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相信慕念安,是正确,还是错误?
会将他推向深渊吗?
陈大队的目光,冷静、锐利、内敛、坚定不移。
他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嘴唇上下喃喃着什么,好几天没刮过胡子的嘴唇周围,有浅浅的青渣。
队长办公室的大门紧紧的闭起,下班已经换上自己更年轻更漂亮更富有活力衣服的小玲,担忧的站在窗户旁边,透过百叶窗,她只能看得到自家的大队长,像个疯子一样的嘴唇不停的在动,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
同一时间。
九号公馆、叶灵璧的私人别馆、书房、门外。
与陈大队办公室的大门紧闭不同,书房的门毫不介意的大大的敞开。封尧站在书房的门外,哪怕这扇大门向他敞开,他却也不敢踏入一步。
认真起来的叶灵璧,那杀伤力要比鲜血帝更为可怖。
不单单是封尧,凤九柳冰冰等几个与权少霆和叶灵璧都相熟的人,这是大家的共识。
听到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封尧侧头,便看到凤九爷冲他虚空压了压手心,示意他别出声儿,再吵着叶灵璧,那大家都得玩儿完。
“怎么样了。”凤九幅度极小的冲着端坐在红木雕花书桌后的叶灵璧,一扬下巴,无声的用口型问道。
封尧轻轻却又沉重的摇头。
两个钟头了,叶灵璧看过他叔发给他的照片之后,沉默不语的走进了书房,就坐在这张老板椅上,已经整整两个钟头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凤九爷,您那边……?”封尧也无声的用口型询问。
被叶灵璧指着鼻子臭骂了无能,这是你的活儿,你必须给我负责到底,一查到底。之后,凤九爷就出去了,直到现在再又现身。封尧清楚,凤九爷这次回来,一定是带着某些重要的讯息回来的。
凤九顿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封尧先别着急。再等等叶灵璧,等等他。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斜靠在门框上,沉默的陪伴着比沉默更沉默的叶灵璧。
他坐在红木雕花的办公桌之后,一张略显俗气的老板椅,却被他坐出来龙椅的感觉来。他一手撑在书桌上,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擦捻过自己性感的薄唇。另一只手,无意识的转动着那支金色的钢笔。
“凤九爷,封尧。”
募地,叶灵璧开口了。
“诶,来了。”
“嗯。”
封尧和凤九爷同时给予回应,两个人抬腿向书房内走去。
叶灵璧已经换了姿势。从刚才坐姿笔挺,换成了符合他浪荡子的轻狂。两条腿搭在红木雕花的书桌上,黑色的西装裤露出一截被黑色袜子包裹的小腿。
“明晃晃扯眼球的大长腿……我一时间居然都不知道该看谁的腿了……”不知什么时候穿着真丝吊带性感睡衣的安娜,消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前。
此刻的她,不施粉黛。相比于白天时候的妆容精致,这样不施粉黛的她,其实更显五官精致。那精致的妆容,反倒是遮掩了安娜过分精致的五官。卸下了妆容之后,她的气质非但没有清纯透彻,反而更加的魅惑妖冶。
恐怕这事儿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
九号公馆的安娜部长每天起床之后会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化妆,不是武装自己。让自己的形象与公关部的部长更加相配,让自己看起来妩媚又妖娆。而是要掩饰自己天生媚入骨的那一股妖劲儿。她是把自己的脸蛋儿,往清纯里化妆。
说出去,真没人信。
跟在凤九爷和封尧的身后,安娜进了书房给他们三个人分别泡了一杯茶。茶叶是叶灵璧私藏的毛尖,上好的毛尖。然后,安娜便从书房退了出去,还体贴的给他们合起了房门。
其实叶董并不是特别喜欢喝酒,哪个种类的酒,他都不怎么喜欢喝。喝酒伤身,喝完第二天宿醉绝对要死去活来一次。所以叶董不喜欢喝酒。他最喜欢喝茶,暖胃,暖身,舒服。
可跟安娜一样,怕是没人会相信。
事实,一旦跟人们既定的想象出入太大,哪怕是事实,也不会有人去信。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要去相信的事实。
“封尧,先给凤九爷看看。”叶灵璧端起茶杯没有喝,而是将茶杯放在鼻尖儿底下,让蒸汽暖一暖自己的脸庞。
封尧将手机递给凤九爷,低低的提醒了一句,“缉毒大队的陈大队落在我叔那儿的,目前还不清楚是他故意给我叔,还是真不小心给他的。字迹,是少夫人,我百分之百确定。”
凤九爷扫了一眼,表情不变,“这能说明什么呢?不过就是权夫人手书的……嗯,既然是从陈大队手里得来的,那应该可以用‘供词’来形容。这没什么特别之处,事情的发展经过而已。我们心中都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局,表面上看,是苏沫兮和慕媛媛给权夫人设下的局。实则不然,这是苏兴盛和隐藏在寰宇的老毒蛇,为权总设下的局。”
“很大的局哟。”叶灵璧嘴角一勾,笑的邪气又轻狂,“怕是布置了很久。环环相扣,承接流畅,没有停顿,滴水不漏,找不出一丝缝隙。这可不是仓促之下能设下的局。我想……早在少霆跟慕念安结婚之前,这局,就已经步下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也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才一直被搁浅了。而慕念安的出现,则给了这个死局一道曙光。”
凤九暗暗点头,眼底的肌肉轻微的抽搐了一下,“叶董,有话直说。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叶灵璧并不着急,他显示反问,“凤九爷,你当真愿意坐上少霆这艘大船么?”
凤九爷轻蔑的勾起嘴角,“叶灵璧,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你。”叶灵璧语气特别诚恳,轻佻狂妄之气随之也减弱不少,“凤九,哪怕我这条船千疮百孔,已经注定要沉没,你都会坚定不移的坐在我这条船上,陪着我一块被海水淹没、淹死。搞不好,你还会带着安娜那个美人儿,跟着我一块被淹死。”
说到最后一句,叶灵璧身上那乖僻轻狂之气,便又故态复萌。
这浪荡子,这辈子都甭想敛尽他那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德行了。
听到这儿,凤九低低一笑,微微低着头,掀起眼皮看着叶灵璧,“你都知道,还问。”
“可我现在要换船了。名为我叶灵璧的船,我要弃船啦。我打算先坐几天少霆的船,所以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跟我一起弃船,转乘坐——”
“我都愿意陪你一块被淹死了,坐哪条船有区别么?”凤九爷不给叶灵璧打哑谜的机会,直截了当的撂下这句话,“你叶灵璧在哪条船上,我凤九就在哪条船上。”
“凤九,谢谢你。”
“听到你跟我道谢和道歉,我都特生气。但这次……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封尧第一次觉得,那个深不可测,心思永远都摸不透的凤九爷,笑的居然也这么……暖洋洋的。
京城的天,还真是要大变呀。
叶灵璧也笑,笑的那么张狂,那么狂妄,那么目空一切。
他慢条斯理的说,“赌么?”
封尧和凤九异口同声的问,“赌什么?”
“赌他权少霆运筹帷幄,万事尽在掌控之中。赌我叶灵璧猜得透权少霆的心思。赌这个局,是个局中局。”
灯光的投影之下,三个男人的表情都隐藏在了睫毛投放的阴影之下,晦明晦暗。
恰巧,安娜懒洋洋的拿了个苹果推门而入。
她妖冶的‘哟’了一声儿,将睡裙的裙摆一撩,斜靠在沙发之中,猩红的指甲越发衬得她肌肤……富有光泽,“没想到,您三位还都是睫毛精呢?”
安娜一向是最知进退的人,凤九爷也实在没有想到她明知道他们三人在谈事情,却还是又一次闯了进来。
他微微拧起眉头,眸中有不满闪过。
却还不等凤九爷开口训话,安娜就已经懒洋洋的在苹果上咬下一口,口吃含糊不清的哼唧:“来给您三位汇报最新情况。柳总也进去了。”
此话一出,书房里的三个男人齐齐变了脸色。可如果不是熟悉他们的人,觉看不出来他们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封尧声色厉苒的质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刚才吗!”
“早了。”安娜像是喝醉了似得,微眯着吊眼儿,“跟省厅新城建设的负责人谈完,柳总人还没走出省招待所呢,就给带走了。秘密抓捕行动,事先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封助理,千万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不懂规矩。老板有老板的人脉网,我也有我的情报网。规矩,封助理您懂的呀。”
封尧的确是想要问安娜从哪儿知道的,可他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安娜结结实实的给堵了回来。
憋的,有点心梗。
“对了,您三位刚才说赌……赌什么?算我一个呗,我最喜欢上赌桌了,这大家都知道呀。没人不知道。”
凤九爷和封尧迅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赌了。”封尧坚定的丢下两个字。
凤九爷却慢悠悠的说,“我不赌。”
叶灵璧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凤九爷一眼,将办公桌上金色的钢笔拿起,放入自己的西服口袋,笑眯眯的说,“我跟凤九一样,不赌。”
“哦?”安娜拖长了尾音,吊眼儿妖媚的望着叶灵璧那张含着笑的英俊脸庞。
封尧纳闷了,搞不明白这两位老板是搞什么名堂。
赌约,是叶灵璧提议的。凤九爷都说甭管叶董在哪条船,他都一定陪着他了,结果他却说不赌。这也可以理解为是凤九爷一向明哲保身,只当中间人,从不参与其中的商人本性。但赌约的提议者叶灵璧,居然也说不赌。
玩儿他?
叶灵璧有卖萌嫌疑的皱了皱鼻尖儿,“因为,用不着。”
他不是赌桌上豪掷千金,甚至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的赌徒。他是开庄的庄家,不管赌桌上谁赢谁输,开庄的庄家,永不会输。
赌桌上的赢家从来只有一个,绝不可能是赌徒,只能是——
庄家。
而他,就是开庄的庄家。哪儿有庄家亲自下场豪赌的?