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一个个人依旧轮番登场,一直唱到天渐渐暗了,雨也小了一些。
“该我上了。”张怀义装束穿好,对我道:“红叶,一会我唱的好了,你可得给我喝彩。”
我点头道:“行啊。”
武生上场,戏腔开唱。
张怀义穿着武生袍,脸上画着武生装扮,一眉一眼都十分传神,唱的时候,还不忘看向我,对我使眼神。
我也明白什么意思,便连忙走到台下座位坐下,给张怀义鼓掌。
一曲苏武牧羊,尝了得有好一会,我连续几次鼓掌,张怀义也越发得意,变着法子做样子逗我开心。其实我笑不出来,但是对方如此卖力,我野只能捧场鼓了鼓掌。
只是唱了一小会,天空突然一道惊雷炸响。
就在我缩脖子的时候,天上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冰雹就砸下来了。这冰雹砸的密集,一颗直接砸在了我脑门上,我感觉脑袋的疼的厉害,慌忙捂着往窝棚里跑。而张怀义见到我被砸,也顾不得唱戏了,连忙冲到了我身边。
“红叶。你没事吧?”张怀义问道。
我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就脑袋砸了一下,有点疼。”
我揉了揉脑袋,也没见到流血,想来没什么大事。
张怀义放下了心,看了一眼外面,嚷着道:“这老天故意的吧?怎么轮到我唱就下冰雹了?我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准了?”
这话倒是真引得我笑了。
我笑出了声。
张怀义看着我道:“红叶,你笑的真好看。”
“我一个野丫头,能有什么好看的。”我随口回了一句,又看着外面道:“这真下冰雹了,戏还唱吗?”
其它人唱过都回去休息了。
这窝棚里还剩下我和张怀义。
再看这世间,也差不多该是平时太阳下山的时候了。
“不唱了。”张怀义看着外面道:“就算时间没到,也差不多了,这么大冰雹,砸死人的。”
我点头道:“也是。”
只是。
就在我们说话之际,天空却是突然更黑了,一道道惊雷不断,山上的风也突然大了起来。这股风刮得邪乎,连我们的窝棚都抖动起来,没两下,窝棚的布一下子被刮飞了。
“怎么这么大风啊?”张怀义慌忙护着我道:“我们快回去吧。”
就在我跟着张怀义起身打算回去的时候。
班主张正武从村子里冲出来了。
张正武冲到我们这边,看着张怀义,便急声道:“怀义。你曲子唱完了?”
“啊!”张怀义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张正武狠狠瞪了一眼道:“回去再收拾你。”
话音落下。
张正武冲上戏台对着张怀义怒声道:“唱到哪了?”
张怀义连忙起了个嗓子。
张正武一脚躲在戏台上,嗓子吊起,便继续开唱。如果说张怀义的嗓子是雀叫,那张正武的嗓子便是鹰鸣。
鹰鸣千里。
我被张正武的声音给震住了。
而在张正武开唱的同时,天空的冰雹不断落下,就连乌云也压了下来,整座山漆黑一片,只有一道道闪电雷光偶尔照亮了方圆数十里的地界。
我震惊得看着这一类。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撕扯大地一样,而张正武一边用手中长剑斩去冰雹,一边用自己的声音抵挡着乌云。
“转眼北风起,雁群汉关飞。白发娘,望儿归,红妆守空帏。三更同入梦,两地谁梦谁;任海枯石烂,大节总不亏……”张正武一字字唱着,嘴角也渐渐渗出了鲜血。
我在雷光中看到这一幕,惊得连忙上台。
张正武一剑指向我,止住了我的步伐。张正武的面容在泪光中就如同阎王爷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字字吐出,在最后一句唱完的瞬间,脚下一步一步踏出,手中剑也向着天空一剑挥出,最后一字落下,声音震得我耳朵都一阵刺痛。
呼。
这一字声音好像带着一股很强大的气,向着四周扩散,周围的乌云似乎硬生生被这一股气给冲散了。
西边的一缕阳光穿过乌云照在了戏台上。
狂风和冰雹哑然而至,乌云也被阳光完全冲散。
“班主。”我看着张正武摇摇晃晃的,慌忙上前扶住张正武。
而张怀义在一旁已经吓得脸色苍白。
张正武被我扶着下了台,看着张怀义喘着粗气道:“你这小子,还不如人家丫头,回去给我跪着。”
“是。爸。”张怀义连忙点头。
戏班子的人也都从村里冲出来了。
张正武又看向跟着来的张怀仁道:“怀仁,在唱一曲,慰藉亡灵。”
“明白了。爸。”张怀仁也没换武生衣服,便冲上台,继续唱戏。
回到院子。
连大户的主家都来看张正武了。
一个胖子老爷进了门,便对着张正武谢道:“张班主,今天的事了真谢谢你了。要不是您在,怕是我们一家子就都完了。外面传的果然不错,张班主果然是神调门的高人啊。”
“主家不必客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张正武缓声开口道:“老太太入土,山上的阴气也被我给唱散了。主家放心,祖坟的风水没破,日后主家一样财源广进,子孙兴旺。”
胖子老爷听了高兴,连忙点头道:“好。好。我也给张班主准备了厚礼。张班主好好在这里休息,想住几日都成,这几日我让府里人送饭菜过来,一定让张班主吃好喝好。”
胖子老爷走了。
我心里却好奇,显然这张正武不是凡人。
隔壁屋子跪着的张怀义很快被张正武叫来了。
张正武脸色严肃道:“怀义。你平时偷懒也就罢了。可是今天唱戏你也偷懒。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戏班子里的规矩,白事但凡戏一开场,不到太阳下山不能停。这戏不只是唱给活人听的,我说过没有?”
“爸。我知道错了。”张怀义低声道。
张正武冷哼道:“跪着。不到明天天亮,不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