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娘。”
黑亮的眸子里,似乎耀起了一层波纹。
粗劣的汉子穿着一身西装,用极其温柔的言语和我道,“婆娘,别说了,有你的担心就够了。
婆娘,你知道吗,那天一站出来,我就喜欢上你了。我现在特别想亲你,想看你穿红色的喜服,想把你按到帐子里,狠狠的要你。”
“你!”
这么粗鄙的话,当着这么多人说。
虽然他的声音极小,小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但我还是觉得极其不舒服,刚要骂他,却见他邪气的一笑,一张脸庞迅速靠近,飞快的在他自己手背上吻了一下。
你……
他并没有亲到我,只是亲了自己手背。
可是。
他手背的另一边,是我的唇!
就好像亲到我了一样。
我怒从心起,什么也没想,抬起腿就踹了出去。
“哈哈哈……”
孔三貂一笑,身体灵活的一转,躲过我脚的同时,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把土枪,双枪合并,身体腾空跃起,对着张二爷就是一番连击。
“去你娘的张双晨,想让你爷爷钻裤子,等下辈子吧!”
“砰砰砰……”
从他亲手背,到掏土枪,再到跃起,几乎就是瞬间。那帮土匪还在嘻笑着说着荤话,子弹就已经飞过去了。
孔三貂的枪法,不在李乾芝之下,几个土匪应声倒地,其中一枪打偏了,但是也还是打到张双晨的胳膊上。
“呃……”他痛哼一声,眼里爆出杀气,“娘的,给老子上,抓活的,一枪崩了太便宜他了!!”
“是!”土匪们应诺着冲上来。
“婆娘,踹!!”
孔三貂旋身抓住我肩膀一甩,一个秋风扫落叶,用我脚的惯力,将扑上来的几个土匪全都踢飞出去。
他将我身子一转,将我放在地上,手撑老树一个剪刀脚,又将一个壮汉送去了阎王殿。单手灵活的一摸,将对方的老土枪给扯了过了。
“婆娘,会打吗?”他将破匣子仍到我手上。
李乾芝教过我。
我点点头,直接勾动扳机,朝天放了一响。这东西后坐力很大,我的虎口震的直发麻。
孔三貂哈哈一笑,“不愧是我看上的婆娘,为了你,值了!走!”
他虚晃一招,连续开了几响,左闪右躲的,硬是在包围圈的西边破出了一个缺口。
情况危急,说走就走。
他扯着我就跑。
“砰,乓……”
他扯着我不断的躲闪,林中弹光嘣响,连风里都是木焦和硝灰味。有好几次,那致命的弹花贴着我身体擦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打中我们了,可是偏偏又让我们躲过了。
就这样,我们在弹雨中惊心动魄的跑出了近百米,脚下的小路一分为二,变成了一左一右两条。
“婆娘,躲在草丛里别动!”他低头扯下我的一只鞋,使劲的往左边那条路上扔飞,然后飞快的将我推到一处高草堆里。
“婆娘,我去右边那条路引开他们,你就在这里别动,等他们追远了,你就往回跑,跑一会儿,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让你养的那只妖来救你,她如果没来,你不管听到什么也别出来,晓得不?。”
“那你呢?”
“别管我了,记住之前我跟你说的话。如果明天晚上我没去戏园子找你,记得给我收尸。”他飞快的将荒草掩好,对着林子大喊道“婆娘,分两条路跑,快点跑,别回头!”
喊完,他头也不回的往右边的小路跑去。
只是片刻,那些土匪就追上来了。
“追!分两条路追,抓不到活的就要死的,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土匪们应诺一声,拿着火把土枪向左右两边追去。
林中不停的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
我捂着嘴在草丛里蹲了半天,等他们走远,没有声音了,才敢扒开一条荒草缝隙往外看。
外面漆黑一片。
没人。
我小心翼翼的从荒草堆里探出头,攥着土枪,拼命的往回跑,跑了大概几十米,我看到了一片长满荒草的乱石堆,就按照孔三貂的话,跑过去躲了起来。
几乎是刚躲好,我又听到几声枪响。
林子里一直有枪响。
不知为什么,这几声响起后,我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眼睛突然一疼,视线穿过石堆,穿过荒草,穿过黑漆漆的小林子。
我在一片乱坟堆处,看到了孔三貂。
他的西装已经破碎了,心口处有两处伤口,正往外流着血水。
他穿了一件暗红的衬衫,黑色的西装。
夜很深,血水浸染到他的衬衫和西装里,似乎很快看不见了殷红的颜色。
他捂着心口,踉跄几步。试图举起土枪,可是又一个血窟窿炸开在他心口。
“砰……”
他一窒,眼神慢慢涣散,可是嘴角竟然微微勾起来。望着某一个放向,嘴巴一张一合,轻声的说了几个字,随后,身子一僵……
直直的向后倒去。
孔三貂!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猛的一下子流出来。
虽然,他说的很轻,轻的让任何人都听不见。但是,我看清楚了。
他说……
“婆娘,等我下辈子来,再来娶你。”
孔三貂,我不喜欢你。
那天只不过为了救人,才骗你说要跟你上山。
如果你没当真,如果你不来。
或者,如果你没大张旗鼓的去县里捣乱,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临死之前,你不惦记别的,竟然还惦记着说要娶我。
这让我……
我们只是偶然遇见,你是土匪,我是你手中,三十根小黄鱼,差点成单的生意。
这算不算阴差阳错,你没杀我,却因为我死了。
是不是我害了你……
对不起。
眼泪不受控住的往下流,我感觉心里憋闷的很,像堵着一层层的棉花一样,无论怎么大口呼吸,都喘不过气来。
视线慢慢的收回,我低头,紧紧的攥着那个小方银牌,这小牌子凉凉的,却千斤重。
眼睛里全是孔三貂倒下时的那句话,我脑袋乱乱的,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儿,我终于缓和了一些。
抹掉眼泪,我正想联系阿晧,可是面前的荒草,突然自己向两边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