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张怀仁从另一个屋出来,一眼看到屋里的女人头,飞快的拿出一张辟邪符,被陈老道一把拽住。
“娃子,你要干啥?”
“道长,有妖,那是妖啊!!”怀仁大哥瞪着眼,一脸的焦急。怀义哥赶紧把他拉到一旁,大概是跟他说情况去了。
我和师娘对看一眼,也退了出来,师父和陈老道跟在我们后面也走了出来。
他们跨越了五十年,再次相见,肯定是有话要说的,该给他们留些空间。
“现在怎么办?”师娘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有妖,总是要捉的。可是,这只雾妖多年前舍元丹祭山,做了一件莫大的好事。
陈老道沉吟了一下,也道:“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妖我也捉了不少,没做过恶事的,还真是少见。”
张怀仁却是道:“谁说她没做恶,爹昨天不是说了,它前几天才害一个人摔坏腿,老阿伯虽然醒了,可现在都在屋躺着,这不是做恶是什么?”
“还有。”怀仁大哥有点气的道:“妖就是妖,她明知道自己是妖,就该找个深山老林里躲着,竟然还出来见人,还与人想恋,这根本就不是害人,人和妖,这么能在一起呢,这根本就是荒唐!”
这个……
荒不荒唐,外人也说不好,但是怀仁大哥有一句话说的对,妖就是妖。
百年修行妖可化人,几十几百年也依旧容貌不改。可人生一世,不过是几十年光景。老伯等了阿雾一辈子,青丝白发晨暮间,这一生的苦,全都是因为认识了阿雾,并且爱上她。
如果没有没有遇见阿雾,老伯估计会找个普通人结婚生子,这个年纪早就儿孙绕膝了,又这么会佝偻着身子,每天看着水天之间。
戏文里有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相恋无错,错就错在,她是只妖。
“话是没错,可是……”怀义二哥叹了一声,开口道:“我们终究是外人。没有经历过他们经历的事,也无权去指责他们是否相恋。
老伯知道啊雾是妖,还是在渡口等了五十年。他只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那人是人是妖,对他来说都所爱之人,又怎么能说得上是害人?“
怀义二哥说的也有道理。
这五十年里,老伯随时可以选择,不再等待,可他还是等了。也许他就心甘情愿去等呢,也许他甘之如饴呢。
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我一时也很纠结。
师父倒是通透,开口道:“都先别吵了,一会儿等他们出来,看看情况再说。”
陈老道点点头道:“对,是该问问情况,也是奇怪,既然阿雾当年以元丹祭了山,该是元灵俱灭的,怎么会只用五十年又重新修得人形了。
还有,既然是蜃龙之麟所化,本该属性为水,为何那客栈中却是出现木焦糊味呢?”
种种疑团无从解答,我们只好静静的等在门外。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房间的门终于开了,老伯从屋里出来,虽还是身材佝偻,面色却像年轻了好几岁。一双眼睛也变的炯炯有神。
他跨步走到我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我赶紧过去扶他,却被他推开半步:“这一拜,谢谢小姑娘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把我救上河,老头子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么会等到阿雾,这一拜,当的起。”
不等我说话,他又朝道长和师父拜了一下,:“这一拜,我请大家高抬贵手,我已经和阿雾说好了,后山有一片野林,常年都没有人去,我们就一起去那里,再也不出来了。我求几位高人别将她收走,她真的从来没有做过恶事。”
怀仁大哥皱眉道:“她是妖,寿命千百年,你陪她隐居,这不是荒唐吗?”
子声老伯笑了:“我荒唐了一辈子,唯有现在才觉得不在荒唐,我也没有多少时间能够浪费了,余生能与她一起,一切都值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怀仁大哥也不在多嘴。
陈老道则问道:“阿雾呢?”
子声老伯拿出一直攥在手里的布袋道:“这是当年,她祭山后,我从那个道士手里夺回的三根发丝。阿雾说,这几根发丝是她元灵的一部分,多亏有了这几跟发丝,她才能这么快的回来见我。我怕你们抓走她,就让她钻进袋里了。”
哦,怪不得阿雾能这么快修回人型,原来是那布袋。不过这老伯倒是实诚,有什么说什么。他就不怕我们毁了布袋吗……
我师父叹了一声,道:“我答应你,若她没有做恶就不管你们的事,不过我有些事问她,你让她出来回话。”
子声老伯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非常破旧的小娃娃放在石桌上。然后轻轻的拍了一下布袋:“阿雾,你出来吧,没事了。”
小娃娃一动,随后立了起来。
这样也好,大白天的,让我们跟一只漂浮的人头说话,想想就瘆得慌。
师父这就问道:“为什么在客栈吓唬人?”
小娃娃马上摇头:“我从来没有吓唬人,我都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才出去的。那天被那个姑娘发现,我还对她笑来着咧。”
我一阵无语。
拜托,这种吓死人的笑,以后少让我碰到吧。
师父又问:“你说没有吓过人,店里那个摔断腿的客人是怎么回事?老东西是怎么回事?”
小娃娃道:“我真的没有吓过人,客栈里那个男客人,一直趴着茅房的缝隙往女茅房那边看,我就是好奇,也跟着他后面看,谁知道他就突然回头,是他自己跌倒的,这个不关我事的。”
我又是一阵无语,弄了半天。摔坏腿那人是个流氓?这就有点活该了!那老东家呢?
小娃娃低下头又道:“老东家那天晚上一直不睡,他那屋挨着河水,夜里寒气大,我趁他睡着了,想去帮他关一下窗子的,谁知道他就突然睁眼了,然后就晕过去了。这个其实也不怪我吧……”
嗯,是不怪你。
三更半夜在,一个女人头,帮忙关窗户,这画面想想就崩溃,老东家没被吓死,还真是烧高香了……
我师父叹了一声,又问:“那味道呢?木焦的味道是怎么回事?别跟我说,也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