指了条明路,沈大哥为何非要窝在这山里呢?”她是急了,再这样下去,她与沈峰更不可能了!
陈捕快轻咳两声,示意自家闺女注意分寸。
陈喜丫不高兴了,“我哪里说错了?”
自家闺女是什么心思,陈捕快再清楚不过,可只要沈峰一日是大青虫,他便一日不会松口成全喜丫。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插话!”陈捕快赶紧压话。
陈喜丫更不服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你!”陈捕快脸色更沉得难看。
沈峰圆场道:“这事容后再议吧,当务之急,要先解决傅少爷的事。”说着,他看向傅春锦,“不如我先带你去看看傅少爷?”
“也好。”傅春锦点头。
“我也去!”沈秀不舍得跟傅春锦分开一刻。
沈峰瞪了她一眼,“你先好好与陈捕快道歉。”
“我……”沈秀也知道自己理亏,若不是因为她的报恩,陈捕快父女也不会被掳上山那么多日。
“是该好好道歉。”傅春锦笑着提醒沈秀。
连阿姐都开口了,沈秀只能遵从。
沈峰领着傅春锦先行走出了正堂,陈喜丫本想跟去,无奈爹爹出手太快,扯住了她的衣袖。
杨三哥端着茶水进来时,大堂中只剩下了沈秀三人。他将茶水一一放下,便退了出去。
沈秀借着茶盏,以茶代酒谢罪,“陈叔叔,这次的事,抱歉。”
陈捕快接过茶盏,笑道:“方才不是说了么?没事,我反而应该谢谢你。”说着,便端起茶盏,小喝了一口,确实,今日这茶比平日里喝的野茶香甜多了!
沈秀又端了一盏敬向了陈喜丫,“陈姐姐,对不起。”
陈喜丫本就是个爽朗性子,这些日子在山寨里待着,性子更野了几分,接过茶盏后,笑吟吟地道:“无妨!没嫁成才是好事!傅冬青就是个大草包,白让他生了一副好皮囊!亏我当初还想着非他不嫁!真是瞎了我的眼!”
沈秀听到这样的评价,不禁笑出声来,“确实,他不止是草包,人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此话怎讲?”陈喜丫因为喜欢沈峰,便对沈秀多了几分亲近。
沈秀认真道:“你们是不知道,这人不单是个败家子,还一点良心都没有,买了耗子药,想毒死阿姐!”
陈捕快眸光一沉,“竟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么!那傅二叔也不是好人,竟在中秋长街宴上公然下□□,想让阿姐当众出丑!”沈秀越说越气,“阿姐在桑溪镇活得一点也不好,所以她才想着离开桑溪镇,开始新的生活。”
陈捕快听沈秀这样说,忽然理解了傅春锦为何要离开桑溪镇,更庆幸喜丫没有嫁过去。
陈喜丫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些日子那么可怕?”
“嗯!”沈秀点头。
沈秀忽然想到一事,“陈叔叔,听杨三哥说,你在暗查一桩悬案,可有什么头绪?”
陈捕快既然选择了与大青虫合作,这些事便不准备瞒着,“三年前,庆阳镇河边飘来了一具男尸,尸首已经被泡得面目全非,身上的衣裳也被河水冲了个干净。仵作验尸以后,断定此人是二十出头的男子,并非死于溺水,而是死于重击。”说着,陈捕快指了指脑袋,“重击也不是什么钝器所致,而是从高处坠下,撞及河底的石头,才一命呜呼。”
沈秀好奇极了,“此人是跳崖自杀么?”
陈捕快仔细回想当初一切,“我原来以为也是自杀。庆阳镇与桑溪镇隔着三座大山,走山路最快也要十五日,若是走水路,湾河有条支流,可以直达我们庆阳镇渡口,只须十日。仵作看那尸首的腐烂情况,断言此人死了十日左右。我循着这个方向,沿着湾河支流一路逆流寻去,将可能的坠落点都做了标记。然后带着兄弟们逐一入河排查,有的地方下面都是淤泥,便不可能是致死之处,有的地方崖高不够,也不是致死之处,最后排查到离桑溪最近的大青山断崖时,却接到了庆阳县令的命令折返庆阳,将这桩案子定成了自杀。”
虽说他只是个小捕快,可眼见有人蒙冤而死,他却查不下去,这三年来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
“这几日杨三哥在桑溪镇可查到了什么?”沈秀再问。
陈捕快点头,“杨兄弟带人趁夜入了湾河,那片水域下,有不少石头,虽说被水流打磨多年,可有些地方棱角尚存。他们帮我量过那断崖的高度,一旦坠下,湾河的水深根本不足以缓冲,一定会撞上那些石头。”他眸光一亮,“我敢断定,那地方就是死者的死亡之处。这几日我也跟着沈兄弟去了断崖上查看,那边人迹罕至,路都难行。若要寻死,路边找棵树拿条绳子便可吊死,何须走那么远的路,又从那么高跃下呢?”
“而且,我们在崖下一丈处的矮松上还发现了一块蒙尘多年的玉佩。”陈捕快说着,将这枚玉佩拿了出来,递给沈秀细看,“这玉佩上写了两字‘正道’。”
沈秀认得这两个字,“有什么特别意义么?”
“三年前,是大陵首次男女同考秋闱,那年的进士太后都赐了一枚玉佩,上面就写了这两个字。”陈捕快记得清楚,因为那年庆阳镇刚好出了一位进士,那进士时常把这玉佩拿出来炫耀。
“既已进士及第,为何还要寻死?”这也是陈捕快第二个不信那人自杀的理由。
沈秀点头,瞥见陈喜丫已悄悄地退至了门口,她知道她想做什么,便不动声色地帮她掩护,继续问道:“陈叔叔,后来还查到什么了么?”
陈捕快正色道:“有些事,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哦?”沈秀拉着陈捕快坐下,“陈叔叔,你慢慢说。”
陈捕快此时说到兴头上,没注意陈喜丫已经溜走了,“刚好柳言之到任桑溪没多久,我们庆阳的县令便终止了此案的调查。”
沈秀隐隐觉得不对劲,“说到这儿,有一事我也很奇怪,明明我们大青虫都数十年没有出没了,可这柳言之一上任就死死盯着我们,只想剿灭我们。”
陈捕快点头,这确实也是一个巧合之处,“还有一处巧合,柳言之也是那一届秋闱的进士。”
沈秀倒抽一口凉气,那么多个巧合撞在一个人身上,那就不是巧合了。
“难道……柳言之认识那个死者?”沈秀开始了她的猜想,“或者他就是凶手,作案那日听见林中有野兽经过,以为是我们大青虫夜猎看见了他行凶,所以他才想对我们赶尽杀绝?”
陈捕快早就有过这个猜想,“沈兄弟详问过山寨里的兄弟,那日天阴欲雨,往山里跑容易遭遇山洪,所以并没有人出寨。”而且,陈捕快也有个想不明白的地方,“况且,柳言之明明前途无量,为何要沾染杀人之事呢?”
“若不是如此,他为何死盯着我们不放呢?”沈秀无奈耸了耸肩,“我们青山寨若是有什么宝贝,何须一个两个苦哈哈地在山里窝着?”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继续~大家可以展开推理~~我看看哪位小可爱猜得对?
抓个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