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少霆顿时就被恶心的打了冷颤。
毫不掩饰的那种。
其实是想掩饰,但是真的没忍住。
一个人,一旦对你从心理上产生了亲近之情,那么你的一切举动,即便是恶意的举动,落在这个人的眼中,也会被他解读出另外一种意义,而且绝对是善意的那种。
权少霆被顾峰犹如恋人般在耳边低语的模样给恶心坏了,可落在顾峰的眼睛里,显然不是这样儿。变成了刺骨的冷风,吹得权少霆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顾峰连忙上前一步,一把推开小露台的门:“天儿太冷了,权总,小心着凉,您进屋添件衣服!”
打死权少霆,权少霆都不会穿别人的衣服。
别说顾峰家里一股一股的恶臭,就算顾峰体体面面,干干净净,权少霆也绝对不会穿他的衣服。
穿顾峰的衣服和死亡,权少霆毫不犹豫的会选择,让顾峰死亡。
权少霆望向了远方,淡淡的说:“我哥死的那天,比今天还冷。”
顾峰一下子就被转移了话题,走到他的旁边,和他并肩站在小露台上,望着远方:“阿汪死的时候,京城那阵子在下雪。多冷啊,阿汪一个人躺在臭水沟里,他该有多冷啊。”
权少霆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躲了躲,和顾峰拉开了一些距离:“我哥和嫂子的骨灰,都分不清楚。不过也好,他们两个人生前恩爱,死后也该合葬在一起。”
顾峰没注意到权少霆和他保持距离这一点,看着远方,眼眶一红,眼泪顺着眼角就流了下来:“阿汪的尸体……找到的时候,都已经高度腐烂到辨认不出来了。还是法医做了dna检测,才证实了那就是阿汪。”
权少霆按照吴满堂教的方法,用一些话语来拉进和顾峰的距离,他侧头,问:“埋了么?”
顾峰摇摇头:“死因不详,警方列为恶性的凶杀案。尸体至今都没交还给家属去办后事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儿。法医该解剖也解剖了,该做的鉴定也都做了。为什么不把尸体交还给家属,让人体体面面的走。”
权少霆只是说:“我来帮你想办法。”
顾峰摇头:“不劳烦您了。这点小事情我自己能办。不会耽误阿汪和陆亦可的婚礼。我会让他们俩合葬在一起。生前,阿汪爱而不得的女人,死后,我会帮他完成心愿。”
权少霆就不再说话了。
哪怕是要套取顾峰的心生亲近,有些话,权少霆也无法勉强自己说出口。
索性,缄口不言。任由顾峰自己去解读吧。
吴满堂也说了,说多错多,有时候不妨保持沉默,让对方自己去解读理解,效果或许比你说上一千句话来的更好。
站着吹了一会儿冷风,权少霆觉得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是时候离开了。
过满则亏的道理,权少霆自然明白。
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权少霆也实在是没有信心继续和顾峰周旋了。
顾峰是没疯,但他也的确是疯了。
距离疯子,顾峰只差一步之遥。
看他要杀了陆亦可,再给钟书望和陆亦可举办冥婚就能看出来,顾峰已经有点精神失常了——或者说的更精准一些,顾峰已经偏激到了极点。
这样的人,姑且称之为疯子,也未尝不可。
保有理智的疯子,比纯粹的疯子,更可怖,也更危险。
权少霆伸手拢了拢风衣,淡淡的说
“你自己小心。”
顾峰知道权少霆要走了,他有些不舍,却还是道:“我送您。”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权总坐在这里,温一壶酒,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可惜,情况不允许。
权总亲自来见他,已经冒了很大的风险,因此不便久留。
权少霆抬手:“不用送,你也不想候儒起疑。”
顾峰点点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权总的眼睛。候儒一直瞧不上我,阿汪死后,他更是把我当空气。我想重新得到候儒的重用,必须要做一些引起他注意的事情。特意让您上天台和我见面,也是为了让候儒派来监视我的人看到这一幕。”
权少霆:“候儒若是问起来,你知道该如何作答?”
顾峰冲他笑:“放心吧权总,我都盘算好了。保准不会让候儒起疑。我很了解候儒,你越是做的至善至美,他越是会怀疑,觉得你是不是事先就计划了在算计他。可你做的要是有些无伤大雅的漏洞,他才会放心。认为你没有撒谎。我应付候儒这么多年,非常清楚怎么跟他周旋。”
权少霆点头,却还是不太放心顾峰现在的精神状况,叮咛道:“我因为钟书望之死拉拢你的事情,你不要对候儒有任何隐瞒。甚至是叶灵璧也找过你的事情,你也大可以向候儒坦白。这样更能套取他的信任。”
顾峰却将之理解为是权少霆在担心他,所以才事无巨细的提醒他,心中又是一阵亲切的好感与感动。
他感激的说:“我明白,不必太过担心我。”
柳冰冰在旁边忍不住的翻白眼。
谁他妈担心你了?
要不要点碧莲!
就他妈离谱。
权少霆无视掉这句话,淡淡的说:“候儒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钟书望的死,推在我的身上——”
顾峰打断他:“权总,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说这些。如果我对您有任何的怀疑,我今天就不会和您聊这么多。和阿汪联系不上之后,我就觉得要出事情了。我第一时间就查了手机。我们两个人的手机,互相加了好友,可以查对方的位置。”
权少霆至今没有问过,为何顾峰如此确信,钟书望是死于候儒之手,而不是死于自己之手。
他没有杀钟书望,他自己心里明白。但顾峰是怎么确信是候儒为了自保,所以壁虎断尾杀了钟书望呢?
今天,这个小疑惑得到了答案。
顾峰告诉他:“我查了阿汪的手机定位,看到他人就在候儒在京城的一处隐蔽别墅之中。我当时就松了口气儿,那个地方很隐蔽,除了阿汪和候儒,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是例外,阿汪什么事儿都不瞒着我。候儒带他去过那个安全屋之后,回来阿汪就告诉我了。”
权少霆挑眉:“安全屋?”
顾峰点点头:“是的,候儒在京城暗中购置了许多处的房产,用做他的安全屋。如果有谁身份被您给查出来了,候儒就会将人偷偷藏起来。等到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把人给送走。当然了,安全屋更是候儒为自己准备的。那处别墅,是候儒替阿汪选的安全屋。”
权少霆命令:“候儒有多少安全屋,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顾峰点头:“没问题,我等会儿就写下来给您。那时候阿汪的身份已经有暴露的风险了,候儒就带他去了一次安全屋,认个路。回来阿汪就跟我说了,他还说,如果哪天我联系不上他了,不用担心。他一定就在那个安全屋藏着呢。”
权少霆这话说得发自内心:“你和钟书望的感情,很令人羡慕。”
一生中能找到这样一个朋友,是幸运。
顾峰眼眶又红了红,忍着眼泪告诉他:“我和阿汪还约定好,在我和他失去联系的第六天,下午六点的零六分,阿汪会开机十秒钟,然后迅速关机。我就在这个时间点刷新他的最后位置,看到他在安全屋,我就可以彻底放心。”
权少霆:“你刷新到了钟书望的位置在安全屋,所以你就放心了。”
顾峰无数次的痛恨自己,也责怪自己:“我不该那么相信候儒的。我刷到阿汪在安全屋,就放心了。候儒那么钟意阿汪,我以为候儒不会为了自保而杀害阿汪。我也不敢去找阿汪,怕被您的人发现。”
权少霆:“你是钟书望最重要的人,他失踪了,我肯定会派人跟踪你。跟着你,就一定能找到钟书望。”
顾峰擦了擦眼泪儿:“我明知道阿汪为了安全,肯定会关机。可我还是忍不住,每天一遍一遍的去刷新他的最后位置。阿汪失去联系的第八天,我忽然刷新到了他的位置。那地方……”
顾峰哽咽了一下,强忍着情绪继续说:“我一看到那个定位,就慌了。我知道,阿汪肯定是出事儿了!我连忙就按照定位开车找了过去……最后,我找到阿汪,他躺在臭水沟里,尸体高度腐烂,连我都认不出那是不是阿汪。”
理智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阿汪。是被候儒害死的阿汪。
可感情上,自己实在是难以接受。
于是打了匿名的报警电话。
警察来了,带走了尸体,定性为凶杀案。
阿汪失去联系一周多的时间,谁也联系不到他。为了避嫌,候儒也缄口不言。
最后还是由寰宇集团出面,打了报警电话,向警方报了钟书望的失踪。
虽然尸体高度腐烂,但受害者的大概年龄,是可以从牙齿判断的。警方一查,发现最近失踪的人里边,有一个和受害者高度相似。
于是做了dna检测,警方用来与受害者做dna对比的头发,也是顾峰提供的。
警方找了上来,顾峰装模作样的在家里找了一番,最后让警方带走了两个人秘密小基地里的浴巾和牙刷。
其实钟书望使用的牙刷和浴巾,顾峰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警方找上门,将这些都交给警方。
很快,警方的检测报告就出来了。
那个在臭水沟发现的受害者,果然就是钟书望。
经过dna对比,绝不会出错。
那时候顾峰就彻底明白了,害死钟书望的人,绝不可能是权少霆,一定是候儒,也只有候儒。
钟书望都已经藏进了候儒为他准备的安全屋,钟书望绝不可能随便离开安全屋。后来警方还推断出来,臭水沟不是凶案第一现场,是后来凶手抛尸的地方,第一凶杀案,在其他地方。
因为受害者的死因,是中毒。
想也知道了,钟书望是在安全屋被毒死的,然后被抛尸在了郊区人迹罕至的臭水沟。
能将钟书望在安全屋内杀害的人,只有候儒。
所以钟书望的死,与权少霆绝对没有直接关系。
顾峰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直接杀害钟书望的人,那就是候儒。
不动声色的在钟书望的食物中下毒,这对候儒来说,跟动动小拇指一样简单。
候儒如果想拿这事儿诓骗顾峰,那是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