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灵堂,她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今天的月亮,真美阿。烟溪镇的月亮,也应该像这么美吧。她有点像儿子和媳妇了,要不,她早点去跟老管家请辞吧。
曹家是好,给的工钱也确实够多。可是她已经这么大岁数了,背井离乡的,还真有点想家了。
对,就这样。
这事儿过了,她就回家。
打定了主意,她突然轻松不少,抬头看了一眼大红的棺材,突然觉得,连棺材上的红都透着喜庆。
“阿布阿莉,你们在这看着,我回去了。”她站起身,和两个丫头打了招呼。
"好的。"两个小丫应了一声,她就脚步轻快的离开灵堂。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火盆里,橘色的火苗还在燃烧,风吹白棂,大大的奠字,写在白色背景布上。月光撒下来,连字迹都似乎有了温度。
走过两条廊子,回到了自己房间。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她本想躺回去睡觉,可是突然又觉得,今天的月色真的很美,美的就像一轮金灿灿圆盘。
以后,可能就看不到这样的月亮了吧?
那如果,让时间定格,留在这会儿,那是不是,就能将月色一直留在心里了。
她突然在想,有句老话说的好:孝不孝,亡人脚后见分晓。
自己的儿子媳妇一直说想孝顺自己,或者可试探不出来什么。要不……
她脑子有片刻的混沌,紧接着就去柜子里找了一个干净的幔布,用针线盆里的小剪子小,整齐了剪出豁口边,然后撕碎后条,连在一起后,猛的用力投向房梁。
然后她踩着凳子,笑着将脑袋凑进去……。
这……
我收回意识,又是一阵无语。
这个阿婆怎么回事,之前还惦记着烟溪镇的儿子媳妇儿呢,转眼就对这月色这么痴迷,痴迷到,竟然又觉得,只有死了才能看到自己儿女孝顺布孝顺 还开开心心的自尽了,这……
太扯了吧!
“红叶,你这次又看到什么了?”师父问。
“我看到……”
我将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后,屋里的人全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一直没说话的大哥开口分析道:“你们说,会不会是,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们被蛊惑后的感知?”
“就比如说小云,她一个小姑娘,看到棺材不但不害怕,回到房间后,竟然还幻想自己是话本子里的女主人,这就不对。”
“还有这个阿婆,她既然在曹家做了许多年的工,对主人家应该有感情的。可是,她一边烧纸钱,还一边想着回家享受天伦之乐,这就更不对了,怎么可能,她没有一点惋惜之情呐?”
这个吗……
我和二哥对视了一眼。
家仆对主人没有感激也很正常。
人心是经不起仔细推敲和研究的,羊肉终究贴不到狗肉身上,本来也不是真的一家人,东家出事了,能做做样子,表里如一,也就算不错了。
还指望什么。
就比如我,知道王德望死了以后,也就是感叹两句,后来也没有多想。
不是冷漠,而是,因为曹盈盈的关系,问对他并没好印象,且没有过多交集,所以心里也没有多伤感。
大哥爱读书,书里有黄金屋颜如玉,但这些细腻的东西,他可能不太理解。
屋里还有曹家人呢,有些话挑明了不好,二哥就问道:“红叶,你仔细在想想,两次共情共视后,有没有可疑的地府?”
我仔细想想后,点点头。
有。
将两次共视综合在一起,我发现这两个人,都曾将目光停顿在那口大红棺材上。
陈道长和师父,却都没在灵堂里看出异常,也许这就是最大的异样。
只可惜,我以心头血元神共视,最多也只能看两次,要不然,我真该与老孙头共视一次。看看他死之前看到了什么,也看看,昨晚上,他是不是真的看见了王德望。
“呃……”
吴婶突然小声的开口道:“那个,要不,咱们先出去吧。守着一堆尸体左想右想的,好像不太好,我总感觉屋里阴森森的。”
也好。
这偏房里本来就没有阳光, 现在又摆了几具尸体,再加上尸体的脸色都是笑呵呵的模样,确实是有点诡异。
我点点头,和师父他们转身出了偏房,二哥递过来一个帕子,我细细的擦了擦与肢体接触过的右手,将脏帕子放回衣兜候,我顺手去签曹盈盈,手却扑了个空。
我转头去看,一下子愣了。
“曹盈盈呢?”她不是一直在我旁边吗?
人呢?
吴婶一下子慌了,磕磕巴巴的道:“没,没看见阿。自打进了这个偏房,我好像就没看见小姐。小姐她人呢?
刚才在小云的房间里的时候,她还在呢。远的不说,在进门之前,我还看到她来跟在最后面来着,咋是一转身就不见了呢?”
真糟糕。
曹盈盈昨天进过灵堂,虽然她身上带着符纸,可曹家这事儿太邪门了,他可千万别处什么事才好!
“吴婶,你家小姐的房间在哪儿?几个人,都是回到自己房间后才出的事,现在得赶紧去曹盈盈房间看看。
“噢,这边,我领你们去!”吴婶转身往廊子另一边走,穿过了一个小花园,就来到了一处小洋楼,她领我们进去,指着右边的房门道:“这就是我家小姐的住处了。小姐,小姐?”
她焦急的拍起门。
屋里一点回应都没有。
小洋楼有玻璃窗,可窗子那边有窗帘,厚重的窗帘间,屋里隔的严严实实,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
“曹小姐,您能听到了,开门,快开门!”二哥也上前帮着叫门。
“这可怎么办,我家小姐不会出事了吧?”拍了半天也没回应,吴婶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师父面色凝重的开口道:“怀仁怀义,情况紧急,踹门!”
“好!”两个哥哥点头,退后两步,卯足了劲儿的往门上踹。
“咚,咚!”
房门是上好的红木,结实又厚重,两个哥哥一人一脚踹了半天,门框终于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