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宝贝,奚年默念了一遍那个词,因为没有学过意大利语,发音不得其要领,有一些生涩。他连着说了几遍,才觉得顺了。
念顺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镜子里的自己在笑。
镜子里的奚年,嘴角翘起露出一点虎牙尖尖,眼睛也弯弯的,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现在很高兴。
奚年清了清嗓子,又把嘴角按下去,企图让自己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他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那是摇篮曲,只要是摇篮曲,必然是唱给小宝宝听的,不叫宝贝还能叫什么?
还能叫什么?
奚年忽然想起,在久远的、有些模糊的记忆中,妈妈给他唱的时候,喊的是年年,是宝宝,是乖乖小囡。
他既然能记起来,想必不会太小,应该是在他生病的时候,他小时候总是生病。
傅绥以前也偶尔也会喊他年年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喊他奚年了,好像是他上大学之后。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屏幕,音乐声再次想起,奚年嘴角又不可抑制的扬起。
但是现在傅绥给他唱了摇篮曲。
表情管理再度失控,奚年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冷静冷静。
随即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酒店里常规的洗漱用品都有,但是没有卸妆的用的东西,舞台上他毕竟是化了妆。
不知道化妆师用的是什么牌子的东西,防水效果非常好,奚年用水抹了一把脸,脸上都看不出太大的变化,难怪她当时就说:“你们随便跳,这个绝对防汗不晕妆。”
以奚年朴素的护肤观念来讲,护肤品未必用得多精细,但是卸妆都很精心,现在光靠水洗显然是不行的。
奚年环视一周,寻找可以替代的东西,没有找到。
这时候他听到了敲门声,是卧室的敲门声。
奚年走进浴室的时候没有关浴室的门,现在卧室的门被敲响,在浴室也能轻易听到,他过去开门。
傅绥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一只牛皮纸袋子,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
傅绥把袋子给他,奚年接过来低头往里面看,看见了一身衣服,衣服上方是一只罐子,跟他平时放在家里用的卸妆膏长一个样。
傅绥做事总是很周全,他既然带奚年回来,就会考虑好一切细节问题。
“谢谢。”奚年说
“床头有内线电话,找我,或者喊酒店服务都可以,”傅绥笑了笑,“你住的是最贵的房间,他们会为你提供最贵服务。”
奚年觉得傅绥又在打趣自己,他决定不说话了。
再次关上房门,奚年把纸袋里的卸妆膏拿出来,接着是衣服,睡袍柜子里就有,衣服大概是让他明天穿的。
奚年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衣服有了,内裤呢?
紧接着他发现衣服下面还放着一次性内裤。
而展开的衣服也露出了全貌,是一身运动服,和傅绥今天穿的那一身是一系列的,款式相同只是颜色不同,傅绥穿的白底灰纹,这颜色虽然清冷,穿在傅绥身上反而柔和了一点。
奚年手上这一身是黑底白纹的。
他把衣服挂好,轻轻拍了拍,然后再次走进浴室。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打开浏览器下载了一个app,这是个很小众的app,手机商城里都没有,只能上官网下载。
只是淋浴,并不费时,奚年洗完澡,app也安装好了。
这个app是用来剪辑音频的,安装好之后导入那一段长达三个多小时的音频又用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他吹好了头发。
出于一个剪刀手基本素养,奚年有很好的随手上传云端保存素材的习惯,即便这段音频不是什么素材。
在音轨上声音的起伏以波纹的形式清晰呈现,可以看到在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音乐声应该是停了,后面的声音起伏都几乎看不见,应该是呼吸声。
奚年于是截下了前二十分钟保存。
这二十分钟左右的音频末尾,有三段看起来有些突兀的高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音乐声停止之后。
奚年好奇地把进度条拖过去,他听到傅绥说:“奚年。”
奚年理所当然地觉得接下来两段应该是傅绥对他说晚安,他也说晚安,不过他当时应该离睡着不远了,他不记得自己说过晚安。
很快又听到了傅绥的声音:“年年。”
紧接着,是:“晚安。”
奚年,年年,晚安。
第一声奚年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睡着。
傅绥在他睡着之后,喊他年年?奚年有点古怪地想,继而他把这段音频保存了下来。
这一次他带了耳机来,躺在床上,开始听这的二十分钟的音频。
宝贝,年年,晚安。
奚年梦里都仿佛还能听见傅绥在给他唱摇篮曲,只是梦里的傅绥用的是中文,奚年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那种暖融融的,又带着点甜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
他轻轻贴了贴柔软的被子,只觉得透过窗帘的阳光都是温柔的。
今天傅绥没有再去观众席,一早和奚年一起到了后台。
卫逸的伤经过昨晚的理疗也缓解了一些,他们到的时候卫逸正在缠绷带,东方简和封初龙还没到。
林琳倒是在了,奚年看见她的时候她手上拿着一支百合花,花朵比昨天开得更大了一点,林琳说:“昨晚忘了给你了,我也不知道单支的花要怎么养,幸好没有枯。”
卫逸昨天收到的花,都还在鲜花墙那边,说实话,这样的鲜花墙,等演唱会结束一定是会清理掉的。
但奚年只收到了这一朵花,还是傅绥送的花,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处理保存。
还是傅绥又接过了花,对奚年说:“看来以后不能再送无法保存的东西了。”
鲜花都是无法保存的,傅绥这样说,奚年下意识反问:“送盆栽吗?”
傅绥估计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讲,几乎笑出声来,继而点点头:“可以。”
林琳看着他们扶了扶眼镜,心道:原来花是傅绥送的,原来“东西”等于花。
*
今天的演唱会和昨晚是一样的流程,不过在中途暖场的时候奚年没有再表演那个学前教育专业的学姐教给他的影子舞。
他叫工作人员端上来一把高脚椅子,然后拿着吉他坐在椅子上。
有了昨天那一遭,他现在放开了许多——他连幼儿园的表演节目都已经演过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听了两首歌,接下来还有很多精彩的表演,大家可以休息一下刷个微博,我给你们弹会儿吉他。”
奚年的吉他属于刚入门不久,一首曲子需要练几天,他弹的是入门的曲子,小星星,不过有一点点的改动,多了点花里胡哨扫弦的动作,是东方简改的。
奚年刚拨了一下琴弦想起来这事,又起身为自己报幕:“接下来请欣赏,小星星,感谢东方老师改编。”
他说完向舞台左边鞠躬。
一曲结束,卫逸上来,首先就是鼓掌,继而跟个相声演员似的对着台下说:“我说奚老师多才多艺没人反对吧?会跳影子舞还会弹小星星。”
下面一阵轻快的笑,伴随着掌声,还有人高声回答卫逸的话:“没有!”
“……”
奚年下台的速度快了一点,黑暗中他遇上了两个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女孩子。
“快点快点马上开始了。”
“没事没事来得及,这里也能看见。”
“对了,昨天我看他们都再说奚年表演了一个影子舞,什么小兔子小狮子的超级可爱,今天怎么没有了?”
“小星星不是也挺可爱的?”
“也是,以前怎么不知道奚年那么可爱的。”
奚年:“……”
奚年走路的速度更快了一点。
他回到后台,后台有一个投影仪,投放着舞台上的景象,反而是从外面舞台传进来的声音有一点点延时,让画面看上去有一点点奇怪,不过总体来说也能看。
傅绥闲适地坐在椅子上,奚年一进来他就把目光投向了奚年。
“很不错。”
傅绥说得很认真,不带什么调侃,奚年不知道他是在说他和卫逸的合唱还是在说他弹吉他。
得到了夸奖他有一点不好意思,还有一点点甜,像是梦里的那种甜。
可惜他没有甜很久,傅绥说:“我明天回去。”
傅绥是来看演唱会的,看了两场确实该回去了,而奚年还要和卫逸一起奔赴下一站,他有点舍不得傅绥。
“要工作了吗?”
“回去给翠翠喂食。”
奚年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乌龟不用天天喂,奚年在家的时候一般隔天喂正餐,时不时还加餐喂一点小点心。
奚年来的时候说把翠翠托给傅绥照顾,但他们都很清楚其实翠翠没有那么认人,家政阿姨喂食它也是吃的,谁都可以照顾它,傅绥不是必须的。
傅绥现在因为这个理由要回去,似乎很重要,又似乎又荒谬。
傅绥刚才是在告知,告知奚年一个他即将返程的消息,返程的理由却透着很强的,可以回旋的味道。
心底有一个声音说,让他留下来。
奚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傅绥说:“不想我回去?”
奚年低低应了一声。
“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傅绥不是在承诺什么,他是在陈述,这并不是只能等未来验证的缥缈誓言,这是他已经践行了很多年的事。
他像是在纵容着奚年,纵容他去试探,去靠近。
奚年却骤然委屈了起来,傅绥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就像昨晚的衣服。
傅绥说这是客房服务,送来东西却那样巧,卸妆膏是他平时用的牌子,衣服也是和傅绥同系列的,这当然不会是巧合,是傅绥指定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是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他们穿的衣服,是同一批据说不可复制的料子做的,这一次又是这样。
傅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要自己穿跟他相似的衣服。
兄弟,家人?
奚年从发现自己喜欢傅绥开始,就一直努力地保持着清醒,他告诉自己,傅绥对他的好都建立他们一起长大,他的父母也曾不计回报地帮助过傅绥的基础上。
傅绥对他有儿时的情谊,也有责任,但不会是他想要的情感
不要被这样的好迷惑,不要去奢望什么,这份优待并非出于爱情。
他在自己和傅绥之间划下了一条看不见的线,他站在线的这一头看着傅绥,傅绥也从来没有要过线的意思。
他们这样过了四年。
但现在,傅绥一次又一次的越过奚年为自己划下的界限,轻而易举地让他一退再退无路可走,他只能抬头去面对傅绥。
为什么要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一章,不出意外都是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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